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学校之后,顾江泽单手插兜走向理科楼,唐乔则攥紧书包带低头快步走向文科楼。两人在分岔路口不约而同地顿了顿脚步,却又同时别开脸朝不同方向走去。
那一整天唐乔都魂不守舍。当谢柔情第三次用笔帽戳她手肘时,她才猛地一颤,钢笔在笔记本上划出长长的墨痕。
"乔乔!"谢柔情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老师叫你回答第三题!"
唐乔慌慌张张站起来,膝盖撞到桌板发出闷响。她盯着黑板上的方程式,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衣角,直到老师无奈地摆手让她坐下。
下课铃响起,唐乔机械地收拾着文具,把橡皮擦掉在地上三次才成功塞进笔袋。谢柔情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去食堂吗?"却只看到唐乔梦游般飘出教室的背影。
谢柔情咬着吸管若有所思——往常唐乔就算不理人,也会用笔袋轻敲她桌面示意"跟上"。这次的情况,严重了。
......
顶楼的风掀起唐乔的校服下摆。她抱膝坐在水泥围栏边,下巴抵在膝盖上。楼下操场传来体育课的哨声,几个男生追逐着篮球的身影小得像蚂蚁。
铁门突然发出"吱呀"声响。谢柔情蹑手蹑脚地靠近,手里两瓶橘子汽水凝结着水珠。她突然把冰凉的瓶身贴到唐乔后颈——
"啊!"唐乔惊得差点翻下去,被谢柔情一把拽住手腕。
"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谢柔情挨着她坐下,校服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她用力拧开瓶盖,气泡"嗤"地窜上来,"给,你最爱喝的。"
唐乔接过汽水,指尖在瓶身划出几道水痕:"欠了人情...不知道该怎么还。"
谢柔情仰头灌了口汽水,喉结上下滚动:"我奶奶说,人情就像种子,"她伸手比划着,"埋下去才会长出缘分。"
"起来,我们玩个游戏。"谢柔情突然站起来,拍了拍校服裙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朝唐乔伸出手。阳光在她身后形成一圈毛茸茸的光晕,让她的笑容看起来格外温暖。
唐乔疑惑地看着伸到面前的手,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搭了上去。谢柔情的手掌比想象中更有力,一把就将她拉了起来。
"什么游戏这么神神秘秘的?"唐乔拍了拍裙子上的灰,歪着头问道。
谢柔情神秘地眨眨眼:"叫'信任游戏',是我奶奶教我的。"她后退一步,张开双臂,"首先,你站在离我一臂远的地方。"
唐乔将信将疑地照做,伸直手臂刚好能碰到谢柔情的指尖。
"然后,闭上眼睛。"谢柔情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羽毛拂过耳畔。
"闭眼?在这里?"唐乔看了看身后的围栏,有些犹豫。
"相信我。"谢柔情坚定地说,眼神温柔得不可思议。
唐乔深吸一口气,慢慢闭上眼睛。失去视觉后,其他感官变得格外敏锐。她能闻到谢柔情身上淡淡的茉莉花香,能听到风吹动她们校服的声音,甚至能感觉到阳光在眼皮上跳动的温度。
"现在,向前走一步。"
唐乔小心翼翼地迈出一步,心跳突然加速。就在她即将失去平衡的瞬间,一双温暖的手臂稳稳地接住了她。
"抓到你了!"谢柔情的声音带着笑意在耳边响起。唐乔睁开眼,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被圈在一个结实的拥抱里。谢柔情的下巴轻轻搁在她头顶,说话时胸腔传来温柔的震动:"虽然我不能帮你解决那些烦恼..."
她突然收紧手臂,把唐乔往怀里又带了带,校服布料发出细微的摩擦声:"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爱的抱抱!"
唐乔猝不及防被按在对方肩头,鼻尖蹭到谢柔情散落的发丝,痒痒的带着洗发水的香气。这个拥抱太过温暖,让她一时忘记了挣扎。
"加油啊乔乔。"谢柔情的声音突然轻了下来,右手在唐乔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像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你可是连顶楼围栏都敢坐的人,这点人情债算什么?"
阳光把两人交叠的影子拉得很长。唐乔突然发现自己的手指不知何时已经攥住了谢柔情背后的校服,布料在手心里皱成一团。她急忙松开手,却听见头顶传来轻笑:
"所以你和顾江泽发展到哪一步了?"
"......你烦不烦!"
那天之后,唐乔始终没办法去面对这件尴尬的事情。她每次远远看到顾江泽的背影,就会下意识绕道走,她实在不想和任何人牵扯太多。而顾江泽也没有找她实现诺言,两人就这样默契地保持着距离。
唐乔也没有主动去找顾江泽,她总是一边擦拭酒杯一边想,如果他真的需要帮忙,自己一定会还这个人情。
她像往常一样继续在酒吧上班,上次的插曲后林琳已经狠狠教训了文卫详,所以最近的工作还算平静。虽然偶尔还是会遇到难缠的客人,但对唐乔来说,一个冷淡的眼神加上恰到好处的躲避,总能应付过去。
这天晚上,唐乔正弯腰收拾散落的酒瓶,玻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林琳突然叫住她,递来一张银行卡。
"这是你这几个月的工资卡。"
唐乔直起身子,手指在围裙上擦了擦才接过卡片,冰凉的触感让她愣了一下。"林姐,不是说下个月一起结算吗?"她的声音多了几分疑惑。
林琳伸手揉了揉唐乔的脑袋,把她扎好的马尾都弄乱了。"你也快高考了,拿着这笔钱好好学习,应该够你一年的生活费了。"
唐乔听完喉咙发紧,她低下头,思考了一下。"林姐,我早就习惯这里的生活了..."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能不能不赶我走?"
林琳重重地拍了拍唐乔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你终究还是未成年。"林琳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下来,"等你有能力保护自己了,再来找我。"
唐乔盯着地板上的一道裂缝,她知道林琳说的是对的。这里的夜晚总是藏着太多危险,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她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
下班时已是凌晨十二点。唐乔站在酒吧门口,回头望着这个她工作了很久的地方——霓虹灯牌在夜色中闪烁,"昭阳"两个字忽明忽暗,门口的铁艺栏杆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在风中轻轻摇晃。
她攥紧手中的工资卡,钥匙和手链随着她的动作叮当作响,最终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在街角的阴影处,有人正盯着唐乔离去的背影。
"老大,不抓她吗?"陈明搓了搓手臂上泛起的鸡皮疙瘩,小声问道。
许言溯从暗处露出半张脸,他的脸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狰狞。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手中的钥匙扣,金属碰撞发出刺耳的声响。"不用,"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抓她也没用。"
"可是老大不是找她很久了吗?"陈明不解地追问。
许言溯的眼神突然变得阴鸷,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她不记得了,没有威胁。"他的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却让陈明后背发凉。
陈明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老大平时不苟言笑,一旦笑起来准没好事。他缩了缩脖子,唯唯诺诺地应了声:"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