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50章 第50章

柯林斯副舰长和伍德副舰长静静伫立在翔鹰和翔隼舰桥上。他们二人昨夜负责重置安全区的能量节点，安装、加固、修复通讯卫星，几乎没有片刻休息。然而，未能参与那场惊心动魄的飞跃号营救行动，却让这两位少壮派军官心中郁郁难平。

--- 2285年12月24日 8:00，翔隼舰舰桥 ---

伍德少将已经捏碎了数个红色信息条。

看着这些条状物化成齑粉，被吸入回收口，他的嘴唇紧抿，面部线条绷紧，平日温和俊朗的神情此刻冰冷如霜。

他脑海中不断回放着翔隼与翔凤刚刚传回的画面——飞跃号的回收行动中，那些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

“如果是我指挥这次行动，我一定会多派两架重型穿梭机，为三中队的小家伙护航。清理陨石时，就不会一死三伤！”

“如果是我的机队驾驶穿梭机清理航道，绝不会放过任何可能威胁飞跃号的陨石。那六名工程兵，也许还能活下来。”

然而，他的思绪很快被姐姐达芙琳的声音打断。那温和而平静的语调在脑海中回荡，带着她一贯的不容置疑，像是在责备他不要事后诸葛亮：

“安迪，你会想到翔凤母舰会无声无息地被吸入木星大气层吗？如果换成翔凤舰清理航道，托科舰上的机炮手们，又怎会放过一片陨石？”

他叹了口气，不得不将那些自己不断生出的“如果”想法从脑中拂去。

“是的，姐姐，昨夜的事，在昨夜之前，谁能预测得到？”

伍德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修长的手指还在微微颤抖。一整个晚上，他都被愤怒和挫败感折磨得难以平静。

“情势如此紧张，我却英雄无用武之地！低调，低调到我只能做后备队的后备！……天呐，姐姐，我不知道，我还能忍多久？”

达芙琳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这次多了几分无奈和隐忍：“安迪，作为伍德家族的次子，你能在空天军中有如今的一帆风顺，已经是难能可贵。低调些，你才能走得更远。”

仿佛看透了他的不甘，她的语气越发苦涩：“安迪，姐姐知道你的天赋出类拔萃。但别忘了，联盟大战中，伍德家族站错了边。你太优秀，太引人注目，刚则易折的道理，你该明白。看看这百年的历史，我们家族最杰出的飞行员，有几人能得享天年？姐姐不想你重蹈覆辙！”

伍德甩了甩头，努力将不断滋生的杂念从脑海中驱除。

他的目光落在舰桥中央显示区，那里的指示灯已经全部转为绿色，象征着危机解除。圆形穹顶上的射灯已被切换成黎明破晓时柔和的橘色光芒，取代了夜晚清冷的蓝白光，将宽敞的环形舰桥笼罩在一片温暖与安宁之中。

他抬手招来作战参谋，低声下达指令：“撤除舰桥双岗，大家轮流休息一下吧。”

片刻后，下值的参谋们拖着疲惫的脚步向转运舱走去。一个个背影默默消失在通道拐角处，往日的欢声笑语全然不见，只留下弥漫在空气中沉重的失落。

舰桥上渐渐安静下来，连狄安娜主机叮咚不断的报警提示音也不再响起。一切归于平静，仿佛无声宣告：这惊魂一夜，终于过去了。

然而，伍德的心却迟迟无法平静。

一阵阵压抑不住的烦躁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微微蹙眉，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指挥台，那低沉的敲击声打破了周围令人窒息的寂静。

“姐姐，这次，情形真的很糟。”

他目光投向主舷窗外那颗已然面目全非的木星和那一幅幅变得陌生的星图。

“那种规模的陨石流，韩呈栋就是尊真神，他的舰队也拦不住。”

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试图压下胸口的烦闷。

“不知道这一次，地球和火星，是否能避过这场灾难。”

那次与姐姐告别后，他便被派驻木星，十年来再未回过火星或地球。而居无定所的姐姐，也从未踏足木星探望他。那些发给姐姐的邮件，无一例外地石沉大海。

“十一年了……”他收回敲击指挥台的手，揉了揉发酸的眼眶，胸口隐隐传来一阵钝痛。

“姐姐，这些年，你到底去了哪里？现在……你还好吗？”

--- 伍德的回忆 ---

伍德记忆中的姐姐达芙琳，依然停留在十一年前的模样。

第一舰队213号航空港的酒吧里，她轻轻推过一杯香槟，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安迪，恭喜你。”

那时，作为军校实习生登舰的他，首次空战便击落两架海盗战机，赢得阿罗德将军的赏识，被他破格留在舰上。短短三年，他便攀升到击落战机记录榜榜首，被迅速提拔为翔隼舰第一飞行中队队长，成为年轻军官中的佼佼者。

姐姐听闻喜讯，特意约他见面。

这本是值得高兴的日子 -- 这样快速的升迁，身边的人无不为他骄傲。

然而，姐姐那双冰蓝色眼瞳中似乎总是藏着挥之不去的忧虑。尽管她嘴角挂着温柔的笑意，伍德依旧感受得到她心中隐隐的不安。

“安迪，听姐姐的话，你天赋出众，只出七分力就够了。在第一舰队，在翔隼舰上，千万不要太过出挑。低调些，才是长久之道。”

他笑着答应了姐姐，和她干了好几杯，那是一个快乐的聚会。

可是，自那以后，从小和他相依为命的姐姐就从他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

唯一的消息，是五年前一封辗转数次才送到他手上的神秘邮件。

短短几行字，开头是简单的恭喜，结尾依旧是熟悉的叮嘱：“安迪，恭喜你，升任副舰长！记住姐姐的话，低调些，才能长久。”

伍德脑海中关于姐姐的记忆，就这样停留在二人告别的瞬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姐姐的声音和笑容逐渐被岁月的迷雾掩盖，愈发模糊。

----伍德的回忆结束 ---

从指挥台后站起，伍德挺直了脊背，迈步走向回收口。他握紧手中的最后一支绝密信息条，指间微微用力，红色条状物瞬间碎裂成齑粉，随即被吸入回收口，化作一缕无声的尘埃。

在这片孤寂的星空下，在这个文明的孤岛上，他已决意不再遵循姐姐从小对他的劝导。

从今往后，他要竭尽全力——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为了捍卫第一舰队的荣耀，更为了赢得那个她的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