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谁起的头,自从合娇楼出了人命案子之后,有传说死的是嫖客的,有传说死的是妓子的,开始的时候,说法还五花八门,传到最后就只剩下让染了脏病的姑娘出来接|客,已经害死不少人了,上次死的那个就是病发了被灭了口的。
也不知道真假,毕竟有些人还是在场的,他们说死的人是个女子,不过也有人不同意,说死的是个男的,不过确实是说看到死的那人下|面烂掉了。
一时传的有些人心惶惶,毕竟去合娇楼的人不在少数,而且有些人还是偷摸着去的,谁敢往外说,可是他们怕啊?谁不怕染上脏病啊?自己花钱本来是去快活的,结果染上了脏病,谁心里咽得下这口气?所以这些人不敢自己冒头,撺掇着别人,隐在人群里,开始为自己伸张正义。
特别是当他们听说这件事情和苏凛有关系的时候,他们开始的时候是不信的,可是有人说看到了苏凛领着人去了大牢,没一会儿,大牢里就悄悄运走一具了尸体,紧接着合娇楼的案子不了了之,所有的人都被放了回来。
这些人不再那么自信了,开始心虚了,正当他们心中的信任动摇的时候,苏凛站了出来,他在征战前夕站了出来,亲手查封了合娇楼撕碎了谣言,并且承诺,在自己凯旋之后一定会给众人一个交代。
顾修谨,叶疏林和洛潇潇到的时候,百姓围在合娇楼门前正在为苏凛的承诺欢欣鼓舞。
他们三个去苏凛府上找他的时候得知,金州城外的小镇上发生暴乱,要过冬了,回然的人来抢过冬的东西了,苏凛要去平乱,他们追去城门口,只看到了整装待发的军队,没有看到苏凛,问了才知道苏凛去了合娇楼。
叶疏林手里拿着账本,看着一身戎装的苏凛站在人群中,身前台阶下面站了一排士兵,拦住百姓,苏凛满脸都是风雪沧桑的痕迹,宛如一尊石像一样坚毅,手里握着账本忽然就恍惚了,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一己私念贪赃枉法吗?更何况他要是真和花婆婆有利益牵扯,又怎么会查封合娇楼?叶疏林开始懊恼自己的莽撞,有些后悔了。
可是顾修谨没有给他后悔的机会:“苏将军!”顾修谨高声喊了一句,就让所有人看了过来,他笑着轻轻往后退了一步,伸出手往叶疏林方向一请:“关于这次合娇楼的事情,这位叶公子找到了些有意思的东西想邀请您看一看,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呢?”
此情此景正和他意,顾修谨就希望这件事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苏凛听说过谢知恩载在顾修谨慎身上的事情,所以他对他是有些忌惮的,这些天让人好好整理了金州的册子,本来是打算陪他好好玩玩的,没想到突然来了战事,他不得不离开,这些天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直看不见人,撒出去监视的人又全部折了,苏凛现在关于顾修谨是半点都不知道,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顾修谨突然出现,来者不善四个字已经写在脸上了。
“是吗?”苏凛大方的挥手让手下将人请过来:“什么有意思的,老夫还真想瞧瞧。”
旁边围观的百姓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是还是自发让出了一条路让叶疏林他们进去,顾修谨不着急,一伸手先给叶疏林让了路,叶疏林心里没由来的一阵慌张,眼看着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他,已经把他架起来,叶疏林现在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上。
刚想迈出去,就被洛潇潇拉住了,洛潇潇急了,看看旁边这么多人,压低了声音劝叶疏林说:“神仙,算了吧,我们回去吧,这件事咱们私下再找苏将军说,现在人太多了。”
叶疏林没说话,为难的看了一眼满脸笑意的苏凛,洛潇潇见他不为所动,更急了,说:“你难道忘了你答应过元满什么吗?”
她一提醒,叶疏林才想起来,元满让他们不论发现什么,千万不要自己出面,只要交给顾修谨就好了。
顾修谨看了一眼叶疏林,不着痕迹的把洛潇潇拽着叶疏林的手拨下来:“洛姑娘这话说的,元姑娘是聪明,可是聪明的又不止她一个,这次叶公子立了大功,可见其聪慧是在元姑娘之上的,您这时候搬出元姑娘是什么意思?觉得叶公子不如她?”
洛潇潇惊叹于顾修谨胡说八道,颠倒是非的能力,刚想反驳:“我什么时候...........”
还没等她说完,叶疏林就拿着账本昂首阔步的走了,是啊?元满说的就是对的吗?这个证据明明是自己找到的,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修谨看到自己得逞,提步跟着走了进去,走之前轻轻推了洛潇潇一下,手上一摆,子一突然出现拽住她,看着突然出现的子一,洛潇潇直接呆了,再回过神,人群重新聚拢,把她隔在了外面,旁边还有子一拽着她,她不敢动,就只能站在外面干着急。
叶疏林走了进去,等面对苏凛的时候,才感受到了他身上那属于沙场杀伐决断之人强大的压迫感,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叶疏林瞟了眼下面黑压压的人群,稍微宽了宽心,这么多人,他也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顶着这股子压力,叶疏林把账本递了出去,苏凛伸手来拿,指尖刚触上去,叶疏林看着他把手伸过来,突然想到了什么,索性一不做二不休,猛的把手缩回来,单手展开账本大咧咧的展示在百姓面前,高声说道:“这是我在长廊花街找到的账本,上面写了将军和合娇楼花街都有交易,您给花街和合娇楼提供货物,他们给您钱,能否请教一下您,这是怎么回事呢?”
众人先是静默了一瞬,“你胡说!”也不知道是谁先喊了一句,接着人群就如沸水入油锅一般炸开:
“你诬陷苏将军!”
“哪里来的外人在这里造谣!”
“苏将军肯定不是真的对不对!”
众人七嘴八舌的喊着,甚至有些人想要往前冲,但是被苏凛的兵拦下了,叶疏林愣了一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只是覆水难收,只好停止了腰板,虚张声势的等着苏凛的回答。
苏凛对着躁动的人群摆摆手,算是安慰,人们在他的安抚下声音小了些,可是依然愤恨的盯着叶疏林,苏凛轻笑着摇摇头,似乎在笑少年人的天真与莽撞,干脆的说:“没错,确有此事。”
百姓们惊呆了,叶疏林也惊呆了,他想了无数种可能,他以为苏凛会否认,会狡辩,会逃避,可是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承认了?
顾修谨看着苏凛那一脸泰然自若的样子,心下了然,能稳坐金州一把手的位置,没有两把刷子怎么行。
苏凛接着说:“我带兵出外行军打仗,总能虏到一些东西,蛮子猎到的皮毛和他们珠宝对他们来说不值钱,却能在大靖买个好价钱,我把这些东西带回来之后卖给了花婆婆,得到的钱充了公帐,时不时的拿出来接济百姓,说出来不怕诸位笑话,金州现在虽然看起来太平,可是谁不是提心吊胆的过日子,生怕哪天睁眼家就没了,要是没有这些银子,百姓哪里活得下去啊,这些府里的账本都是记录在案,诸位若是有所怀疑,可以去查。”
金州的百姓都吃过战乱的苦,苏凛现在提了一句,纷纷就想起了自己那些担心受怕的日子,更有些老人甚至记得十年前金州被围困,断粮数月,城中的树皮都快被啃完了,那是一段不忍回首的往事,现在被人挑了起来,心中顿时起了怨气。
“苏将军是为了我们好!你要做什么就冲我们来,不要为难他!”本来已经安静下来的人群因为这一句话,又开始骚动起来,挡在前面的士兵因为不敢伤了百姓就是那么拦着,隐隐看着有些拦不住的势头。
叶疏林被这阵势震退了半步,呆呆的看着要往前冲的人群,有些不知所措。
顾修谨见势不妙,走近苏凛笑嘻嘻的说:“苏将军,叶公子可是四海镖局的少当家,奉了御旨出来办事,要是出了什么事,恐怕不好交代,”
苏凛还以一笑:“顾大人说笑了,这能出什么事啊?叶公子一心为民,赤诚之心属实难的。”说完就转头冲着百姓一挥手:“各位,这位叶公子正气凛然,能及时指出苏某的不足,属实难的,这件事苏某瞒了你们这么久,实在有愧于你们。”
“苏将军,您别这么说,您是为了我们好,都怪这个人,居然就靠个破账本就莫名其妙的怀疑您!”
“是啊!”
“诸位快别这么说。”苏凛一脸愧疚的神情:“叶公子也是好心,也希望各位今后也向这位叶公子一样,苏某有什么不足之处,及时指出才是,今日本事出征之日,现在已经耽搁了许久,还请各位卖苏某一个面子,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保佑苏某成功凯旋!”
苏凛一番话掷地有声,感染着在场的每一个人,苏凛振臂一呼:“天佑大靖,旗开得胜!”
“天佑大靖!旗开得胜!”
“天佑大靖!旗开得胜!”
“天佑大靖!旗开得胜!”
百姓喊得慷慨激昂,苏凛让手下帮自己牵了马过来,翻身上马,征兵待发,在百姓的护送下,稳稳当当的向城门走去。
人群散去,叶疏林才回过神来,擦了擦脑袋上冒出来的虚汗,还没擦干净手就僵住了。
没有遮掩怒气的元满,一脸不解的谷城,面无表情的子一抓着一脸委委屈屈的洛潇潇,只剩他们四个站在台阶下看着他。
叶疏林紧紧捏住手里的账本,低下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却听到一声轻笑,听着刺耳极了,恼羞成怒地抬头,发现不是下面站着的四个人,四个人除了子一都齐齐盯着一个地方,顺着他们的眼神看回来,就看到从墙角走出来的皎月。
一袭粉色衫裙,团扇半掩着笑脸走了出来,这一刻叶疏林好像找到了发泄口一样:“你笑什么。”
皎月把团扇拿下来说:“笑——不自量力,妄想仅凭一个账本就想撼动苏将军,痴人说梦。”
“你!”叶疏林被噎得说不话来,看来这个皎月也是苏凛的拥趸,他深吸了几口气,突然看到被贴了封条的合娇楼,扯了嘴角,幸灾乐祸的说:“合娇楼被封了,你很伤心吧?”自己的店被自己拥护的人封了,那该多伤心啊。
哪里想到皎月无所谓的说:“又不是我的店,有什么好伤心的,换个地方不就行了,倒是你们,闹了今天这一出,以后出门还是小心点比较好。”说完皎月就转身离开了。
叶疏林气不过想追上去,被飞身上来的谷城一把扯住,元满走上来,咬着牙说:“你还想闹什么?”
“我没闹!”叶疏林为自己辩解说:“我只不是想揭穿苏凛的真面目而已!”这话叶疏林自己说的都没底,但是就是越是心虚,叶疏林就越是大声,仿佛这样做他就有了底气一样。
“揭穿什么?”元满在一路上装出来的好脾气终于是在这一刻被消耗完了,手指着叶疏林微微晃了几下,最后紧握成拳拢在袖子里说:“你有证据吗?你知道这个账本是什么意思?你知道他们之间交易是什么吗?你能证明这个账本是真的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来做什么?做个笑话吗?”
叶疏林其实在后面百姓暴乱的时候就已经后悔了,也已经知道错了,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莽撞了,可是刚才被元满当众说了一句,觉得被下了面子,就忍不住嘴硬起来,想着元满说几句好话,此事就算是就此揭过,没想到元满居然指着他就是一通骂,这可让叶疏林的脾气点了起来:“怎么了?我自己找到了证据这就是我的本事!你现在这么激动,还不就是嫉妒我比你先一步发现了苏凛的事情!”
“哈?”元满真的是被气笑了:“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么?是嫉妒你被人当枪使还是嫉妒你被人算计了还不知道?我嫉妒你?顾修谨早就知道只凭这个账本什么都不是,他诓你过来诈苏凛的,你还乐呵呵的往前冲,叶疏林,你这已经不是蠢了,你是没脑子。”元满说的云淡风轻,听起来却是咬牙切齿,她果然不应该对叶疏林抱希望的。
站在一边看戏的顾修谨突然被点到,也没有突然被揭穿阴谋的窘迫,几束眼神齐刷刷的落到顾修谨身上,顾修谨悠哉悠哉站好,双手一摊,挑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了,反正他从一开始也是因为元满不在才准备算计叶疏林的,现在被揭穿了,也在意料中,别说负罪感了,他是半点都不在乎,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接受他们的目光,反正他们也只敢这样了。
得到顾修谨的回答,叶疏林语塞了,咬着牙愣在那里,还是不肯低头。
元满看着他这副样子,觉得他真是没救了,索性接着说:“这个账本是你从花街搜的,只是有苏凛的名字,连他的手都没过过,能证明什么东西?再说了,你一开始就把账本亮出来,其他的暗示威胁什么都没有,苏凛好歹纵横官场这么多年,马上就知道了你除了这个账本什么都没有,才刚开局你的底牌就被摸透了,他最后能把百姓领走,不让他们打死你就算是仁至义尽了。”
“再说,苏凛和花婆婆能相安无事的合作这么多年,肯定小心谨慎,只有让他知道自己的事情败露了,让他自己有所行动,才能抓到他的马脚,可是苏凛在金州百姓眼中是恩人,是信仰,谁和他对着干都讨不了好,所以顾修谨才把你推出来做这个替罪羊啊!现在你懂了吗?你这个蠢货。”
元满是真的被气着了,这是他们第一次听她骂人,也是她第一次说这么重的话,想想也是,元满千叮咛万嘱咐,最后叶疏林没记住就算了,还转头就乐呵呵的去了,换成谁谁都会生气的。
叶疏林实在是受不了元满说的这些话,这些话像一个个针一样刺进叶疏林的耳朵里,最后流到他的每一寸身体里,把他扎得生疼,他扭头想走。
“抓住他。”元满才说完,谷城就一把抓住了叶疏林,叶疏林挣扎着说:“放开我!”
“你又想去哪里?又想浪费我们的精力再去找你吗?你还嫌自己惹的麻烦不够?”元满今天说的话没一句客气的,可谓是句句诛心,散发出来的气势愣是震得谷城和洛潇潇没敢说话,叶疏林也是老老实实的安静下来。
顾修谨笑的一脸灿烂,弯下腰凑近元满说:“看来,你还是避不过去啊。”
元满现在只想锤爆他这张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