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177章 第 177 章

--- 2285年12月24日9：00 | 火星和地球之间的213号航空港。 ---

213航空港通讯基站的舱壁上，被高能粒子流打散的异化钢板残骸漂浮在真空中。

五台无人穿梭机正拖曳着收集网，清理着这些太空垃圾。

清理完毕的区域内，几名身着重装机甲的工程兵正在抢修受损能量罩节点——如果能量罩无法在两小时内升起，停泊港内没有能量盾防护的船只将面临设备故障、人员辐射病的风险。

通讯舱中，几名通讯参谋正在紧张的调试基站中的备用通讯设备。

他们必须尽快启动备用激光通讯器——至少，在固定通讯窗口到来时，他们可以接收到总部通过巡航的翔木母舰发来的最新指示。

中控室内，小野一郎中校正忙的焦头烂额。

他一边查看着维修进度，一边应对着军港内40余艘商船船长们不断发来的问询。

“怎么回事，通讯全部中断了？”

“情况如何？可以启航离港了吗？”

“周围的辐射好强，没有能量罩，就得一直待在这儿吧？”

随着时间的推移，船员和旅客们开始渐渐陷入恐慌：

“飞火星和地球的航班都被取消了？没有具体恢复时间？”

“火星和地球的太空港口都已关闭？”

“我们还要滞留多久？食品储备不多了，军港可以提供一些应急物资吗？”

为了应对航空港内迅速增长的焦虑，小野不得不发出一个标准回复。

【2285年12月24日9：20——紧急通知】

——受高能辐射和粒子流的影响，213号航空港与地球及火星的通讯已完全中断。我们正在全力抢修。

——目前，我们无法提供火星和地球航道重新开启的确切时间。

——请各船对动力、饮用水和食物进行合理配给，以预防可能的动力和物资短缺。

——恳请大家保持耐心，每24小时，我们将向您提供一次最新情况更新。”

小野一郎烦躁地揉了揉眉心，忧心忡忡地望向那长长一串待修设施清单——维修进度条目前停滞在百分之五。

“修？还不如彻底翻新来得省事，可又没备件！213军港配备了加强型能量罩，我们的通讯基站都未能幸免，太空中无人值守的通讯站就更不用说了。”

“唉，那些昨晚未能进港的二十多艘货船上的船员，恐怕是…凶多极少……”

他回忆起昨天与一位常跑这条航线的老船长比尔的对话。

当听说即使是避险也要交纳一晚的泊位费时，那位船长便断然拒绝停靠。

“虽说只是一晚上的泊费，但为什么总得由我们来出？" 比尔船长大手一挥，愤愤地将小野推送过去的禁航令送入了删除文件夹。

他大声抱怨道，“瞧瞧吧——海盗预警、陨石预警、辐射预警……每年至少来上七八次！自从213军港建立，你们就打着各种名目收费——嗨，你说，哪次是真的有事？！”

的确，空天军联盟在过去几年里发布的警报次数确实频繁，令往返火星和地球的商运船只十分不满。

然而，这一次不同。

这次的警报，是由韩呈栋将军的飞龙舰队发出的。

而那位将军发出的预警，从来都不是空穴来风——他上一次发出预警，可是那震动联盟的‘203小行星变轨失败预警’，那是多么凶险的一次！

小野忍不住劝了比尔船长几句，但他的船仍未减速，直接飞往火星去了。

.

--- 2285年12月24日10:00 | 地球·空间军联盟总部中央会议室 ---

为了应对此次危机，联盟太空总署、空天军联盟、地球防卫总署和联盟地球15选区的议员们召开了一次紧急的联席会议。

由于通讯中断，驻防火星的第二舰队代理总指挥官皮特将军和火星5选区的议员们则不得不缺席此次会议。

会议伊始，地球防卫总署的参谋即展示了木星大爆炸的模拟视频。

当木卫四粉碎和陨石流奔涌而来的场景出现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惊呼声此起彼伏。

太空总署的科学家们首先发言。

他们认为此次危机已难以化解。

——韩呈栋将军的飞龙舰队即便部署在小行星带，也难以抵挡如此规模的陨石流对地球的冲击。

——目前，我们连陨石流的具体规模都无法确定。因为，第一波粒子流和强辐射已摧毁了太阳系内的所有通讯卫星和中转站。

——而驻防木星的第一舰队和飞龙舰队同地球和火星的通讯完全中断。

空天军联盟则汇报了通过激光通讯收集到的一些信息。

——昨夜，无视韩将军禁航预警，仍在太空中的船队遭受了大剂量的辐射袭击，许多舰只的能量盾崩塌，船员们的生命被预测仅剩两个月。

——空天军位于月球、地球和近地轨道的星舰造船厂因早已升起能量罩而安然无恙。

——大量高辐射区的形成，严重影响了火星和地球之间的航线安全，暗物质运输线将面临中断的危险。

地球防卫总署的报告更加悲观。

——尽管地球外太空有大量能量节点部署，削减了第一波强辐射，但许多节点最终坍塌。

——地面的能量罩和能量盾维持了主要人口聚居地的防护，但偏远山区、海岛上的居民以及海洋上的船只都惨遭辐射袭击。

——有些地区的能量罩由于通讯中断或设备故障未能及时升起，伤亡情况尚未确定。

在联盟议会大厦的中央会议室内，议员们神情紧绷，开始审阅有关这场灾难前期、中期和最终影响的报告。

——先期到达的电磁辐射和粒子流就已造成数千万人丧命。

——而几个月后陨石流的袭击，更是将对地球和火星带来毁灭性打击。

.

众多审视的目光不时投向主席台正中，面无表情的韩济世将军。

他正襟危坐，微合双目，左手扶在腰带上，右手搭在指挥台上，手指无意识地缓缓敲打着台面，那沉静的神态令人难以揣测他内心的波澜。

韩济世面前的全息显示屏始终关闭，显然对众人正在查看的消息已经了然于胸。

大家心怀忐忑，很多人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联盟将如何应对这场空前的灾难？”

“韩老将军一向多谋善断，是不是有办法？”

坐在前排的地球1区议员洛克压低声音抱怨道：“851研究所的预测怎么差得这么离谱？这么大的灾难，事前怎会一点征兆都没有？”

他身边的2区议员梁云芷冷哼一声：“征兆？这一个星期，韩老将军嘴皮子都磨破了，谁听进去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的目光带着掩盖不住的愤怒：“这满屋子人，有一个算一个，有几个能听得进去反对的声音？”

.

梁云芷的大哥和大嫂，梁铮夫妇，在851研究所计算部，此时生死未卜。

梁铮几天前就给她发来消息。他提道：“云芷，851研究所的模型很可能有误——我和你嫂子的小组得出的结果和火星研究所的更为接近……”

可是，梁铮团队的结果却被副所长里卡多直接忽视了。

而忽视火星研究所那【终止木星实验】警告的，又岂止是851研究所？

在过去的一周里，联盟已经召开四次联席会议，讨论是否中止木星实验，次次都是【继续实验】占了上风！

哪怕证据越来越多！

韩济世老将军由于力主立刻终止实验而饱受非议——甚至有议员已经在私下里准备，要提出罢免他联席会议主席的动议。

而对于擅自返回小行星带的韩呈栋将军，空天军联盟的几位将军更是打算让他接受军法处分。

可是，现在，韩呈栋的飞龙舰队在小行星带部署，无疑是明智之举——那儿将是拦截木星陨石流的第一道防线。

只是，目前所有的推演都表明，韩呈栋即便是拼上全军覆没，也根本无法全部拦下那些飞往地球的陨石流，更不要说飞向火星的那些陨石。

“栋哥在小行星带拦截陨石，可能……凶多吉少，还有飞龙……韩老将军，他的心里肯定很不好受吧？”

.

听着议事厅内议论纷纷的众人，回想这过去一周的风云变幻，韩济世扶在腰带上的手指划过腰环上的慧芒石盘扣，那冰冷的触感令他烦躁的心情稍稍平复。

韩济世的心中五味杂陈：

“可悲可叹！今日之局面，虽看似可挽回，实则不可避免。”

“我们本有足够的时间阻止这场灾难，但可恨的商业利益总是置未知风险的认知于不顾……”

“真是可悲啊！地球文明，甚至还未经过种植者文明的筛选，就要这样凋零了！”

七天前。

楚凯明急匆匆地要求地球太空总署召集一次紧急会议。

他同时发来一份木星大爆炸的推演。

咋一听闻这个石破天惊的消息时，很多人都对此不屑一顾，甚至认为这是天方夜谭。

在那次紧急会议上，韩济世端坐主席台上，周围充斥着与会众人对他那个倔强的亲家楚凯明的冷嘲热讽。

他，却无力为他辩驳。

与会的科学家们认为：

“大爆炸？啧啧，还是粉碎星球级别的？是由诸葛连山和楚寒玉那个理论模型推演出的结果吧？这也太夸张了嘛……”

“岂止是夸张？简直是骇人听闻，危言耸听！”

“楚凯明这个老头子，夸大木星实验的危险性，叫停实验，无非是出于对851研究所杰出成就的嫉妒！”

议员们据此认为:

——楚凯明在木星实验的紧要关头泼冷水，是为了打压竞争对手而使出的卑鄙手段。

——他试图中止这个有望创造出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能源的奇迹实验，一定是别有用心！

——他的目的是保证火星基地的成就不被851研究所超越。

众口一词的指责，令韩济世心中暗暗气恼：“楚凯明，这个一生倔强的老学究，他的做事方法实在是幼稚！

这一次，急性子的楚凯明事前又未与他商讨，而是自己急匆匆地将推演结果发送地球太空总署，并请求马上组织一个第三方团队来验证他们得出的结果。

虽然楚凯明随后就与韩济世通话，且自信满满地保证，他的预测结果可信度高达95\%，韩济世还是差点和这位亲家当场大吵一架。

“老楚，你，你，和联盟打交道，也不是一年两年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沉不住气？”

韩济世一边在密室中踱着步，一边连声埋怨道。

“就算是形势紧急，但你为什么不先和我商量？你突然间就从半空中扔下一颗大石头，倒是溅起不少的水花，”

他顿了顿，指向对面那个脸上写着“我不服气”的亲家公，“我告诉你，楚！所！长！——除了弄翻自己的船，你根本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瞧瞧，与会众人根本无法接受楚凯明团队的不符合预期的坏结果——都在质疑他们的动机，根本就没人将注意力放在马上开始验证火星研究所的推演结果上。

“哎，楚凯明，还有我那特立独行的儿媳楚寒玉，他们父女俩，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学术和政治是不同的运作方式呢？”韩济世愤愤地想着，思绪又转到了他那个打仗一把好手，搞事也是不嫌多的儿子身上。

“还真是的，一个个的，都不让我省心！” ——让韩济世更加生气的，是紧接着从木星传来的消息。

他一向谨慎的儿子韩呈栋居然也没有同他商量，便将寒玉发给他的结果直接抄送给了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和汤普森舰长。

韩呈栋的打算是通过埃里克森将军来说服维克托所长，让851研究所重新评估推演结果，暂缓或停止实验，达到釜底抽薪的目的。

埃里克森总指挥官倒是很快就被韩呈栋说服。他不仅极力劝阻维克托停止实验，也多次通过密电催促韩济世在联盟会议上支持中止实验。

然而，二人都没料到的是，心高气傲的维克托本就是一个重视实验的学者。

况且，维克托与楚凯明在学术领域是棋逢对手，互不服气，可谓不和已久。

是以，维克托不仅不买埃里克森的账，还一气之下，联手联盟观察团团长坎宁汉姆，一状告到了联盟总部。

他指责韩呈栋干扰木星实验进程，并违规为火星研究所提供木星实验的实时数据。

这项指责，立刻成为那几位被联盟反腐行动搞得焦头烂额的将军攻击韩呈栋的弹药——他们做梦都想扳倒这位风头正劲的空天军战神。

于是，空天军联盟责令地球防卫总署，请求他们立案调查韩呈栋同火星研究所过去几年的利益往来。

他们声称这一次，韩呈栋一定是为了维护他老丈人楚凯明的火星研究所的地位，而蓄意阻挠851研究所主导的木星实验。

.

饶是韩济世足智多谋，深谙这些利害关系，也被韩呈栋和楚凯明的一番鲁莽操作打了个措手不及。

以至于，当大家讨论实验是否应该中止时，他竟面临孤立少援的处境。

韩济世深感无奈。

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会议室内的讨论渐渐偏离对实验危险性的研判，充斥着情绪化的人身攻击。

韩济世是坚定的激进派，认为木星实验对人类的星际探索至关重要。但是，面对楚凯明传来的越来越多的证据，面对着木星实验可能带来的灾难性后果，他的内心也矛盾起来。

他，作为空天军联盟的联席会议主席，不能拿两个星球的安危冒险！

可是，木星实验已经生成的暗物质储量远超预期。几位地球和火星选区的议员轮番发言表示木星实验必须继续。

“851研究所的结果显示每日暗物质的储量增长惊人，看看那悬浮木星大气层中的储油池吧！”

“我们为这一刻等了整整十年！我们付出的，不仅仅是金钱，还有地球和火星上的资源！”

“现在停止实验？那，简直是杀死一只正在不断产奶的牛！”

“……”

他们慷慨激昂的发言得到了与会人员的一致赞同。

因此，当主持会议的韩济世提出为【中断】还是【继续】实验投票时，不出意料的，【继续】取得了压倒性的票数。

.

无奈之下，韩济世只能退而求其次.

“既然如此，就请地球太空总署立即核实双方的推演结果，三天内必须完成！”

他缓缓站起身，锐利的目光扫过全场:“诸位，我必须提请你们注意，如果火星研究所的推演无误，地球与火星都将难逃灭顶之灾。而留给我们的时间……可能并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