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疏林是被晃醒,睁开眼睛周围黑乎乎的看的不真切,百花醉的药力还没散,手脚麻得很,身上像是有什么东西一样压的人喘不过来气,叶疏林觉得自己像是五感全失了一样,对周围的感觉的甚是迟钝,只知道自己被放在什么东西上走着,脑子被晃的直打旋儿。
刚才喝了酒,胃里本来就烧的慌,结果后来肚子被掏空了,现在酸水翻着往嗓子眼儿涌,刚睁眼就是一阵恶心,叶疏林皱着眉忍了一下,肚子里实在是搅得难受,忍不住张了嘴,还没来得及出什么动静呢,就被一只手给捂住了。
叶疏林被惊出了一声冷汗,从头皮到脚后跟一阵发凉,像是有人拿着过了冰的刀在自己头顶滚了一圈似的。
“是我,别动,小声点。”那人低声说。
叶疏林被这么一吓,顿时感觉脑子清明了不少,眼睛也适应了周围昏暗的光线,看清眼前谷城稍显模糊的轮廓,发凉变僵的手脚才开始慢慢回暖。
谷城把捂着叶疏林的手轻轻挪开,叶疏林咽下一口顶上嗓子眼的酸水,顺了口气,才低声开口:“我们在哪?”
“不知道。”言简意赅。
“……”我能打死他吗?
可惜现在叶疏林动不了。
“我们应该是在马车上。”这是元满的声音。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元满和他们在一起,叶疏林稍稍安心了一些,只是元满声音过来的地方,有些奇怪,好像.......是从上面........
叶疏林刚想抬眼看看,就听到元满的声音悠悠的传来:“是的,我正躺你身上呢。”
“……”安心个鬼,要被压死了,叶疏林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来两个字:“下来。”
元满无语望天,没动弹:“我倒想,能动吗?”
叶疏林觉得元满就是故意的,想起身把元满扒拉下去,却发现自己瘫在地上,浑身上下竟然没有一丝力气,叶疏林试着动了动过手指,试了几次徒劳无功,叶疏林要不是因为没闻见血腥味,几乎都要怀疑自己的手被人给砍了。
“怎么回事?”叶疏林本来就因为百花醉气虚无力,现在再被元满这么压着更显得气短,说句话居然还喘了口粗气。
因为百花醉的缘故,叶疏林除了因为压了个重物,觉得喘气有些困难之外,其他的没有丝毫不适,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难怪刚才要等到元满说话的时候才发现。
“我身上东西没带够,发现不对劲的时候,身上的东西只能解到这种程度。”洛潇潇的声音传来:“知足吧,至少现在我们还能清醒着说说话,这算是好的了。”听声音洛潇潇应该是在叶疏林的另一边躺着,但是现在叶疏林的脑袋没法动,也就没去看她。
“那他呢?”叶疏林想起了刚才谷城捂自己嘴巴的事。
“好汉会武功,恢复的稍微比我们好一些,不过也只是,能多比我们动动手而已。”洛潇潇埋怨说:“啧,神仙,元满和好汉是没办法,他两离我远,动作多了容易惹人怀疑,你说我下解药的时候,就你离我最近,你还自己往一边跑了,你说气不气?气死了好吗?”
“………”叶疏林好像想起了什么:“你——你身上那股子熏人的香味是解药?”
“对啊。”
“………”我怎么知道那是解药?!
而且什么破解药啊,那么熏人,什么味儿啊?跟放在恭桶里的夜来香一样,闻得直犯恶心就算了,眼泪水都能给你熏出来,就这么个玩意儿,你跟我说那是解药?
.........还真是世间万物无奇不有啊。
“我们现在怎么办?”谷城问。
“躺着呗。”元满无所谓的说:“现在我们也动不了对吧?”反正她觉得挺舒服的。
叶疏林觉得不舒服:“总不能任人鱼肉吧?”
“反正死不了。”洛潇潇看得很开:“要杀早杀了,不会费这么大功夫。”
“你药呢?”比起就这样前途不明的耗着,叶疏林觉得他可以忍受那股子难以言说的香味:“再来点。”
“我动不了。”
“那谷城你........”
“我手没那么长。”
好么,闹了半天,他们这是从闭着眼睛的砧板肉,变成了睁着眼睛的砧板肉。
“那这样我们睁着眼有什么用?还不如晕着呢。”叶疏林有些撒火的说了这句话,晕着好歹什么都不知道,心里也就不难受,这醒着看着自己,像是牲口一样的被运来运去,还什么都做不了,算怎么回事啊。
“怎么说话呢你?”现在叶疏林在洛潇潇不仅神仙落地变凡人了,还是个刚从茅坑里吃饱了出来的凡人:“救你还错了,我好歹还能解个毒,你能干嘛?你就只会长着个嘴玩舌头,还说人家没本事,哈,说得真好听,人家多说到做到啊,说把你弄晕带走,就把你弄晕带走,半点都不带含糊的。”
两人的声音渐渐起了高调,眼见着要吵起来,元满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实在是一阵心慌,赶忙说:“醒着也不是完全没有用的。”
谷城也觉得他们两太吵了,就顺着元满问她说:“什么意思?”
“你们听。”元满轻声说。
三人同时噤了声,马车里顿时安静下来,马车上街道上熙熙攘攘的声音伴着四个人的呼吸声传了进来,仔细听的话还能听见他们的马车车轱辘辗过石板路的声响。
难怪他们说了这么久的话外面的人都没发现,叶疏林想,原来是被外边的声音盖过去了啊。
元满也不卖关子,接着说:“外面有花楼姑娘接客的声音还有人要热汤面的动静,叶公子,洛潇潇,你们还记得今天我们买东西的时候去的东市吗?它第四个巷子口就有个叫花下荫的妓院,妓院旁边有个卖热汤面的小摊子,你们仔细听是不是还有江湖帮子的卖艺声?”
洛潇潇仔细一听还真有:“神了!”洛潇潇奇道:“元满你怎么会知道?”
今天他们路过那的时候,元满就看到群“打野呵”的占了块空地开始摆场子,这会儿应该是正热闹的时候。
元满说:“所以,我们只要仔细留意周围的动静,就可以把路记下来,知道我们这是往哪去,今天我们也在永州城里逛了大半天了,记路的话,应该不难吧?”
谷城:“我没逛。”
“没事,你不用记了,叶公子,洛潇潇,咱们三分分吧,一人记一段,这样记得比较牢。”元满说。
叶疏林:“.........”
洛潇潇:“.........”
“……你们两个........是不是今天逛的时候没记路?”
叶疏林没说话,他平时出门,根本不用担心迷路或者是找不到路的问题,从来都是想去哪直接吩咐下去,就有人给他好好送到的,他从没觉得,有一天记路会这么有用。
而且他很难想象,元满究竟是在什么环境下长大,才会像现在这样,要是他记的没错的话,这些路他们都只走了一遍而已,就算是他真的用心记了,就这么短的时间,他认全了路就已经很不错了,哪还有那个闲工夫留意街上的哪间花楼叫什么名字,哪里有个什么卖面的小摊或者是野帮子的?
叶疏林觉得很奇怪,元满在他看来算是能力好的人了,记性好,有眼色,还见识广,至少那个什么鬼楼什么的,和那个叫顾什么的,在她说之前自己是根本就不知道的。
就这么一个人,按照长策那种做事方法居然会放任不管?
御影司身份特殊,既属于朝廷又和江湖中的人有诸多来往,就这么半官半民的,在朝堂和江湖两边来回掺合,不过也还算有分寸,一直没有越界。
御影司事情多,要做的事情大多都是见不得光的,所以做事的人,就必须要有能力且够机灵,这就导致了御影司的人手一直不太足。
御影司总督神龙见首不见尾,右使李博衍又不常露面,经常有人怀疑有没有这个人,御影司里基本都是左使长策,在操持着大大小小的事务。
其他的不敢说,长策这个人,叶疏林打过几次交道,叶疏林觉得长策这个人还是不错的,不过可能是因为御影司的关系,长策有个喜好,就是看到好东西就想往还里揣,这里专指人。
比起那个不露面的总督和不管事的右使,长策简直是为御影司的发展操碎了心,那叫一个求贤若渴啊。
说起这个叶疏林挺惋惜的,那么一个清风霁月的人,忽悠起人来跟花楼里的老鸨似的。
他放着元满这么一个人才没动静,更何况这人还是他认识的,居然没把她收入麾下,实在可疑。
还是说........长策别有所图?亦或者这次找使者就是长策用来请君入瓮的?
你还真别说,想想现在发生的事,看来这找使者没想的那么简单,搞不好还真是长策给元满下的一个套子。
叶疏林瞬间对元满充满了同情。
叶疏林想了这么多,早就把记路的事儿给忘了,至于洛潇潇嘛.........她欲盖弥彰的笑了两声。
“……”
果然。
元满丧气的想,我就不应该对他们有什么期望,算了,我自己来好了。
这边他们四个任人宰割,前路不明,另一边的穆小侯爷,也是可怜得很哦。
“哎!有人吗?有喘气儿的吗?能不能说句话?你不说话,你吱个声也行啊!”
穆小侯爷很生气,他就出客栈溜个弯,结果刚出去就被人弄晕了,再醒过来就被人蒙了眼睛,不知道给绑哪了,问话也没人回,而且,哪有这么绑人的?
确实,一般啊,还真不会有这么绑人。
现在的小侯爷除了脑袋跟脖子,其他地方都被用绸子严严实实的裹在张木板床上,连人带床的成了一家人,那叫一个难分难解,连半点露出来的地方都没有。
这也就是穆小侯爷才有的待遇了。
穆小侯爷作为一个受害人,那是半点被绑的自觉都没有的。
人家绑匪先前,也是按照一般的绑法把小侯爷绑了手脚,捆在椅子上的,小侯爷一醒,先是发现自己看不见了,以为自己瞎了,大喊大叫了一会儿,直接把绑匪叫进来了,才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瞎了,而是被人绑了,但他一点都没有明白自己的处境,直接就开口威胁人家。
人家不理他走了之后,小侯爷就开始连人带椅子的一点点往前蹭,跟个跳不高的兔子似的去追寻自由。
结果自由没追寻到,倒是把自己给脸着地摔趴下了,好家伙,差点没把自己腰弄折了,还是因为动静太大,惊动了绑匪,才来了人把他扶起来。
小侯爷见有人来,也不威胁人家了,跟人家唠起家常来,问一问这是哪啊,他们是干什么的啊,他们想做什么啊,为什么要绑自己啊,诸如此类的问题。
绑匪不理他觉得他烦,想把他的嘴塞起来,小侯爷急了,他咬人家,真咬,下了狠嘴见血了的那种。
小侯爷说他这叫君子动口不动手,这不废话吗?他手都被绑了怎么动手?
绑匪大概是懒得跟小侯爷纠缠,也不塞他的嘴了,怕他又扯着椅子到处跑,干脆绑了他的手脚扔在了床上就出去了。
我们小侯爷像是那么听话的人吗?
小侯爷他这次一翻身滚下了床,到处滚,不光滚,他还跟打挺的鲤鱼似的,时不时的给自己转个方向啥的,所以小侯爷终于成功的打翻了屋子里,他能接触到的所有东西。
绑匪又进来的时候,小侯爷甚至还冲绑匪来了一个,他认为十分魅惑众生的笑容,他觉得自己长得这么好看,再冲绑匪笑一笑,绑匪是肯定不会打他的。
绑匪确实没打他,不过不是因为穆小侯爷长得好看,小侯爷听到了有人拦着说“算了算了”的声音。
好么,绑他的还有同伙。
然后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找来的木板床,把活蹦乱跳的小侯爷按上去,从肩膀开始像包粽子似的,一层一层的把小侯爷裹在了木板床上,确定了他没办法瞎动弹了才离开。
他们关门出去的动静,小侯爷甚至听出了那么一丝气急败坏的味道。
穆小侯爷仰头躺在木板床上,眼睛被蒙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又左右用力试了几次,发现自己真的动弹不得了,才稍稍消停了一会儿,等歇够了力气,吸了口气又开始气沉丹田的喊:“来个人呀!我要出恭!出恭你懂吧!再不放开我会死人的!”
穆小侯爷的皮,真是将生死置之度外的境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