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183章 第 183 章

“翔凤舰的通讯部主官，于枫……，” 姜之余难掩惊讶，“他……有问题？”

这个人名，姜之余记得十分清楚。

于枫上校此前曾是翔星舰通讯部代理主官，履历相当耀眼。

2273年，他以西部联盟陆军军官学校通讯专业第一名毕业，立刻就被阿罗德招入翔隼舰实习，一年后留舰，一路升任至通讯部副主官。

2282年，余枫被调入翔星舰担任通讯部副主官。2284年末，翔星通讯部主官伦奇因突发心脏病和脑溢血而被迫返回地球治疗期间，便由余枫代理翔星舰通讯部主官。

2285年10月，得知伦奇无法随飞龙舰队返回木星，参谋部便将翔凤舰通讯主官罗云调入旗舰翔星担任通讯部主官，将余枫调去翔凤舰通讯部，升任主官。

在一次周末聚会上，姜之余曾亲耳听到托科向魏博文抱怨这项人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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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科念旧而且爱“才”如命，对他舰上那几位大小“宝贝”看得很紧。

罗云是空天军中数一数二的编码解码专家。他为人谦和，风度儒雅，在翔凤舰上服役近十年，人缘非常好。

所以，当托科听闻参谋部的这个安排时，端着酒杯就冲到魏博文面前，气得脸红脖子粗。

“喂，博文，你太不地道！木星实验结束，我们马上就回航地球——你这时候给我轮换来一个新的通讯部主官？我听说那个余枫，绰号‘空天军钟表’，还是阿罗德那家伙的近卫参谋出身！”

一旁，正和姜之余聊闲天的林诗语看见托科语气不善，就抛下他走了过去。

姜之余哪能错过这个热闹，悄没声的跟在诗语阿姨后面听墙角。

托科也发觉自己语气有些冲，急忙压低了声音，一连串的埋怨脱口而出：

——“博文，你说有这个必要吗？我可不是拦着老罗升迁——可这不就是一个平调嘛！”

——“再说，老罗不是打算返回地球后，就回东方陆军军官学校任教吗？就剩这几个月了，你还折腾他，干什么？”

——“待我舰上，老罗爱做研究就做研究，想干嘛就干嘛……去了翔星，看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的眼色……能舒服吗？”

——“……”

魏博文给托科满上酒，耐心十足地听着托科竹筒倒豆子，将抱怨吐了个干净，才开始慢条斯理地解释起这件事的始末来。

原来，韩呈栋虽在121登星战中完胜叛军，但他担心叛军残部孤注一掷，破坏联盟准备了十年的暗物质转换实验。所以，他发来请求，希望第一舰队确保在实验进入最关键的时刻，将负责传递关键实验数据的翔星舰通讯部交由一个绝对可靠，并十分精通加密和解密的主官掌管。

为此，埃里克森曾考虑将翔龙母舰的通讯主官萧天桦借调到翔星舰，但韩呈栋的舰队也同样需要一位绝对忠诚的通讯主官。且韩呈栋舰上最能打的陆战部主官王明远已经被轮换到飞翔之城负责安保，萧天桦必须留下，以协助轮换过来的武器专家谢启章掌管陆战部。

而在第一舰队中，资历和专业都强过于枫的通讯专家，就只有罗云。

魏博文便提出，由罗云去翔星通讯部主持大局。

托科听到这是韩呈栋的安排，虽心中不高兴，但也只好就此作罢。

其实，伦奇生病之初，埃里克森就打算调罗云接任翔星舰通讯主官。

奈何托科不肯——他以翔凤舰通讯部负责布设通讯网和数据采集，任务繁重，离不开罗云这位顶级技术专家为由，拒绝放人。

而翔星舰通讯部当时确实也是整日无所事事，所以埃里克森也就没有强求。

是以，这次轮换对余枫和罗云两位当事人来说，倒是意料之中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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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翎洋的手指在阿罗德的名单上一一划过。

“如今，翔凤母舰突坠木星大气层，且没发回任何通讯信号。当时，在舰桥通讯台当值的正是余枫上校。他，的确可疑……”

阿罗德的手指轻敲指挥台，却没马上开口。

他在斟酌，该如何向这二人解释自己将余枫列入【可疑人物名单】——他不想冤枉一个好人。

“于枫……其实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军官。我将他的名字提出来，原因有二：他与强森共事过，且同小吉姆也有交集。”

阿罗德望向余枫那张神情严肃的全息照片，轻叹一声，道：“他是我舰上唯数不多的和小吉姆经常保持联系的几个人之一。”

他指向余枫的简历和个人关系图，解释道：“余枫的哥哥叫于桐，他曾是我舰上宪兵队的小队长。小伙子为人风趣，身手不错，人也机智。

2274年8月初，小吉姆申请回火星探亲，本打算就带两个亲卫。但那条航线一向不太平，我放心不下，就让于桐带上我的一名近卫随行。”

“怕什么来什么，小吉姆所乘的纳斯齐家族快艇，果然在半途遭遇海盗袭击，小吉姆身负重伤，跟随他的四名亲卫悉数阵亡，幸亏罗伯特·伍德，达芙琳的哥哥去接他，正好赶到，将他救下。这事当初闹得挺大，纳斯齐老将军震怒，那两个月第二舰队两艘母舰巡航，四处剿匪。”

“听说，小吉姆伤的不轻，在家足足休养了半年，也没赶上我们回航木星。老吉姆也怕他儿子再出事，就干脆将他从第一舰队调回第二舰队，担任翔火母舰副舰长，让小吉姆在恢复期间，替第二舰队训练新兵。”

“亏我当初心急如焚，甚至打算让105号护卫舰绕路回火星接他，免得再路上出事。” 阿罗德笑得苦涩，“现在想来，小吉姆，他可能根本就没受伤！不过找个借口，脱离编队，跑去策划火星二号的绑架案了！”

秦翎洋却微微皱起了眉头。

他摇了摇头，道：“我哥哥秦翎海给我的密电中暗示，北辰一号解码小组取得那次突破虽然是在8月……但那时，他们根本就没有回地球述职的计划——那都是到了十月份才定下来。”

“所以，我猜测，小吉姆那次返回火星肯定是另有所图。从时间上看，他返回火星途中，曾经路过203号陨星，给那伙海盗送去了一套最新的点对点防御系统——正是那套系统，令两天后突袭203号陨星的飞龙护卫舰损伤惨重……”

他手指在手臂终端上滑动了几下，将203登星战的战例推送给了阿罗德。

姜之余叹了口气，心道：“203登星战，那可是最令韩叔叔耿耿于怀的一仗，虽然最后是赢了，可是对他来说，那就是一场惨败。每次大战在即，他都会调出203登星战看一遍，提醒自己不要冒进。看韩叔叔每次那么难过，我都不知道怎么劝好……”

阿罗德看向手臂终端，眉梢一跳，“哦，我知道这个战例——就是那一次，五虎将中，邵翼兵阵亡，萧天桦重伤，托科和埃文斯都几乎丧命的那次，对吧？”

他心里泛起一阵酸楚：儿子阿里曾经非常郁闷地和他提过这事——为报邵翼兵舍身相救的恩情，托科和他夫人都曾想着撮合女儿丽达和邵翼兵的长子邵林逸。

阿里经常哀怨的请求老父亲不要总是和托科斗嘴——就是不能助他力，也别拆他台……哎，为了阿里，他这两年，可没少向托科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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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那次。” 秦翎洋眼见阿罗德目不转睛的观看起了203登星战的视频，便决定将话题再次转回余枫。“阿罗德将军，于桐上尉为人如何？是小吉姆的亲信吗？”

阿罗德从战斗视频上移开了视线，道：“于桐？他应该不是小吉姆的亲信——他是我宪兵小队的队长，负责调配各部主官亲卫，所以他倒是和各部主官都很熟。”

“那，于桐阵亡后，小吉姆是不是对余枫有所表示呢？” 秦翎洋接着问道。

“嗯，那是当然。纳斯齐家族给所有阵亡的四名亲卫家属都追加了一笔颇为丰厚的抚恤金。而小吉姆伤愈后，也亲自去拜访了那四名亲卫的家人，将她们一一妥善安置。我听亲卫们说，他对他们的老婆孩子都照顾得妥妥贴贴的……”

他的目光有些迷离。小吉姆，在他心目中，一向都是那个品行端正，受过良好教育的世家长子。纳斯齐老将军对他寄予厚望，管教严格。

而小吉姆在他舰上服役期间，尊重上司，体恤部下——他怎么可能做出那些走私绑架，鸡鸣狗盗的烂事？

火星纳斯齐家可不缺钱，在火星上有权有势。

小吉姆是纳斯齐家族的长子，钱和权对他来说都是唾手可得。

所以，他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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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余不解问道：“那小吉姆和余枫之间，似乎也没有什么密切关系吗……”

阿罗德抽回思绪，道：“余枫刚到我舰上时，沉默寡言，并不容易融入团队——大家背后经常打趣他，说他像一座严格按照空天军条例运行的精准钟表。”

他回想起当初那个成天板着脸的小上尉，摇头叹道：“于桐经常笑着替他弟弟打圆场：‘我弟弟比我聪明，学霸一个，性格上难免古板较真，大家不要介意……’”

“余枫严谨，眼里不揉沙子，所以我舰上的通讯部主官，老卡特，不太喜欢他。反倒是小吉姆，对余枫这种做事认真的态度很欣赏，常常亲自指导他。因此，于枫就和小吉姆的关系要比他与其他人的关系密切得多。他哥哥于桐阵亡后，小吉姆过意不去，曾经请我今后对余枫多加提点——其实我本就看好了余枫，于桐阵亡后，就干脆把余枫带在身边，作为近卫通讯参谋培养。”

阿罗德脸上肌肉一抽，心中五味杂陈：说起来，余枫也是我精心培养的一名军官，难道，他也背叛了我吗？

姜之余看向陷入沉思的秦翎洋，抿了抿唇，接着追问道：“那，小吉姆调任第二舰队后，他们之间还有往来吗？”

“据我所知，他们经常有邮件往来。余枫曾经问过我，送些什么圣诞礼物给小吉姆的孩子好些？”

“我倒不是说余枫和小吉姆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只是，相较于其他人，于枫与小吉姆一直保持联系。逢年过节，余枫都会给他发个祝福，给他的孩子送些小礼物之类——毕竟，小吉姆资助他哥于桐的儿子上东方大学读书，余枫还是挺感激他的。”

姜之余暗忖：二人如有邮件联系，他就有可能接受小吉姆的指令。看来，今晚，我们必须申请指挥官特许，去查余枫的私人邮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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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余枫和强森关系如何？” 秦翎洋抬起头，问道。

“余枫和强森？他们虽然是一同登舰的同期实习生，但是余枫来自地球，强森来自火星，虽然同在通讯部，但是他们二人的关系可不密切。强森为人更加合群，所以他倒是和舰上来自火星的官兵很快打成了一片。余枫为人内向，有些清高，除了和他哥的一些好友往来，一般不主动和别人结交。”

阿罗德想了想，又道：“虽然于枫在翔凤舰上只待了一个多月，但你也可以去问问托科将军余枫的表现如何。不过，于枫可是托科将军最喜欢的军官类型。”

他忍不住揶揄起这个老对头来：“我记得，最初的一周，托科将军在舰队周会上抱怨不停，然后，那老家伙就不再吱声了。以我对他的了解，如果于枫不称职，他肯定会抱怨个没完没了……”

想起托科发牢骚时的那叉腰瞪眼的样子，姜之余和阿罗德相视一眼，二人会心的笑起来。

秦翎洋想了想，冷声道：“于枫虽然随翔凤舰沉入了木星大气层，暂时不会对木星居住点造成什么直接威胁……但，翔凤舰为什么会无声无息地跌入木星大气层，这事有可能和他有关。为了翔隼和翔鹰的安全，我们也不得不查他！”

阿罗德点头道，“余枫为人谨慎，如果他想做手脚，很可能不会留下什么痕迹。我建议你们从调查他担任翔星舰通讯部主官期间转发的851数据的通讯记录入手。

要知道，851研究所的全部数据都需通过翔星通讯部转发。强森如果长期在发出的信息中植入其他内容，翔星舰的网络安全系统应该能发现。然而，如果于枫在其中做了手脚，那么这些信息可能就会畅通无阻。”

秦翎洋点点头。

其实，当初余枫被调走，就是因为韩呈栋调阅小吉姆·纳斯奇的档案后，发现于枫在翔隼舰上曾与小吉姆有过交集，所以才建议魏博文说服汤普森舰长，将于枫从翔星舰通讯主官的职位调离。

只是当时，他们可没想到，二人关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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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余的手臂终端一阵震动传来——那是他刚才通过狄安娜主机做的一个快速调查，结果刚刚出炉。

阿罗德推送来的名单上，除去余枫，还有八位军官。姜之余指令狄安娜主机根据军官档案生成了这八位军官的履历和社会关系图。

他一边将几份视图推送中央显示区，一边心里暗暗盘算：“得嘞，一会儿，还是求102号去做一个详尽的背景调查吧——如果让我亲自去做的话，恐怕得花上两三天的时间，还得不眠不休！”

“阿罗德将军，请看这八张图。和‘杰森的履历和社会关系’相似，这八位军官，也都出生在火星，并且就读于火星基地高中。我们了解到，很多火星独立势力的空天军军官都是从那所学校毕业的。那所学校中的很多学生，思想很极端。而且，他们中很多人都有家人在纳斯奇家族的公司工作。”

姜之余借机抛出了那个他和秦翎洋都十分感兴趣，却不好直接问出的话题：“阿罗德将军，你在看这张图时，不觉得奇怪吗？同为火星基地高中毕业生的这几位军官，竟然都与伍德副舰长没有什么交集……”

阿罗德听得一愣，起身来到中央显示区，再次仔细查看了几个人的关系网，发现确实如此。

不只是与杰森，伍德与那几位火星基地高中出身的军官关系也很疏远。

这个发现让他心里一紧，问道：“你是说，伍德将军，在同他们故意保持距离？”

姜之余点头解释道：“看起来，是这样。火星独立势力的成员，应该会非常谨慎，不会蠢到频繁往来。他们更可能刻意保持距离，以防一人暴露，连带出其他人。”

阿罗德想了想，仍忍不住反驳道：“可是，如果光凭火星出生、就读火星基地中学、家人有在纳斯齐家族公司工作，你们就怀疑他们与独立势力有染，那我舰上三四成官兵恐怕都难逃嫌疑。我可不信，会有那么多人被收买！”

姜之余点头道：“您说得对，所以我们不能光看出身，必须叠加一些更具体的筛选条件。”

“第一，独立势力最可能盯上的，是那些出生在火星、有极端情绪，且家人在火星、容易被控制的人。”

“第二，培植眼线，就是让他们最终进入关键岗位，否则投入就没意义。”

“从目前掌握的情报看，小吉姆虽然能拿到第一舰队的消息，却没直接干扰任何实验，说明他最关注的，是通讯部和工程部——至于其它部门和851研究所的科学家，他似乎兴趣不大。”

阿罗德沉思片刻，终于点头：“这个推断……确实有些道理。”

他轻叹一声，神情黯然：“这么说来，强森的死果然不简单。也许，他是那群人里良知未泯的一个——才会选择以死谢罪。可若他的同伙至今仍毫无悔意，那他们，就是潜藏在我们身边的定时炸弹，是木星居住点最大的隐患。”

姜之余点头附和道，“的确如此——所以这几天，我和秦副参谋长才不眠不休的查案……不过，今晚，您可是帮了我们不少忙！”

阿罗德再次看向显示区中的人物关系图，语气微顿：“不过，我不认为伍德副舰长与火星独立势力有关。”

他略带迟疑地补充：“虽然他是伍德家的次子，但他与家族早已决裂——细节我也不便多言，毕竟牵涉到他的个人**。”

他想了想，又道：“但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们——伍德一直对伍德家逼迫他姐姐达芙琳与小吉姆联姻极为反感。正因如此，他才脱离家族，跑到地球去读军校，并且毕业后就到我的舰上服役。他和大哥罗伯特，已经十年没有联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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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之余看向阿罗德，心知他定是不肯背后说伍德将军的事。

于是，他目光悄然转回秦翎洋——这场谈话，是否就该告一段落了？该问的都已问尽。

然而，一旁沉默良久的秦翎洋却在指挥椅上直起身来，开口问道：“阿罗德将军，若您还有时间，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显然，他并没有打算就此离去。

阿罗德抬眼看他，微微颔首：“秦副参谋长请问，不必客气。”

秦翎洋指向中央显示区的那幅人物关系图，在杰森与余枫的交集中，赫然便是那个笔直伫立在翔火舰桥之上，有着一双忧郁眼眸的俊朗将军。

“我想知道，小吉姆·纳斯齐将军——他，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他转头望向阿罗德，神情凝重：

“您从小看着他长大，对他了解颇深。所以，能否请您详细讲讲他的过往？尤其是他的童年经历。

不瞒您说，我们所有人，听闻此事，都不敢置信。

包括吉姆·纳斯齐老将军都想不通，小吉姆为何会走到这一步……

他为什么会将纳斯齐家族的荣誉置于不顾，铤而走险，犯下这么多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究竟，是为了什么？又是为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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