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装置三部曲 第145章 第 145 章

韩飞龙坦白完，便再次陷入了沉默。

休眠舱中寂静无声，魏安国的耳麦中，只能听见飞龙略显沉重的呼吸声。

魏安国微微皱眉，却没有出声。

——既然飞龙已经说出口，就凭他“竹筒倒豆子”的性子，若是还有什么想讲的，肯定会一股脑全说出来；若他还是沉默不语，那这份沉默，便是他的最终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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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安国望向穹形能量罩下，那一排排整齐排列的休眠箱。舱体原本温润的橙色，此刻已悉数转为冰蓝——标示休眠箱内的温度，已降至维持人体基础代谢所需的最低水平。

他们面前，是二十个关键舰员的休眠箱，悉数由双重防护盾防护起来。

除去能量盾，瑞德勒参谋长的1号休眠箱外，还额外设置了三个独立的能量节点。

韩舰长曾亲**代他与飞龙，无论遭遇何种变故——即便学院舰被完全摧毁，也必须确保瑞德勒参谋长的安全。因为这位老将军肩负着绝密使命，必须安全回到地球联盟总部。

当然——前提是地球，仍然安然无恙。

每每想到这一点，魏安国便觉得心头压上一座山。接下来的一个月，所有这些沉睡中同伴们的性命，全都系在他和飞龙身上。

那种“不容有失”的压力，如同一张无形的网，紧紧地缠绕着他。

昨夜，那无边的焦虑像潮水一样汹涌入梦，搅得他气血翻涌、恶心想吐，醒来时，手心不自觉地渗出冷汗。

要不是那瓶香，他真是无法安神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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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启了机甲上的手臂终端，二人穿行在休眠箱之间，开始逐一扫描休眠箱的控制面板，核查各项指标。

每个休眠箱上方，都悬浮着一副视图，将休眠人员的关键生命指标滚动显示。

能量罩与防护盾表面，一屡屡幽蓝色的光纹不时划过，仿佛鬼火闪烁，诡异阴森。

魏安国心中嘀咕：今后，执行这样的巡视任务，还得我们俩，可不能带着飞鸢。在这种地方走上几圈，小姑娘晚上还不得做噩梦？

韩飞龙不由自主地停在50号休眠箱旁边。

监视屏幕上，一条条熟悉的脑电波缓缓流过。

那位绿眸红发的姑娘，即便在休眠中，那脑子也没闲着。

“海瑟，你正在做梦吗？”

飞龙脑中浮现出海瑟那戏谑的笑脸，唇角勾起一丝苦笑，“你……会不会梦到我？是不是我一出现，就是你噩梦的开始……”

飞龙甩甩头，努力将这个令他沮丧万分的念头从脑海中驱散。

他长叹一口气，心中暗道：不能再这么熬下去了。

——海瑟的事，我压在心底太久太久了。

——今天既对安国哥开了口，就索性和他说个清楚。

——希望他这个做哥哥的，可不要笑话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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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龙终于鼓起勇气，低声问道：“安国哥……我和海瑟的事，你想听吗？”

魏安国答得痛快：“当然想听！”

此时，两人刚好完成了休眠舱的巡视任务，正是一个可以安心交谈的好时机。

飞龙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开口：

“海瑟的真实身份，是联盟特勤局的特工。”

“四年前，秦叔叔那边——联盟情报处接到线报，说有人打算通过绑架我和智源，逼我父亲放松对海盗、走私军火，以及暗物质走私集团的打击力度。”

“我爷爷韩济世得知消息后，就提出由特勤局安排人保护我们兄弟俩。于是，刚刚结束训练的海瑟，被派到了我们身边。”

平日里，飞龙说事总是神采飞扬，可这一次，他语速明显放慢了许多，语气罕见的认真。

“海瑟当初接近我父亲，不过是为了找到个借口登舰，并借此吸引我和智源的注意力……我俩和她斗得欢，就没空到处惹事，尤其是偷偷跑去商船上玩。”

魏安国听到这，忍不住插嘴道，“飞龙，我听爸爸说过，那时候你是真的让韩叔叔头疼。他劝韩叔叔，把你送来和我做伴——更安全些。可韩叔叔不肯，怕你在飞翔之城闹翻天……”

“别提了！” 飞龙重重叹了一口气，“昨天，海瑟提起我过去干下的那些荒唐事……我羞得想原地蒸发！”

说着，他那副三米高的机甲双臂抱头，背部抵在舱壁上，缓缓滑坐在地上——还真是一副“我没脸见人了”的样子。

魏安国很不厚道地脑补起飞龙在海瑟面前无地自容的样子，心中暗笑：

——这几年，每次和飞龙通话，他都要得意洋洋地吹嘘一番，最近他又让海瑟出了哪些洋相……

——然后就是给我发视频，让我见识见识他和智源的手段高明……

——那些视频，我得留好！爸爸妈妈曾说过的，韩叔叔当年就干过全网删频的事……

——哎，话说回来，之前那些整蛊计划里，我也出了不少力……

“起来啦，去停机坪喽，聊天可不能耽误巡视。”

安国一把拽起飞龙的机甲，推着他向门口走去。

“不过，飞龙，我好奇啊，你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对她动心的？”

飞龙想了想，道：“今年九月的121登星战……海瑟为了救我，差点丢命。我把她救下时，她已经失去了知觉。一想到她可能再也不会睁开那双大眼睛看着我了，哎，我心里痛的不行……”

“我当时就发誓，如果她能挺过来，我从此再不捉弄她了。后来，海瑟伤好了，回到舰队，也不再纠缠我爸了。我和智源就跟她握手言和了。”

“我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也许是那时候，也许还要早些——我说不清楚。反正，自从她救了我，我就总是梦见她。”

魏安国听得起劲，在机甲中自言自语的感叹道：“美女救英雄，冤家对头秒变梦中情人——飞龙老弟挺浪漫的啊！”

飞龙正目光迷离，沉浸在回忆中，不想被安国这段突如其来的感慨打断，一张俊脸“刷”地涨得通红。

“安、国、哥！” 他恼羞成怒地喊道，抬手就是一拳砸向魏安国的头盔，“你笑话我，我不讲了！”

“哎呦！” 魏安国不及细想，一个闪身窜出三米远，这才发现——糟了，机甲虽然关了麦，可他的头盔通讯器可还开着呢！

讪笑一声，他疾走几步，追上了转身暴走的飞龙，解释道：“哎哎，飞龙，我不是笑话你——是羡慕，我好羡慕你呢……呃……接着讲吧……”

见飞龙不说话，魏安国只好转了话题，问道：“既然海瑟并非心仪韩叔叔，那你们俩今后在学院舰上……倒是有机会发展一下，是吧？”

韩飞龙却长叹一声，答道：“我确实这么想过。我以前不懂事，作天作地，让海瑟瞧不起……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我喜欢她。我想赢得她的尊重，她的心。”

他声音中难掩懊恼——这些年，他竟被一个姑娘默默保护着，而且那人，是海瑟。

“可艾利克斯跟我说过，他在联盟调查局工作的哥哥姐姐曾经调查过海瑟的背景——结果，什么也查不到。这一次121登星战缴获的叛军记录显示，海瑟的父亲，汉斯.海明威将军有可能卷入了空天军**案。更不要说，正是他的放任，导致‘地球优先组织’这两年的崛起。”

“所以我担心……海瑟一直留在飞龙舰队，未必真的只是为了保护我和智源。毕竟，我的身手，你知道的，早就不需要别人看顾了。而且，”

他一拳砸在舱板上，悻悻道：“而且，海瑟她总是留一手，从来不和我说真话！”

魏安国想了想，道：“那，一个月后，我们是否该唤醒海瑟呢？”

“我左思右想，海瑟，还是让她待在休眠箱里吧。现在，咱们的首要任务是把学院舰安全送回地球。除非万不得已，我不会唤醒她！” 韩飞龙冷声说道。

出了休眠舱，韩飞龙和魏安国沿着长长的转运通道向学院舰的停机坪走去。

两人机甲重力靴着地时发出的轻微咔咔声，回荡在空荡荡的转运舱走廊里——为了节约能源，这段舱室中重力很低。

魏安国看向自己的好兄弟，心中一阵唏嘘——那个玩世不恭，肆意作为的飞龙，真的已经一去不复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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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国哥，我也有一件事情想问你。”

魏安国已经注意到飞龙有好几次望向他，欲言又止，忍不住笑道：“嘿，飞龙，有什么事你就问吧。我知无不言——如今这里，除了咱们兄弟，可没外人！”

韩飞龙停下脚步，蓝白色机甲的大手轻轻拍在深绿色机甲的肩上。

“安国哥，我还一直都没有问过你，那个，你有喜欢的姑娘了吗？”

魏安国脸刷的红了，心想：呀，飞龙老弟，还真是快人快语。你把这件事揣心里半天了吧，是不是早就想拷问我了？

好在二人都穿着机甲，无法看到对方的表情，多少避免了些尴尬。

“在飞翔之城，我还没有遇到特别喜欢的姑娘。” 挠挠头，他打趣道：“嗨，要是我有，艾利克斯不早就给你通风报信了？”

韩飞龙回想起和艾利克斯在转运舱中一起八卦安国的事——那个艾利克斯的确爱收集消息，他还曾向飞龙打听，安国中意的姑娘是不是在飞龙舰队中呢！

“那……安国，” 飞龙犹豫了一下，接着问道：“你觉得，我妹妹飞鸢怎么样？”

魏安国闻言，脸色更红：飞龙问得可真是直接，这我如何说才合适？

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他认真回道：“飞鸢妹妹又聪明又漂亮，是我见过的最可爱的姑娘。”

“但是，鸢儿淘气，而且骄纵任性。你也看到了，我这当哥哥说的话，她都不听。”

飞龙提到妹妹缺点时，心中万分纠结。但是，为了飞鸢未来的幸福，他觉得有必要让安国明白实情。而且，他今天势必要将安国对飞鸢的态度问个清楚。

“所以，安国哥，她这样的姑娘，未必是你喜欢的类型吧？”

魏安国腹诽道：“飞龙，你这是让我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吗？一副‘我家小妹顽劣，别怪我没提醒你！’的样子。”

带着些责备的语气，他道：“飞龙，你这当哥哥的，怎么能这样说妹妹呢？之前和我说的可不是这样。你说：‘鸢儿清新脱俗，是个小仙女！鸢儿聪明伶俐，机智贴心，是个天赐好妹妹……’” 他想了想，接着道：“飞鸢妹妹为你出谋划策，给你做了那么多好东西，你却这样说她，在我看来，很不厚道！”

韩飞龙嘀咕道：“安国哥，鸢儿在我眼里，她确实是那样的好。但在你眼里，……”

魏安国挥手，打断了飞龙的话，决定表明自己的态度：“飞龙，飞鸢妹妹还小，我不知道她今后会怎样对我。但是我可以告诉你的是，我喜欢她阳光明媚的性格。无论今后怎样，我将倾我所有，尽我所能，护她一生平安，让她开心快乐！”

韩飞龙听了，心中满意——安国这是向他委婉表示，他不仅喜欢飞鸢，且定会护她周全。

机甲中，韩飞龙冷峻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缓缓收回按住安国机甲肩膀的手。

“安国哥，你知道鸢儿在我心中有多重要。我不能让她受任何伤害。你要是不喜欢她，可不要去招惹她！”

他顿了顿，叹道：“哎……现在啊，她对你的话，比对我还要听。”

听到飞龙这样说，魏安国心里暗暗高兴。

他随父亲魏博文，情绪一向平稳内敛，很少有起伏跌宕的情感体验。

但是，当照片上那个明艳、娇俏的小姑娘，昨日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情绪便似乎可以被她左右。

只要她那双眼底流光溢彩的大眼睛看向他，他就会答应她的所有请求。

而观察到她不高兴时暗淡下来的双眸，他便立刻想要哄她开心。

他一直把飞龙当做弟弟，把妙言当成姐姐，可是今后，他该如何对待飞鸢呢？

他要仔细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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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飞龙也再次陷入沉默。

父亲和母亲送海瑟来到学院舰上，是不是表明这一次，他们把选择女友的权利交给他了？

但是，他该如何选择？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和海瑟相处……

她那么狡猾，还总爱搞些邪门歪道。她到底是怎么看我的？她有时候关心我，有时候嫌弃我，真的让我难以捉摸。

在这两个小时的巡视剩余时间里，二人各怀心事，便默契地没有在这两个问题上面深聊。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提醒对方，核对着各项巡视指标，倒是很快完成了这个最为枯燥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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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返回舰桥时，惊讶地发现飞鸢正头戴脑机接口头盔，端坐在指挥台边。

见到两个哥哥回来，飞鸢飞奔下指挥台跳到飞龙怀里。

飞龙如往常一样将她捞起抱在怀中，但依然一脸严肃。

飞鸢便笑道：“哥，你好没意思。以前见到我就很开心，现在都不笑一笑。如果海瑟姐姐在这里，你尽管绷着脸，显得又酷又帅，但是这里只有安国哥哥和我哦！”

听到这话，向卢克走去的魏安国忍不住笑出声来。

飞龙立刻瞪向妹妹，气急败坏地伸手去堵她的嘴，“飞鸢，你再胡说！”

“哥，你笑笑，我就不再胡说。” 飞鸢一甩头，大眼睛忽闪忽闪的，那股狡黠劲倒是像极了小时候的飞龙。

魏安国一边和卢克询问今天各项任务的完成情况，一边用眼角余光看着兄妹二人斗嘴。

“飞龙碰到飞鸢，都爱讨价还价，真是有趣！”

韩飞龙瞥见看热闹的安国，立刻有了主意。

他眼珠一转，冲着妹妹笑了笑，一边暗示自己的让步，一边在飞鸢耳边小声提醒道：“鸢儿，安国哥可在那边看着呢，你老是这么顽劣，他会不喜欢哦！”

飞鸢偷眼一看，果然如此，便也小声回应道：“哥，我不打趣你了，但你以后都不许对我太凶了，让我在安国哥面前很没面子。”

“你不淘气，我怎会凶你！” 飞龙抬手敲了敲她的头盔，见妹妹还是一脸不服气的样子，便缓了语气，道：“鸢儿，你昨晚表现就很好，替我们驾驶飞船，我和安国不是都夸奖你了？”

飞鸢背着手，神秘兮兮地说：“哥，这样吧，你要是以后在安国哥哥面前多夸夸我，我可以传授给你一个小妙招哟。”

“你又捣鼓出什么了吧？什么小妙招，你一定是憋着坏戏弄我和安国吧？” 飞龙警觉地一挑眉，一把掐住妹妹的笑脸。

“呀，哥，你以后不许再掐我的脸！”

飞鸢挣脱飞龙的魔爪，凑到他耳边，道：“我呀，有办法让你和休眠舱里的海瑟姐姐……直接说话！”

飞龙的桃花眼猛地睁大，一时说不出话来。

“我刚才就跟她说了几句呢。” 飞鸢眉飞色舞地压低声音，“我还把你去她休眠舱前看她的影像放给她看了哦……“

“海瑟姐姐、很、高、兴！”

飞鸢心里的得意劲儿简直藏都藏不住：

——哥哥总爱教训我，这回，我可得让他好好感激我一番！

——哎，他定是想和海瑟姐姐聊天吧？

——那哥你以后都不许在安国哥面前说我的坏话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