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屹呆愣地看着湛暝迈腿进屋,四下望了一阵,又拉着脸走至久屹跟前问道:“我叫门你为何不应声?”
久屹被他这土匪架势吓的有些蒙:“你……叫门?有吗……
哦……抱歉,我在想事情,没能听见……”
久屹知道自己多半是理亏,看着湛暝气势汹汹的脸越说声音越小。
湛暝见他如此,也缓了缓冰寒的脸,目光下移,愣了片刻。
久屹也反应过来,向水里缩了缩。
湛暝幽幽地将目光移到了一旁:“我以为你遇到了危险。
毕竟这间屋子阴气重,还是小心为上……
这是为你置办的行头。”说完将手里的包袱放在了桌子上,匆匆转身出去关上了门。
久屹恍恍惚惚地从水桶中爬了出来。
可不是吗,他泡着泡着竟忘了时辰,天色已晚,这样一间阴气浓重的房间保不齐会有什么危险。
也不是知湛暝刚刚在门外喊了多久,自己思绪飘远了竟没听见。
湛暝大概是以为他也被结界所困,这样的反应也是情理之中的。
他打开桌上的包裹,确是一身行头,除了衣衫还有一双鞋子和一个维帽。
长长的维纱正可挡至指甲末端,这样便可带着它四处走动而不被瞩目了。
只是这长纱多是姑娘所用,不知道的估计会以为谁家的小姐出来走动呢。
久屹又拿起那套衣衫看了看。
确实,他从墓中穿出来的那套白袍怎么看都像寝衣,在大街上走实在不成体统。
穿上这身蔚蓝色的窄袖高领衫顿时显得精神了不少。
衣襟上绣的莹白竹纹透着俊朗秀气,穿上了鞋子也少了几分怪异。
湛暝大概是看他的身高估摸着买的鞋子,居然也很合适。
久屹对着铜镜转了一圈,皱了皱眉。若是肤色再正常些,眸子里有眼仁,指甲再短一些,獠牙也磨平整,那自己便再好看不过了。
最后只得叹了口气,将房门打开。湛暝果然靠在门口等着,见他开门愣愣地看了他一眼。
果真是尸靠衣装。
久屹不好意思地颔首:“多谢阁下替我周全,我已洗漱完毕,请进来吧……”
湛暝自从进屋后便坐在桌旁看书,喝茶,无甚言语。
久屹觉得若是蒋灼和他住一起一定会憋出些什么来缓和气氛。
而久屹本身也不是什么爱热闹的僵尸,刚开始这样难免会有些尴尬,不知讲些什么好。但很快他似是开始适应了这样的相处方式。
不用费心思想着如何应付对方也是一件悠闲的事。
很快夜便深了,外面传来的蝉鸣显得夜更加静了几分。
天上的云遮住了月色,给黑夜更添了静谧。
大概是没吃东西的缘故,久屹真的没有像在树林中那般犯困,暗自感慨自己还是蛮省银子的。
一边无聊地给湛暝添茶,一边想着若是以后都不吃不睡,别人用膳就寝的时间自己倒是都可以节省下来。
不过省下来做什么呢?
寻个没人的地方看风景吗?
他不禁替自己哀叹了一番,只觉甚是可怜。明明他一个僵尸,可以寿与天齐,寿数无尽。
可偏偏他知晓自己可能时日无多,每每想起,便无心玩乐了。
湛暝见久屹坐在自己对面,边倒茶边发呆,茶水溢了一桌子慢慢向自己淌来。
“在想什么?”
湛暝忽然讲话吓得久屹一怔,这才发现茶水洒了一桌,尴尬地拿起抹布擦。
“没什么。
只是想问,我们明日可是去北荒赏猎?”
湛暝闻声挑了挑眉的动作让久屹差点看失了神。
“你怎知晓?”
久屹微微一笑:“猜测。”
湛暝没说什么,定定地看了他好一会。
久屹抿了口茶问:“猎什么?”不知是猎妖、魔、鬼、怪哪一种。
湛暝闻言又是一阵沉默,盯着茶水好一会。直到久屹以为他未听见,才忽然道:“猎尸。”
……
久屹一怔,也知道有几分尴尬,故意打趣:“这样啊……
好在是猎尸,不然我岂不是帮不上忙了。”
说完淡淡的笑了,可能是面容的缘故,那笑莫名让人有些心疼。
湛暝看着他皱了皱眉:“别逞强,那些不是普通的僵尸,皆是为人操控的尸兵,只会攻击不懂畏惧。明日你尽可自保,莫要勉为其难。”
久屹觉得湛暝这人虽然心思深,却也是通情达理。
方欲开口,忽见湛暝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模糊地显露着一个影子!
那影子黑洞洞的,散发着阴冷的气息。望向它时,就如困在水玉棺中一般被阴冷束缚不能自拔,久屹不禁皱起了眉头。
他看了一眼湛暝,湛暝会意地将食指立在唇边。
久屹定了定神,眯着眼睛细看向那个影子。
浓浓的黑雾之中细看之下里面似是一个人。
一身红衣,破旧不堪,一头乌发凌乱地散着遮住了半张脸。
低着头耷拉着肩膀,双手垂在身侧,殷红的指甲长长的伸着。
似乎是感受到了久屹的目光,那人慢慢地抬起了头,露出了铁青的脸。从下颚的线条来看,应是个女子。
那铁青的脸上血肉模糊,沟壑丛生。原本两只眼睛的位置现在则是两个殷红的黑洞,没了眼珠。
可偏偏却让久屹能感觉她在看着自己。惨白的嘴唇忽然咧出了诡异的弧度,笑的令人窒息。
久屹被她盯的微微一抖,只觉自己尸气浓郁已是有够吓人,不曾想竟有比自己还吓人的。
他本能地盯着她看,忽然感觉湛暝抓住了他放在桌子上蜷起来的手。
只听湛暝沉声道:“别看她眼睛。”
久屹感觉得到湛暝温热的手,也听见了湛暝的声音,可此时的眼睛无论如何也离不开那个影子。
似是被吸引了一般,身体好像又被拽回到了玉棺中,无法动弹,目光怎么也无法抽离。
湛暝迅速伸手在久屹额头处用食指点了一下,一道细长的白光没入他的眉心。
久屹顿时感觉身体一松,收回了目光,紧张的望向湛暝,不敢再看那鬼影。
不知是不是错觉,久屹感觉湛暝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似是隐隐的露着笑意?
久屹有些不好意思地垂下了目光,一个僵尸居然会觉得鬼可怕,若是自己大概也会想笑。
正在这时久屹猛的感到阴气袭来,那鬼影一闪,便到了湛暝的背后!
久屹心中一惊,但见湛暝定着神,似是全然不知。
只见一只青黑的手,伸着殷红的指甲向湛暝的肩头抓去。
湛暝随即抬手猛地向那侧肩头拍去,掌心泛着紫光。
只听一声凄惨的嚎叫从湛暝身后发出,叫声划破死寂的夜空,余音回荡不停。
与此同时似是有百万厉鬼从四面八方袭来,哭嚎声充斥着整个房间,阴气围着房间飞速聚拢。
可怕的声音震得房间咯咯作响,湛暝猛地站起身,身后的女鬼早已不知去向。剑魂已明晃晃的握在他手中,紫光亮的刺眼。
他飞快地闪在久屹身前,沉声道:“难怪阴气重,看来不止一个。”
久屹也站起身,往湛暝身后靠了靠:“这里就像个圈套,看来我们是羊入虎口了……
不过……鬼魂吃僵尸吗?
我这身上没有精气,怕是不新鲜也咬不动吧……”
湛暝挑了挑眉,不理解这个时候久屹何来的幽默感,皱着眉故作认真地道:“我的肉……咬得动……”
久屹一愣,没想到湛暝会迎合他的这句玩笑,索性勾着嘴角乐道:“湛暝君莫怕,既然在下不怕咬,在下定会护你周全。”
不想到听闻此言,湛暝居然勾起嘴角笑了一下。长长的睫毛颤动着,阴影打在高挺的鼻梁上。
那张一直冷淡的脸这样一笑居然柔和的很,浓浓的眉目间,又英气又好看。
久屹愣了愣,移开了目光,觉得自己若是个姑娘此时定然会被迷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