难道主张押送俘虏一事是小兵一个人的主意?跟殿下无关?或者殿下并不同意?
李若飞起了疑心,“殿下,难道你……”
“罢了,就由他去吧。”穆琉千想,这么点小事,没必要跟无忧弟计较,要培养他,以后多的是机会。
穆琉千以为押送俘虏至畋土的信息是李若飞透露给无忧弟的,不由得怨他多事。
李若飞疑云打散,果断回答:“是,卑职这就安排下去。”
李若飞传召涂无忧的时候,发现他还带多了一个小兵过来,那个小兵不过只有十一、十二岁的样子,十足稚嫩,他眉角抽搐:“涂无忧,你做什么?”
祁枕弦和全平安同步跪下了,她恳求:“副将大人,押送奴隶一行,可否也让这位小兄弟参与?他叫全平安,才十二岁,想在大战之后平安返回老乡,求大人成全。”
李若飞看向全平安,其实不用特别说,他们也不会要一个不到十五岁的男童上战场,他们穆国又不是没人。
但还是征求本人的意见,他问全平安:“你愿意吗?”
“是的。”全平安头伏在地上,“小人愿意和无忧哥一起押送夏国俘虏。”
祁枕弦单纯以为叫多一个人来能说服副将大人,根本没想到穆琉千早就同意了。
李若飞微笑,“起来吧,不用这么客气。其实要谢谢你们,快起来。”以往这种吃力不讨好的工作,总是没人做,难得有人争着抢着要做。
全平安一脸错愕地起来,与同样错愕的祁枕弦对上了视线。
祁枕弦试探:“大人的意思是,你同意了?”
“将军同意了。”
想到就此以后和军营里的每一个人反目成仇,她心情复杂。
刘大娘烧的热水澡最温暖了,一直以来她都要靠它洗去身上的沙尘、泥垢,夕阳西下的时候,她最喜欢在搓澡的时候和刘大娘聊八卦,每次都要听得咯咯发笑;马大娘做的饭菜最香了,尽管边远地区食材少,她还是努力做出能令士兵入口的餐食,马大娘心软善良,是最初带她进来军营的人,她有今天,都要多谢马大娘,她亲娘早死,如果可以,她真的想认马大娘为娘,可惜不行,她是夏国人啊,再怎么样,怎么能认穆国人当娘呢。
许大娘虽然不爱说话,却很细心体贴,多少次她的军衣磨出洞,都是许大娘补的,一针一脚都能体现许大娘的心意。
书童魏安容易害羞,可是做事真的可靠,说话小声文雅,和军营里的男人完全不同,这样的好男子,以后一定会找到一位好姑娘吧。
马厩小厮李建、李成两人幽默开朗,虽然有时候会开些不雅的玩笑,但并无恶意,她一向听了不往心里去。
不管怎么样,他们几位是从心里待她的,她不曾忘记,她只怕她离去之后,会连累他们。
祁枕弦安慰自己,穆琉千此人虽然易怒,但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应该不会因为她骗了他,就迁怒下人。毕竟他们已经服侍琉王多年,都有感情了。
全平安是个可爱的稚童,未涉世所以很单纯,祁枕弦因为哄骗了他参与此行充满了负罪感,可她又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奢望这次押送途中不要产生其他的意外,造反之后她会放走全平安,她保证,她会保护好全平安。
苏茫容貌清俊,为军中不可多得的美男子,除了琉王,就是苏茫了。可琉王年龄比苏茫大,说到底还是苏茫赢了。
祁枕弦想到这儿有点忍俊不禁,不把苏茫牵涉进来的原因,一是她和苏茫是好朋友,二是苏茫太聪明了,且有抱负,他要杀的就是夏国人,她这个夏国人,怎么还敢和他相处下去呢,在他身边待下去她迟早会被看出破绽。
黄非一开始很鲁莽自大,但经过这么多事情之后,祁枕弦明白他没有恶意,有些时候甚至过分义气,会替你出气。
她和他们一起在帐营里度过多少个日日夜夜,那些温馨的记忆会永存心底,他们的友情可能以后会倾翻、会不复存在,但曾经存在过的,会依旧温热她的心脏。
穆琉千,她的大侠,她的仇人,曾在她陷入困境时搭救了她,月疏风凉,他的身姿绰约,在小山丘的每一个夜晚,她曾心怀雀跃,那些一招一式,她都是用心学的,本来以为他是她此生的贵人,到最后竟然变成死对头。他杀了她的父母,还害得夏国战败,她此生已发誓,以害得琉王家破人亡为目标,她不会放过他的。
那些美好回忆都将灰飞烟灭,等回到夏国,他自然而然会明白一切。
到时候,就算她不杀他,他照样不会放过她。
他们这一辈子,注定只能是死敌。命运就是喜欢玩弄人心。
镇远将军起兵前夕,命令士兵的晚餐里多加一块鸡腿。
所有人都很高兴,他们中很多人都没吃过肉,因此吃得很香。
押送夏国俘虏的任务是秘密,除了全平安,祁枕弦没有跟任何人说,她的内心充斥着对未知明天的不安感。
担心任务失败,她连饭都吃不香了,连全平安投来的眨眼都没留意。
苏茫端碗,敬大家:“来,祝大家平安返程。”
黄非跟着端起饭碗,“顺顺利利,平定夏国,平安返程!”
“好!”全平安兴奋地拍手。
祁枕弦勾唇,“大家都要好好的,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
苏茫听了,笑着拍了她的肩膀。
吃完饭后,她留下来帮忙马大娘收拾桌面上的碗筷。
这是她最后一次为马大娘做这样的事,她十分不舍。
马大娘见到,却阻止了她:“小枕,你明天还要起早,回去好好休息啊!许大娘等下会帮我。”
祁枕弦说:“没事,我再看看你们。”
马大娘感动了:“我明白你的心,小枕,这么久以来我们三个大娘都视你为女儿,唉,这次战场凶多吉少,我们都非常不舍得你,所以从明天开始,我们将会为你祈福。小枕,你一定要平安归来,再让大娘摸摸你的脸。”
祁枕弦咬着下唇,点点头。
许大娘拿着两块鞋垫跑出来,气喘如牛,“小枕,幸好你没走。我刚才好不容易将你的鞋垫缝好了,明天上战场,你就穿着它,一定很舒服。”
她走上前,接过那双鞋垫,绣针细密,鞋垫松软,上面缝着一个“安”字。
她知道,许大娘在祝愿她安好。
欠了那么多恩情,她怎么还?
祁枕弦眼泪泛上眼眶,很多话想说,又没说出口,千言万语化为一句:谢谢。
镇远将军率兵出发的那个早上,阴雨连绵,军营去了大半人,马大娘醒来后,觉得地方变得空荡荡的。她起来叠被子,一颗硬物忽然滚到了地上。
定睛一看,发现是一锭银子,马大娘睁大了双眼。
同时间,刘大娘和许大娘都在被子里摸到了银子和一封信,惊讶地尖叫了一声。
随后,魏安和李建、李成迈着匆忙的步伐走了过来。
三个大娘问:“你们也收到了?”
他们点头。
许大娘对魏安说:“书童,你赶紧念念,信上写的什么?”
虽然她们看不懂,但隐约有种忐忑不安的感觉。
魏安马上接过她们手中的信,六封信一个内容,信上都写了这一段字:“我离开了,请收下银子,日后将军问到我的存在,全当不知道就好。勿念。——小枕 留笔。”
信中的话冷漠无情,马大娘难以置信,它们是小枕写出来的。
可是这些银子,除了小枕这个傻生孩子,还有谁会留给他们呢?
“小枕啊——”她难过地捂住胸口,产生了一种预感,小枕不会再回来了。
“怎么回事?小枕写这些话作什么?”刘大娘摸不着头脑。
魏安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