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种说我们不可能 第1章 同类

“滴，滴，滴——”

长满苔藓的实验室里，一个实验仓里分出不和时宜的声音。那声音断断续续，听起来像老式的拉风箱。

它还在继续响着——

“滴滴滴，实验体……准……备释放，请……人员……做……做好准备。”

实验仓里透明的不明液体被抽空，实验仓的玻璃向两侧收回，一个少年以蜷缩的方式半躺在里面，身上插着大大小小各种仪器管道。

他缓缓睁开眼。

身上的管子伴随着他伸展的动作掉落。

他的眼睛犹如吹向原野的山风，淡绿色的双眸，清澈又懵懂。

他的衣服湿透了，贴合着他的身躯，他看起来很瘦小，却很美。

他坐在地上，藤蔓从指尖延伸开，周边的黑暗都被照亮了，仿佛他是这里最圣洁的存在。

他缓缓站起，脚步不稳，一个跌倒在了地上。他借着旁边的桌子再一次站起，他摸索着向前，脚下是发着奇异光芒的苔藓。他的指尖伸出白色藤蔓，藤蔓快速的爬满了整个房间，藤蔓发出的白色光芒和苔藓的光结合，显得更加怪异。

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

良久，他收回了手上的藤。

桌子上一张已经残破不堪的纸上不甚清晰写着一行字——江眠，无检测到异常基因，基因表达为人类。

他在一瞬间感觉到了对记忆的模糊，只隐约记得他以前呆在一个被称为家的地方有很多很多的“家人”还有一个经常穿着白大褂的先生，可他们的脸都模糊不清就像是海市蜃楼，不真切。

我叫江眠吗？好像是的。

他缓缓的朝楼下走去，他在这个充满绿色和黑暗交杂的地方发着细小的光芒。脚下会发光的苔藓随着他的脚步一暗一明，他蹲下了身近距离得看着脚下会发光的苔藓，直到苔藓都要羞涩得收回了幽光。

楼下是一片狼藉，散落的文件，变形的门，破损的墙。甚至在大厅的角落里堆积着散落的骨头，骨头早就被会发光的微生物侵蚀发出幽幽的光，早已看不清是什么生物的残骸。

实验室已经再没有了曾经的辉煌，一切都是残缺的，破损的。

江眠踩过一地的狼藉，手指触碰到门，但那扇门早已生锈变形，他推不开。

慢慢地他的身体开始化为藤蔓，顺着缝隙穿过了门，衣服被藤蔓勾住一起带了出来。

江眠重新幻化成为人形，望着眼前茂密且高大的植物群。

江眠朝着植物群组成的“森林”走去。

突然——

一只长着六只眼睛，羽毛乱七八糟的鸟俯冲下来。江眠感受到那只鸟俯冲下来带来的强烈的气流，白色的藤蔓迅速从他的手指间抽出。白色的藤蔓包裹住了他，藤蔓包成的茧暴露在了阳光下。

可大鸟的目标似乎不是他，大鸟的翅膀与藤蔓擦过，掀起大风，大鸟锐利爪子落在了前面一只长相怪异的兔子上。兔子被凌空捉起，鲜血顺着兔子雪白的毛滴下。可兔子没有放弃挣扎，强烈的求生欲让它咬到了大鸟的羽毛代价是它的皮肉再一次被撕扯开。兔子猛的将那片羽毛拔下，吞吃入腹。大鸟似乎在遏制着什么，将兔子从高空下丢下。在兔子重新落地时，兔子后背皮肉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可兔子已经死了。大鸟再一次抓起兔子朝远处飞去。

等这一切过去，江眠才缓缓收回了伸出的藤蔓。

江眠并不感觉惊奇，弱肉强食向来是自然法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适用。

尽管是在末日里也一样。

他向前走去似乎没有目的的漫游，可他知道自己要去哪——那个名为天空之城的人类基地。

江眠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去那儿，但天空之城四个字印在他的脑子里，对他有着绝对的吸引力。

那似乎是“家人”最常说起的地方。

这一路上走走停停，他不知道方向。早上忙着赶路，晚上化为藤蔓伏在地上吸收养份。

路上的风景也逐渐从密林变成了荒野。

荒野的风刮的呼呼作响，江眠被风吹的指尖发冷，他把手放在嘴旁哈气。

天已经黑了，月悬于头顶，带出微光。江眠看不清眼前的路了，他一脚深一脚浅的踩在地上。

江眠决定不再赶路，他找到一处避风的残壁，靠着墙准备休息。

远处出现一道光，由远到近，它向着江眠的方向而来，它的光越来越强烈。他渐渐睁不开眼，藤蔓再一次伸出包裹住了他，为他挡住了光。

那束光停在他的前面不再向前。

“江眠是你对吧？”那是个人，“我知道，你不要害怕，我不会伤害你。”

过了好一会，他没感觉到来人的敌意才撤回了藤。

面前的少年一身军装，深黑色的头发随风而动。

江眠怯怯地开口道：“你认识我？我认识你吗？”

少年意识到这是个问号，他伸出手手指半握，手渐渐化为爪子，道：“我是实验体1-082疾狼，秦淮。我们曾经是朋友来自同一个研究所。”

江眠看着他有些茫然他似乎在哪里见过他，在哪里呢？

江眠道：“对不起，我记不清了。”

秦淮笑了笑道：“你在培养仓里呆了太久太久，由于培养仓的副作用，对记忆产生模糊是非常正常的现象。等时间长了，你慢慢就会恢复记忆。”

江眠点了点头，道：“那你知道天空之城往那里走吗？”

秦淮愣了一下，道：“你去天空之城做什么？”

江眠抿了抿唇，眼神有几分坚毅，尽管不知道为什么这么执着。

江眠道：“我要去。”

秦淮挠了挠头，道：“算了，本来也打算带你去的。等今天晚上过了我们就回去。”

江眠敏锐的察觉到秦淮话里隐藏的问题，道：“你为什么会在这？”

秦淮道：“我来找你，”秦淮从兜里拿起打火机想生火，“实验所被毁掉的时候，你还在培养仓里我们无法把你带走，所以我们预算了你出来的时间，没想到还算晚了几天。但幸运的先生给你注射了微型追踪器，我们靠这个找到你。”

江眠道：“你们为什么想带我走？”

秦淮点燃了干草道：“你不适合野外，我们由人类变成实验体，我们拥有野外的异形体没有的思维和行动，人类基地适合我们生活。而你是验究所里的核心，你有我们没有的东西，人类需要的东西……而且你曾经救过我们，我们相信你也可以救下人类。”

江眠向火伸出了手，烤了烤道：“什么东西？”

秦淮用木棍捣了捣火堆道：“……不知道，但我们对你都有相同的感觉，尽管先生并不将这些事情告诉我们，但带你回去是我们一起决定的。“

江眠道：“回去？”

秦淮将木棍直接扔进火堆，道：“我们曾都是人类。五年前，那时我还是北太平洋基地的一个军官，但在那一年基地暴露我成了逃难。在逃难的途中被异形狼抓伤，先生发现了我，并将我带回研究所。而你重新赋予了我新的生命，让我不至于变成没有理智的怪物。先生和你给了我的新生。”

江眠：“可那么多人，即使已经死去，但回去的话会被怀疑吧？”

秦淮靠在了石墙边，道：“我们来自不同的基地，都曾经是逃难者，也都曾经受过大大小小的伤，先生和你救了我们。而实验室被入侵后，我们都走散了。那次入侵改变了实验室周围的异形体的栖息，使走散的人找不到我们，渐渐的他们就离我们越来越远。”

江眠道：“那他们呢？不管他们了吗？”

秦淮笑笑，道：“我们在基地待了一年也不是白待的，我们无时无刻不在寻找着他们的踪迹。总有一天，我们会重建我们的‘家’，走散的家人会回到我们身边。人类也终有一天会得到他们渴望的和平。”

江眠点了点头，看向面前的火堆。枯草被烧的噼啪作响，火焰在风中跳动着。

须臾江眠将自己变成了藤蔓，秦淮半眯着眼睛看着在黑暗中发着淡淡白光的藤蔓，慢慢闭上了眼睛。

终有一天人们会得到他们所渴望的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