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谢谢啊。”
宋禧捏着便签纸,冲梁津轻道谢。
梁津轻矜贵地“嗯”了声,眼都没抬。
宋禧笑意僵在脸上,她在心里暗忖道:难怪这么多天都没见有女生给他递情书,就他这样谁敢来吃冻钉子啊?
脸重要,性格也很重要啊!
结果她这话刚说完,中午午休时宋禧就在楼道处被人堵了。
“同学,这封信可以帮忙交给梁津轻同学吗?”
粉色的信封。
宋禧刚开始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就准备伸手,快接到的时候她突然清醒了一般,赶紧把手往回缩。
“那个,你还是自己给吧。”宋禧婉拒,“我跟他,也不太熟。”
“求求你啦!你再不熟肯定也比我熟。”女生自来熟地拉上宋禧的手腕,边说话边轻晃她的胳膊。
宋禧迟疑,有点受不住她的攻势,但也还是没轻易松口。
“你就帮帮她吧同学,她都暗恋他两年了,每天吃不好睡不着的。”旁边跟女生一起的朋友适时出来,帮她一起求情。
“明天都要考试了,她一直静不下来心来复习,你就帮忙把信给梁津轻,或者放他课桌里都行。答不答应横竖就是那一刀,我们以后也肯定不会再来烦你。”
宋禧本来从食堂回来,是准备去厕所的,现在在这被堵着,她厕所也去不了。
“那说好了,我就帮你放他课桌里,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女生一听,赶紧把信给她,“我叫裴嘉菲,高二三班的,谢谢你啊同学!”
宋禧把信往校服袖口塞好,回到教室时梁津轻不在座位上。
这个点大家都还在食堂,教室里只有寥寥几个人,有的在午休有的在看书,总之没人注意到她。
她做贼一般,从衣袖里掏出信封,快速塞进了梁津轻的课桌,之后她迅速起身,看了一圈确定没人看到后才终于舒了口气。
怎么跟做贼一样?!
宋禧拍拍自己的胸口,趁梁津轻没回来,她赶紧在位子上坐好,刚趴下没一会,梁津轻和陆其扬从外面回来了。
“这么快就睡着了?”陆其扬在她旁边站着,舔了口冰淇淋非常可惜地跟梁津轻说,“看样子这冰淇淋我得自己吃了。”
宋禧本来就是在装睡,听到他这么说差点没忍住睁眼。
结果下一秒,梁津轻就拎着个东西问:“谁放的?”
宋禧赶紧闭紧眼,彻底不敢醒了。
“什么啊?情书?”陆其扬凑近看,“竟然还有人敢给你送情书?”
梁津轻环顾了一周,最后视线落到旁边宋禧的身上。
她眼睛闭着,但闭得太紧,眼皮子支撑不住还在微微颤抖。
鸦羽般的睫毛跟着一块儿抖动。
“是你放的?”
梁津轻拥用信封轻磕她的桌子。
“不能吧?”陆其扬见他脸色不太好,赶紧出来打圆场,“睡着了,应该不会是她。”
梁津轻很轻地笑了一声,像冷笑又像是嘲笑,总之不太友好。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没在继续叫她。但他把信封就搁在两人桌子的并缝处,确保宋禧一睁眼就能看到。
午休时间有一个多小时,这时间够长,对装睡的宋禧来说,就更长了。
上课铃响的那一刻,已经打好腹稿的她才悠悠转醒。
“哎这什么啊,谁给我的情书?”
宋禧没等梁津轻开口逼问,先来了个先发制人。
梁津轻没说话,就坐在一旁静静看她拙劣的表演。
“还真是我的?那我拆了啊!”
“放他桌子里的。”陆其扬见她真要拆,忙上手制止。
“哈哈哈我说呢,我才来没两天不至于人气这么旺啊都有人给我送情书。”
宋禧把情书恭恭敬敬还给梁津轻。
“这是你放的吧。”
“啊?”宋禧假装刚睡醒,没听懂的样子,“什么?”
午后的阳光正透过窗户,射到教室后排的角落,阳光撒下的那一片,有微小的灰尘在浮动。
梁津轻坐在阳光里,嘴角很轻地勾了一下,弧度很小,但宋禧之前没见过,一下子看得有些呆。
他接过信封,两只手捏着的边缘处,有很多五颜六色的小星星。
“撕拉”一声,粉色信封从中间裂成了两半。
他手还没停,两半信封被重合再一起,手继续用劲,重复几次,一封完整粉嫩的情书四分五裂,成了一堆垃圾。
梁津轻起身把碎纸片扔进教室角落里的垃圾桶,再回来时,宋禧仍然没从刚才的震惊中回过神。
“你把它撕了?”
“又不是你放的,跟你有关系?”
宋禧被噎住,指着他半天没“你”出一句话。
“那是别人的心意,你不要可以还给她,你为什么要撕了它!”
像处理垃圾一样。
“对你来说是心意,对我来说——”梁津轻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阳光此刻正好落进了他的眼瞳里。
宋禧这个时候分神地发现,他的瞳孔颜色竟然是浅棕色。
“——那只是垃、圾。”
“你!”宋禧胸腔顿时涌起一股莫名的气愤和愤慨。
“你真的,配不上别人的心意。”
宋禧一下午都很沉默,陆其扬几次想跟她搭话,都被她冷漠对待了。
他再一转头想跟梁津轻说话,他脸色也不好看,跟他说话也一样不理人。
搞得陆其扬也难得安静了半天,坐在座位上屁股跟长了针眼似的,怎么都不舒坦。
下午放学时,陆其扬叫住宋禧,“一起走吧,跟昨天一样。”
宋禧埋头往书包里塞课本,明天就是开学考了,她晚上回去还得多看看书。
“不了,我有点事。”
“有什么事啊太晚了你一个人回家不安全。”陆其扬跟着她往外走,梁津轻收拾得慢,落在了后面。
“我去那个中医馆看看。”宋禧从口袋里掏出那张保护得很好的便签纸,看到上面的瘦金体,气又上来了。
“我先走了,明天见。”
说完她也不等陆其扬,抓着书包就跑了。
等梁津轻出来,陆其扬装作不经意地跟他感慨:
“你同桌,好像很缺钱呐!”
“昨天说的那个中医馆,她还真去了。”
梁津轻没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往校门的方向走。
陆其扬难得一天没跟他回家蹭饭,因为李叔在车上说,梁津轻的爷爷回来了。
他一听,吓得恨不得半路跳车,中途让李叔随便停了个位置,他就赶紧下了车。
梁津轻到家时,梁青山和肖萍如已经上了桌,等他一到就准备开饭。
“今天其扬那孩子没跟你一起回来?我还特意让厨房给他做了小排。”
梁津轻把书包放了,先去洗了手,再回来时肖萍如已经帮他盛好了一晚海带汤。
“他怕见人。”
梁青山在主位上冷哼了一声。
肖萍如被逗笑,“那孩子,都这么大了还那么怕你爷爷。”
“你也是,下次他再来你别再板着脸训他。”
梁青山觉得自己很冤枉,“我哪有训他,我不过就是考他几道题,做不出来还不让人说?”
梁青山和肖萍如在那说话时,梁津轻也不插话,在那安静坐着,一口一口喝着汤。
“你再多吃点菜,别只顾着喝汤。”
梁津轻点点头,但筷子也没往菜盘里伸。
“对了,上次那医药费,你还给人家女同学没有?”
梁津轻拿勺子的手一顿,梁青山话题转得太快,他有点没明白这话里的意思。
“真没还?”梁青山吃了口米饭,才慢慢悠悠地张口,语气里净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八卦之意。
“那人家女同学该觉得你不识好歹、忘恩负义了。”
梁津轻非常肯定地回击他,“你没跟我说过。”
他只是生病了,脑子并没有失忆,还不至于忘事到一丁点儿印象都没有。
“啊?我没有说吗?!”梁青山非常遗憾的样子,“那我现在说了,你知道了?”
“赶紧把人钱给还了,还是欠人女孩子的钱,不好。”
“救你的那位女同学你还记得是谁吧,不会连人都找不到了吧?”
梁津轻一口气被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的,这顿饭他是一口都吃不下去了。
“我吃饱了,奶奶您慢慢吃。”
说完他就推开椅子回了卧室,关门之前还听到肖萍如再怨梁青山。
“……你为什么非要在这时候跟他说,饭都没吃两口,他身体还没好透呢……”
“你看他那样,像好好吃饭的样子吗?不吃更好,他不吃我多吃一点!”
梁津轻把门一关,也顾不上外衣脏不脏了,直接把自己摔进了床上。
——“你同桌,好像很缺钱呐。”
所以,她真的帮他垫了医药费?
那她为什么没说?
梁津轻坐起身,拉开门又冲到了梁青山面前。
“医药费,垫了多少?”
梁青山喝了口汤,坐得四平八稳的,完全当他不存在。
肖萍如咳了一声。
梁津轻低下头,叫了声“爷爷”。
“也不多,两三百吧。”
梁津轻想了半夜,最后决定凑个整。他拿了个红包,在里面封了五百块钱,想了想又在封面上写了“谢谢”两个字。
弄完之后,他左看右看觉得红包的红有点过于扎眼,他在书房找了半天,最后找了个常规又普通的黄色信封。
够低调,也不会引人注目。
考虑到明天去别的教室考试,梁津轻又在信封上写了“宋禧收”,这下就可以确保钱能第一时间还到她本人手上了。
但他千算万算,没算到考场人多眼杂,而且他准备的信封虽然足够低调,但他忘了,他本人就是个走到哪都自带关注点的高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