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穆小侯还没回来,洛潇潇看着叶疏林吃了药,问了叶疏林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繁荣地方,叶疏林说没有,她不放心,就索性守在叶疏林房里看着他。
叶疏林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很想说服自己睡觉,可是实在没办法忽视粘在身上的两道灼热目光,忍无可忍的睁开眼,洛潇潇还好,还知道离远一点,坐在桌子那儿撑着下巴半睡不醒的点着脑袋,可李博衍是怎么回事?就坐在床边瞪着两眼睛盯着他?怎的?他还能飞了不成?
叶疏林忍无可忍的睁开眼,还没开口,眼前一黑,李博衍直接一袖子盖在他的脸上:“你睁眼干啥?休息啊。”
叶疏林:“..........”
叶疏林的整张脸掩在李博衍的宽袍大袖底下,要不是叶疏林现在疼得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丝力气,管他打不打得过,叶疏林拼了性命都要锤李博衍一顿。
两人动静挺小,还是惊醒了洛潇潇,洛潇潇脑袋终于是从掌心里落了下来,先是懵了那么一瞬,身子比脑子快,本能的走到叶疏林床前一搭脉,没事,袖子一掀,看看脸色看看眼睛看看嘴,没事,松口气,走回桌子边坐好,脑子突然开始转起来了,甩甩脑袋,终于清醒,问叶疏林:“神仙,你怎么醒了?”
“………”叶疏林不想回答:“怎么就你们两个?元满他们呢?”
“还在那个山洞里没回来呢。”洛潇潇搬了椅子坐近过来,想问问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是看着叶疏林这副样子,是有一番狼狈的,她心中不好受,也知道叶疏林的脾气,斟酌之下,还是问不出口。
“问吧。”倒是叶疏林先开了口,洛潇潇愣了一下,没想到叶疏林居然自己提了,她反而慌了,神仙是不是因为太难过了,所以才不在乎了?
反观李博衍就没有那么多讲究了:“我走了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那些看守杀人的时候穿了盔甲,我见过,是苏将军手底下人的。”叶疏林不想说小知的事情的,就避开了:“那些看守杀光了山洞里的人,说是苏将军指使的。”
洛潇潇听完问:“所以为什么呢?要是那个山洞里是苏将军的人,那苏将军的目的是什么?“
叶疏林突然想到了在花街找到的账本,皱眉说:“许是将人养起来用做买卖吧。”
“不止。”元满开门进来,身后跟着失魂落魄的谷城。
洛潇潇看见他们,高兴的站起身来迎接说:“元满,好汉你们回来了,怎么样?查出来什么了吗?”
元满坐下,谷小少爷自己找了个墙角站着,洛潇潇看出不对劲,低声问元满说:“好汉怎么了?”元满摇摇头给个洛潇潇一个眼神,洛潇潇识趣的闭了嘴。
“你说的不止是什么意思?”叶疏林躺在床上问。
“说来复杂。”元满掀开帘子进来看见了叶疏林,愣了一下,这回的叶疏林的惨状比起上次在永州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这次叶疏林可没了上次的扭捏,反而多了些坦荡,看见元满眼里的错愕,除了闪过一丝尴尬外,也没遮挡转身,元满收敛了眼神,也抬了把椅子坐到床前说:“苏将军,现在的罪名可不只是买卖人口,是拥兵自重,欺君罔上外加通敌叛国。”
元满此话一出,众人无不震惊:“什么意思?”叶疏林问。
元满接着说:“我们在山洞里搜出了大量被销毁的兵器盔甲,全被埋进了地下,若不是看出了泥土被翻新过的痕迹还真找不到,除此之外,还找到了太|安钱庄被劫的银子,与迄幹往来的书信。”
洛潇潇听得一愣一愣的,叶疏林虽说震惊可也立马发现了不对劲失望地方:“可是这些东西也能伪造,并不能就此定罪啊。”
“这是物证。”元满说:“还有人证,山洞里不止你一个人活下来,也有人死里逃生,他看到过苏将军亲自送人进来过,也看到过花婆婆和外邦人来往,更重要的是他被逼穿上了外番的盔甲上了战场,和他对阵的是苏将军的军队,虽然后来被俘,可是最后却被花婆婆带回了山洞,而花婆婆和苏将军的交易,顾修谨也亲眼看到过,人证物证,什么也不缺,不论是书信还是盔甲兵器全都让人查验过,纸、墨、铁、木材全是从十年前开始一件一件积下来的,全都能查到。”
“所以说。”洛潇潇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从十年前开始,苏将军就将人养起来逼他们装成番帮人和自己对战,为的就是冒领战功?”
“对。”元满说:“还为了让番帮人演好这出戏,不止给他们钱财,还将战俘还给他们,花婆婆就是他们沟通交易的中间人。”
洛潇潇倒吸了一口凉气,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人心之黑暗狠绝真是让人叹为观止,用无辜人的血肉生生给自己铺了一条加官晋爵的高升之路?
真是............恶心至极。
叶疏林心中涌起万千思绪,这件事显然已经颠覆了他过往的认知,手段之狠辣,用心之险恶,叶疏林曾身处其中,自能体会其中的绝望痛苦,那些人就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或许,他们也和自己一样,莫名其妙的被抓来,连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死了。
死了之后,黄土一扬,不知姓名,不问过往,死的不明不白心不甘情不愿............又或者——他们是否有人像吴婶一样,半贯钱被骗来,就此搭上了一生?亦或是有多少像小知一样挣扎着想活下去的人,在努力也比不过刀锋冰冷?
叶疏林越想越觉得凄凉荒唐。
突然觉得手上一暖,一瞟是李博衍伸手握住了他,叶疏林看着他一脸认真,李博衍开口说:“没事,这种人到了地府是要下油锅的。”想想为了增加可信度还加了一句:“肯定炸的久。”
叶疏林:“............”你就不能不说话吗?
洛潇潇恶心过后开始担心起来,瞟了眼独自站在一边的谷城,问元满说:“谷小少爷还好吧?”信仰崩塌可不是谁都承受得住的。
回想谷城在山洞中知道真相的时候那副样子,虽说很难想象谷城这样人会外放的大哭大闹,大喊大叫,可是元满当时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碎裂,是一种由内而外,悄无声息的碎裂,心中的坚持在轰然倒塌后只剩一片废墟。
谷城在回来的路上问了元满一句话,他问元满:“为什么?”
元满知道他在问什么,却无法回答他。
说苏将军是为了高官厚禄,还是说苏将军为了中饱私囊?或许都有,可是元满说不出口,是什么让最开始那个清正廉明,为国为民的将军变成了这样的,或许只有他自己知道。
元满回答不了,就反问了他一个问题:“那你,还觉得苏将军是好人吗?”
“通敌叛国,当然不是。”这是谷小少爷静默半晌之后的回答。
“可他曾经也不惜性命,保家卫国过。”
“明知故犯,是为大错。”谷小少爷说这句话的时候嗓子已经哑了,元满听出了湿漉漉的痛惜之感,元满说:“你执念太深了。”
谷小少爷没有否认,他对于苏将军的执念确实深,毕竟那曾经是他的梦想,他并不否认,可是谷小少爷并不知道,元满说的不是这个意思。
后来两个人就没再说话,一路静默的回来了。
元满对着洛潇潇摇摇头,洛潇潇明白了也没再问。
这时候房门又被推开了,准确的说是被踹开的,来的人是穆小侯爷,手里抱着比人高的一堆东西,手里还拎着不少,遮得路都看不见,一边小心翼翼的往里走,一边叫嚷说:“哼哼,不然还说是本侯爷有良心吧?你们肯定都饿了吧!看看,全是我买回来的吃的,快来搭把手啊!”
洛潇潇刚准备起身就被元满按了下去,穆小侯爷喊了半天不见有人帮忙,脑袋往旁边一偏,看到了元满:“哎呀!你们回来啦!”几步并过去,手中的东西随手往桌子上一放,也不管他撒手后,满桌子的东西哗啦啦落了一地,走过去问元满:“怎么样?那鬼地方干嘛的?”
比起穆小侯爷的问题,元满更关心那落了一地的东西:“你哪来的钱。”
穆小侯爷把明显瘪了的钱袋子掏出来;“我饿了,看就在枕头边放着,就拿了,你看,幸亏我多买了些,不然你——”回头四处找了找,看到了谷小少爷:“们回来了都不够吃的。”然后一脸等夸。
元满默默的把钱袋子拿过来收好说:“带不走的证据,御影司的人在山洞里守着,能带走的,顾修谨已经拿着快马加鞭往陵安送去了,叶疏林现在能移动吗?今天动静大,苏凛那边也不是吃素的,估计很快就能知道,我们先出金州再说。”
“嗯?”穆小侯爷一脸懵:“要去哪?发生什么了?”
没有人理他。
“刚包扎起来,要是现在移动的话,伤口裂开就白弄了,能缓一下吗?”洛潇潇说。
“行。”元满答应下来:“那就明天走吧,总归越快越好。”元满说完就让众人都去休息了,一直聒噪的问“为什么”的穆小侯爷,直接被推进了房间,谷小少爷正难过呢,不堪其扰,拔了刀总算是让他闭嘴了。
李博衍离开,洛潇潇守着叶疏林,也不知道明天他们走不走得了。
苏凛这边也不是吃素的,第二天一早就发现了异动,这边苏凛还在兵营呢,派去监视顾修谨的人就送来消息说顾修谨不见了,顾修谨的那个暗卫实在厉害,苏凛这边派了不少人都折了,到最后只能下血本,安排不少护卫在城内城外巡逻,实则是观察顾修谨的动向,每半刻钟向苏凛报告一次。
幸好金州护卫本来就多,因此也不算显眼,一直以来也算有用,可是从昨天开始,巡逻的士兵几乎就没再看到顾修谨,送到苏凛这儿的消息,最后一次看到顾修谨也是头天晚上了,今天就再也没有回去,监视的人忌惮子一,没敢跟去,可是和顾修谨差不多时候出城的还有谷城一行人,只是他们现如今已经回城了。
苏凛问了时辰,突然就想起了自己昨天在军营看到远处放了一个烟花弹,当时没在意,现在越想越不对,看方位似乎是花婆婆用来关人的那个山洞,那个山洞自己去过几次,不过是花婆婆不方便时请自己把人送过去。
他也观察过,除了难发现了一些,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本来苏凛还疑心重,想着花婆婆为什么选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关人,派了人来监视了许久,并未发现异常,后来想想也是,也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买卖,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隐秘自然无错,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就把监视的人撤掉了。
烟花弹?顾修谨?莫不是花婆婆被顾修谨发现了?
苏凛越想越不对劲,立马派了探子去山洞处查探情况。
不到一炷香,探子回来了,告诉苏凛说:“那处地方不知道是什么人,正一具具的,往外搬尸体,属下约莫着算了一下,已经搬出来十多具,看着还在搬。”
苏凛大骇,居然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草菅人命?当即下令,组了一队人马去山洞处,把那些人抓起来,务必要留活口,还不能损毁现场,要保留证据。
而他嘛,既然是花婆婆的地方,苏凛有必要去找她一趟,问一问她,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