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在找他的一魂二魄吗?”刚才还在台下的拉珍不知什么时候走上了高台,她询问的语气竟分外平静。
谭湘一时有些惊讶,没有想到拉珍居然轻易就破了自己的结界,她不由上下打量了拉珍一番,见她已无方才伤痛欲绝的模样,恢复了初见时眉目含情的模样。
“姑娘,既然你们的巫女已经不再人世,上一辈的恩怨又何必延续到下一代呢?”谭沐站起身走到谭湘身前,将她半个身子挡在身后,以保护者的姿态应对拉珍。
这个女子周身邪气,他不得不暗自提防。
“有哥哥就是好。”拉珍既嫉妒又羡慕,她的声音变得飘忽哀怨,“不像我,从小变成孤儿,没有人像你这样保护我,一直被人欺负,要不是遇到巫女大人,说不定我早就死了。”
“你还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要一错再错。”她这个样子令谭沐更加忧心,不知道她下步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
“错?我做错什么?”拉珍轻笑一声,“我做这一切都是在报答我的恩人,不过她现在不在了,是你们逼死了她!逼死了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
她的措辞突然变得激昂,面容也不复平日的娇媚。
“你们不是想找他丢失的魂魄吗?可是,巫女大人肯定不想将魂魄还给你们,他儿子的魂魄不也是被你们收了吗?如果你们想要回这人的魂魄——” 她抬手指了指孟宁,“就要用我们巫女大人儿子的魂魄来换,怎么样?还算公平吧!”
谭湘这才明了,原来拉珍打的是这个主意,看来她想完成巫女老太的遗愿,对复活之事依然没有死心,可若是不交出巫女老太儿子的魂魄,又怎么去救孟宁。
“好。”谭沐犹豫了几秒,应声承诺,无论如何,救人要紧。
他一挥右臂,台下的封印盒就飞到他的手中。
“我的已经在这里,你的呢?”谭沐凝视着拉珍,防范她伺机耍什么手段。
拉珍从衣袍中掏出一盏酥油灯,灯盏像一个香炉模样,只是比普通的香炉要小巧一些,谭湘一眼认出,这就是刚才拉珍施法带她和程亦来到高台法阵时手捧的那盏酥油灯。
谭沐望着拉珍手中的酥油灯,若有所思。
蒙藏地区多使用以酥油为原料的油灯,并不稀奇,可是她的这盏明显与众不同,材质像是黄铜所铸,外形如此独特,更像是一种神秘古老的法器。
“丢失的魂魄就被封在这盏灯里,使用的是我们大夏世代相传的封印之法,如今只有我才能把它解开。”拉珍不无得意的说道,这是她唯一讨价还价的本钱。
“既然我们双方都解不开对方的封印,只是交换法器也没用。”谭沐这时心里有了底,谈判起来也从容不迫,“不如我们同时施法解除法器上的封印,让他们各自的魂魄归位,好不好?”
拉珍不由寻思,这个方法倒是可行,今天下午巫女大人想尽办法也没将封印盒打开,自己的法术远不及她,就是拿了封印盒也是无可奈何。
“好,不过我警告你不要耍花样,否则就等着让他傻一辈子吧。”她扬起俏丽的小脸,冷冷的威胁,“我数到三,咱们同时解开封印!”
谭沐点头同意,他倒不怕她耍花招,反正他随时可以再度封印巫女老太儿子的魂魄。
“一、二、三——”拉珍慢声数数。
谭沐开始默念咒语,手中封印盒上的干花符箓松动起来,盒盖猛地自动掀开,那缕白色轻烟眼见再度获得自由,迅速飘向拉珍。
同时拉珍也竖起右手食、中二指,贴在嘴唇上吐出一口气,再伸指指向左手捧着的酥油灯盏,酥油灯骤然被点燃,微弱的灯火照亮了她的脸庞。
一股奶香味徐徐传来,正是酥油灯燃烧的味道,不过半分钟,一股白色烟雾从灯盏中慢慢溢出,只是这股烟雾好似十分茫然,只知围着酥油灯盏打转,并不知道要飘往何处。
“大哥,是孟宁的一魂二魄。”谭湘反应灵敏,马上感知出来这是孟宁丢失的魂魄。
谭沐不敢怠慢,立刻默念魂归咒,引导那股白色烟雾向孟宁飞去,同时再度颂念“魂魄自在,身无挂碍,三魂七魄,圆满愉快”,可不知为什么,一魂二魄只是不停地在孟宁的头部盘旋,不肯注入他体内。
这边巫女老太儿子的魂魄却是不断围绕拉珍打转,拉珍欣慰地说道,“甲央,不要怕,我带你去找阿妈。”
甲央是巫女老太儿子的名字,她现在唯一的想法就是护住他的魂魄,将之存放在一个安全的地方,以待合适的机缘到来再施行还魂**。
可甲央却无法领会她的想法,反而忽然加速盘旋起来,汇聚成一股龙卷风的模样向谭湘袭取,或许对他来说,阿妈的死都是谭湘一手造成的。
“甲央!”拉珍吃了一惊,大喊他的名字却不及阻止他的行动。
惊变突起,谭湘急忙挥动桃木棒抵挡,力图阻止他袭到身前,可是此时她灵力大损,就凭借体内那点残存的灵力抵御起来十分吃力,眼看那股龙卷风离她越来越近,猛烈的强风吹得她已经快站立不住。
面对死亡的迫近,谭湘不由想起程亦对她说过的那句话,“对敌时明知打不过也要打,直到咽下最后一口气,这才是活下去的唯一办法”,因此她咬唇苦苦支撑,不肯轻言放弃。
台下的程亦看到这一幕,急忙想上高台帮忙,但他身受重伤,只能跌跌撞撞的登上楼梯,孟夫人担心儿子,也跟着爬了上来。
谭沐见状再也顾不上孟宁的魂魄,掏出两朵干花驱魔符箓点燃扔向甲央的魂魄,同时跃身跳到谭湘身边,双手结印,快速催动体内灵力,双臂再度向外张开之际,一股强大的力量气势磅礴的向甲央的魂魄涌去,瞬间将那股龙卷风击散,甲央的魂魄来不及做任何反应,就消失在虚空中。
“不要!”拉珍曲腰扶腿大喊,眼睁睁的看着甲央魂飞魄散,彻底地陷入绝望之地。
甲央的魂魄一直被母亲施法强留在人间多年,再加上他生前是被活活烧死,戾气自然变得愈来愈重,这回又见阿妈死去,再也无人可以抑制他,满腔愤懑向谭湘一人撒去。
这种戾气极重的魂魄很难净化,因此谭沐没有手下留情,直接将其打得魂飞魄散,以免再度为祸人间。
谭湘见危机化解,双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谭沐将她扶坐在地上休息,程亦这时也上了高台,看见她虚弱的模样不禁心疼,谭沐忧心拉珍受刺激之下发狂,只好委托程亦暂时照拂妹妹。
程亦坐在谭湘身旁,她虚弱地朝他一笑表示自己没事,他轻轻将她揽入怀中,第一次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普通男人不会法术竟是这么没用。
“谭师傅,我儿子的魂魄为什么不能归位?”上了高台的孟太太目睹孟宁的情况,焦急不已。她虽然也是西夏大祭司的后裔,听说过不少世代相传的巫术,但因为没有当上巫女,所以并不会施法。
谭沐一时也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按理说魂魄早该归位,因此怀疑是拉珍动了手脚。
他皱眉望向拉珍,见她已经直起了身子,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知道你儿子为什么不能魂魄归位吗?”拉珍冷笑地对孟太太说道,“因为巫女大人在将你儿子魂魄封印进金乌灯盏时下了血咒,除非你的血填满这个灯盏,否则你儿子的魂魄一出灯盏超过半小时就会消弭于无形之中。”
孟太太听闻拉珍之言,立时骇得浑身发抖。
金乌灯盏她是知道的,是大夏国历史悠久的法器,一直被历代巫女的血所滋养,普通人的血若是滴入灯盏中,片刻就会吸收殆尽,若想将其填满,只能耗干身上所有的血液。她万万没想到,姐姐居然下了如此歹毒的血咒,分明是要她陪葬。
“救不救你儿子就在你一念之间,不过是以你的性命换取你儿子的性命而已,现在只剩下二十分钟。”说完拉珍一拂袖,一把小巧的藏刀和金乌灯盏就飞落到孟太太面前,随即她仰面而笑,竟开始哼着当地的民歌,原地摆袖跳起舞来。
“这几个女人真是一个比一个恶毒。”程亦看着她癫狂的样子,唾弃的说道,他见惯了生死和人性丑恶,因此格外厌恶这样不将视人命如草贱的行为。
谭湘没想到巫女老太竟然还留了这一手,这种少数民族的巫术历来都是稀奇古怪,破解起来更是耗时耗力,即使今天爷爷在这里,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恐怕也是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