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念被她这句话问的一愣,原来幼清走到北屋门口的时候,正巧听到父母在聊天。
没等她进去,就听见母亲说:“杨知府虽是个好人,但婚姻大事你也得问一下念丫头自己的意见才对,况且人家也不一定就对念丫头有意啊。”
幼清听完这句话觉得不太对劲,干脆将耳朵贴门上。
“婚姻大事乃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有之。问她,她一个女儿家懂什么?”孙博道。
“既是如此,官人当初又何必忤逆母亲的命令娶了柔儿,倒是白白害了她一条性命。”
大夫人平时脾气极好的一个人,此时说话却重了些,顶的孙博哑口无言。
幼清听到这也没心情进去报告了,直接跑去了西厢房。
孙念听她全部说完,其实并没有太惊讶。
毕竟她如今这幅身子已经年满十四了,在明朝正是适婚的年龄。
而且她之前也思考过,孙博突然想起来让女儿从蜀地回来,一方面是岳父和岳母都年迈去世,另一方面肯定还是考虑到她的婚配问题。
让女儿回来在京都找个人家嫁了,总好过嫁给巴蜀人氏,那样才真是此生难以相见了。
不得不承认杨继宗在这个时代里确实优秀,能力和民心他都有,还颇具个性,连满朝文武提起名字都要抖三抖的汪直都敢随意拒之门外。
如果孙念是在封建社会长大的女孩子,肯定觉得对方是做丈夫的不二人选。
但是她不是。
无论结婚对象是谁,首先就十四岁嫁人这点她就接受不了。
毛都还没长齐的年纪,怀孕了难产死掉咋整?老天爷赏给她的一条命,她肯定要格外珍惜。
“姐姐,你在想什么呢?”幼清看孙念低着头一副正在沉思的样子。
孙念抬头粲然一笑,“没什么,我心中自有打算,你赶紧回去睡觉吧。”
幼清不知她心中的打算是什么,但也没多问,点点头走了。
鸳鸯哭丧着一张脸,“姑娘,你真要嫁人了吗?”
谁知对方打了个哈欠,悠悠然道:“嫁个鬼嫁!”
……
哒哒的马蹄声止住在青楼门口,正是汪直派出去搜寻李虎的众骁骑。
此时搜了一天没有半点收获,为首的总骑正皱着眉头愁回去怎么交差。
他看着地上挡路的烂醉如泥的家伙,强忍住想要驾马踩死的冲动,对一旁的锦衣卫道:“下去把他架一边去。”
结果地上那人感觉到有人动他,竟支起摇摇晃晃的身子大骂,“是谁打扰爷爷我睡觉!”
说时打了个嗝继续道:“小……小心自己的狗……狗命!”
西厂锦衣卫什么身份的人没见过,根本没理会酒鬼的废话,一人拽着胳膊一人抬着腿就给扔路边去了。
酒鬼被摔的不轻,吃痛嚎叫一声涨红了脸,“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王八羔子!我可是吏部尚书王免家的六公子!你知道我爹与谁的后人是结拜兄弟吗,说出来……说出来吓死你!”
“哦?”总骑来了兴趣,问他:“王尚书与谁的后人交好?”
年轻的酒鬼噗呲笑了出来,“位列三杨之一的……杨荣杨太师!厉害吧!”说完打个嗝又倒下呼呼大睡起来。
总骑的面上突然挂起了和善的微笑,指着他对锦衣卫说:“带回西厂。”
要说这王家六公子也是倒霉催的,本来在家就不受老爹待见,出来寻个开心又忘带钱。
一晚上被人连扔带摔的弄了一身的淤青,醒来又发现自己在西厂大狱。对面的牢房还躺着个刚被弹完琵琶半死不活的兄台。
心理阴影比他家厨子烙的大饼都大。
笑面阎王韦瑛刚要开口,就见地上已经吓瘫的年轻人鼻涕一把泪一把,“我招!我都招!但那都是我爹干的,与我毫无关系!你们要找找他去!不要杀我!”
韦瑛愣了,没骨气的犯人他见得多了,但上来就卖爹求荣的,还是第一次见。
当日董屿死前写下的名单虽然已经牵连很多人,但他气断的太快,保不准就还有没写完的。
杨氏父子虽死,可一想到余党未彻底清除,汪直就感觉很不舒服。
于是他就按照之前暗中打探的线索,把嫌疑最大的刘福抓了。
事实证明他错了,因为王六不仅把他爹供出来了,还把昔日同他爹一起与杨氏父子往来过的名字都供出来了。
所涉及不仅仅是受贿,还有走私、贪污、强抢民女等重罪。
里面谁的名字都有,就是没有刘福。
“大人,事到如今,刘福又该如何处置?”韦瑛问完就观察座上少年的神色。
他心里清楚厂公虽然城府深沉,但毕竟太年轻,又从小位居高位,难免好面子。
刘福清白是清白,可既已经入狱,要出去只怕也难了。
汪直闭眼揉着额角,开口道:“放了吧。”
三个字,干干脆脆。
韦瑛有些意外,忙俯身行礼道:“是!”
他只当汪直是大发慈悲了,若是能钻脑子里看看,才知道在汪直的脑海中,青天白日下有个明艳的少女对他大声喊:“如果杨氏父子一案有被冤枉的人,我希望你能放了他们!”
汪直觉得这声音很吵,却又不由自由想听她的,属实让人很烦。
烦着烦着,他又想起来之前她在自己房中睡着后流口水的样子,情不自禁就笑了一声。
“真是个傻子,有床不睡,睡什么桌子。”他望着手中兵书,轻声道。
奉命进宫执行任务的侍卫已经回来复命,说人带到了,目前已经收押诏狱。
汪直将书放下道:“把他带过来。”
侍卫听命退下,过了一会带进来一名身穿蓝灰色太监宫袍的少年,额头上半个巴掌大的红色胎记,乍一看让人心惊动魄。
“好久不见,阿丑。”汪直淡淡道。
跪在地上的少年抬头,眼神分明全是恐惧,却还是扯出抹比哭还难看的笑,“汪厂公,都这个时辰了,您让人带奴才来,不知所为何事呢?”
汪直看着他,一副懒洋洋的样子,“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五钱鹤顶红能毒死多少只老鼠?”
阿丑闻言脸色大变,却还是咬牙强撑道:“奴才……不懂厂公是什么意思!”
“从柳掌柜那儿买回来鹤顶红,再暗中交给早就安插好的眼线李虎手中。李虎利用职务之便再给吴轻的饭菜中下毒。这种拙烂的招数你以为我会查不出来?”
汪直不急不缓说完,看着底下的人面色越来越白,“放心吧,只要你乖乖告诉我尚铭在吴轻手中的把柄是什么,诏狱里的刑具一件都挨不着你的身。”
阿丑见终于瞒不住,谄笑道:“奴才只是尚公公身边一个小小的杂役太监,做事情都是奉命行事,岂能得知主子的心思呢?”
堂中的烛火跳跃不止,光影在汪直的脸上浮动着。
他将身子靠在椅背上,视线从阿丑身上往上走,回忆道:“我记得,小时候师傅总夸你“有若成人之智”,旁人总忽略的细微之处你都能察觉,是个在御前伺候的好苗子。”
阿丑被他说的话所触动,面上隐有得意之色,“对,师傅还说我是他见过的最聪明的孩子,可惜……可惜……”
他举手哆嗦着摸上了自己额头上的胎记,苦笑道:“可惜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接着沉默了很久,说:“所以我每次看到你,都会好嫉妒。”
“于是你就把我往井里推?”汪直一语惊醒阿丑。
他突然抬头死死瞪着汪直,“对!因为我是真的不服!我明明比你聪明比你会讨人开心!凭什么你就能被贵妃娘娘相中一手抚养长大!而我,我就只能当最下等的杂役太监!就凭你长了张干净的脸吗!”
汪直道:“你想要的我都能帮你实现,只要告诉我你在司礼监这么久都发现了什么。”
阿丑突然笑了起来,越笑越大声,他指着汪直,“你斗不过尚铭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汪直不够贪!不算别人,就吴轻买一个五品郎中的钱够尚铭在宫外结交多少势力你知道吗!”
真相大白,他千算万算,却没料到尚铭已经胆子大到敢背着朝廷卖官的地步。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吴轻入狱后借李虎的口转告尚铭,如果不把他救出去,他就会把二人之间的交易告诉东厂的死对头西厂,以汪直的雷霆手段肯定不会坐视不管。
尚铭知道这点,心中自然恐慌,所以来了深夜送礼一回事,结果汪直如他想象中的不买账。
于是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让李虎把吴轻杀了,从此高枕无忧,再也不用担心有人将此事泄露。
可他小瞧了汪直对吴轻的重视程度,也小瞧了阿丑的洞察能力。
……
第二日皇帝在安喜宫中醒来,小宫女欲上前伺候穿衣,动作稍响了些,皇帝赶紧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目光看向身旁还在睡眠中的女子,眼神中满是眷恋。
他又摸了摸女子的发,才舍得从榻上下来。
衣服穿到一半,大太监怀恩进入殿内,双手捧着一封密信,压低声音对皇帝道:“陛下,这是西厂的人送来的。”
皇帝点了点头,在宫女为他系腰带的功夫将信随手拿了过来。
拆开看完后面色隐有震怒,正要发作又怕吵醒爱人,硬生生将心头的火气给压了下去。
阿丑确有其人,和汪直也确实不太对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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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