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宇轩放学后,习惯从后门进门。他隔着一道围墙,就听到家里母亲质问父亲的尖利的声音,顿时,一阵心烦意燥。转身,他又朝来路离开,想到只能先去刘奕雄家的店里吃一碗已经吃腻了的牛肉面,再找个地方学习。
能够去哪里?
龚宇轩没有忘记自己今天才立下的志向,掏出了那张名片,盯着许京墨的手机号码看了好久,默念多遍,几乎背下来了,他才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按下按键,拨过去。
他应该会收留自己的吧?他那样的人说过了的话,一定不会食言,只要去他那里写会儿作业就好。
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的一声声不疾不徐的嘟嘟声,龚宇轩很紧张,连呼吸都有点困难,但他没有挂断电话,直到对方接通了,传来“喂?”的一声。
“是我,我是龚宇轩。”龚宇轩很紧张。
“哦,是宇轩!”对方很熟稔的语气,就好像跟他认识很多年了,龚宇轩吊起的心终于回到了原来的地方,只觉得一股暖流涌遍全身,“你放学了?是不是要写作业?我这会儿还有点事,你到市局门口来,我把钥匙跟你,你先去我家等我?”
“好!”龚宇轩骑了一辆美团单车,就往市局骑过去,从他家门口过去,只需要一二十分钟就够了。
龚宇轩已经没法管家里硝烟弥漫,战火纷飞了。
“我什么时候扔过?”龚兴海站起身来,走近妻子,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看着她的眼睛,非常诚挚的目光,“老婆,你好好想想,那把刀,你放到哪里了?”
“我已经跟你说过了,我之前放在我的包包里,但是,我到了公司后才发现,那把刀不见了。”
“在公司的话,那么多人,没有人会翻你的包。周一那天晚上,你在做什么?有没有人和你在一起?”
龚兴海明显是在找宋远超的不在场证明。现在,随着几部刑侦剧的大火,连老幼妇孺都知道不在场证据的概念了。
宋远超也明明知道丈夫的意思,但她就是不甘心,怒吼道,“你什么意思?是我杀了她怎么……”
龚兴海脸色一白,将她的嘴捂住了,左右看看,似乎真的隔墙有耳,“你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现在是赌气的时候吗?人都死了,你有什么好计较的?如果不是你,你有没有想想,如何和警察说清楚?人家已经找上门来了。还有,如果不是你,到底是谁?我们要把这件事弄清楚!”
宋远超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但她越是强迫自己冷静,就越是不甘心,总觉得自己这么多年跟着这个人,错付了青春,枉费了心思,如果不是这个人,如果没有孩子,她可以一个人走遍世界各地,生命里不是非要有爱情和亲情。
以前儿子还小,依赖她,宋远超还觉得生命有点意义,现在儿子已经长大了,如果没有自己,他也可以自己生存。可是,如果自己死了,龚兴海再找个女人,住进这个家,把自己的儿子挤得没法在家里住,自己会愿意吗?
宋远超无法想象,她在餐桌边坐下,“我的确很想把那贱女人杀死,我的确在包里放了刀。你那天要出差,你送我回家的时候,我用你的手机给她发了微信……”
龚兴海想起那天,妻子坐在副驾上,他的手机放在仪表板上,妻子拿了手机,翻了翻,敲了几行字上去,他问妻子做什么?妻子说,她和别人聊天。
妻子有病,一向神神叨叨,他也没有留意。关键是,他怕在车上和妻子打起来,不是没有打过,太危险了。
后来,赶时间登机,龚兴海一忙起来,也忘了看,她到底和谁聊天?
“写了什么?”
“没写什么,你们不是每次都拿工作当借口吗?我当然是模仿你的语气让她给你做点什么?”
“我跟你说过了,我和她没有什么。”龚兴海无奈地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宋远超嘲讽道。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龚兴海已经不想再争论这件事了,“我也答应过你,不让她当上董事会秘书,以后我们不要再提这个人了,好不好?”
“你觉得我很傻?你之所以不帮她,难道不是因为你有了新欢?你想扶你的新欢上位,就抛弃旧爱,谁知道是不是你的新欢杀了旧爱!”
“你怎么又说起这个来了?”龚兴海有些无奈,“什么新欢旧爱的?好了,我们现在不谈这个了,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担心什么?警察来了怕什么?反正不是我杀了她。”
“刀柄上应该没有你的指纹,否则警察应该会传唤你去警察局。那把水果刀在你包里不见了,杀死王海香的是一柄水果刀,是不是我们家的那一把?反正不管如何,我们现在要把那把刀找出来。”龚兴海道,“你给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回来,就说有话要问他。”
王海香的脸顿时煞白了,她站都有点站不稳了,双手扶着丈夫,只有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原来,有个老公也有好处,关键的时候她有人可以依靠,“万一是儿子怎么办?我经常在他面前骂王海香,会不会是他?”
刀放在包包里,一般情况下,不会有人拿去杀人,就算拿去杀了人,也不会细致到把刀柄上她的指纹抹掉。丈夫没有动她的包,难道是儿子?
龚兴海本来只是想确认一下,好放下心来,但现在听老婆一说,他的脸色顿时就不好了。
他们要是和这个案子有所牵扯,还能对外说和死者是同事,不得不配合警察查案,可是儿子那么小,但凡和这个案子有任何牵扯,对他的前程就很不好,势必会牵扯出一些别的东西来。
但是,龚兴海不敢说什么刺激老婆,“你先别担心,打电话把他叫回来,不要跟他提任何刀的事,就说要给他报补习班,让他回来商量。”
王海香哆哆嗦嗦给儿子打电话,拨通了,等着被接通的时候,她抱怨道,“你自己怎么不打?”
龚兴海揉了揉眉心,没有接话。他怎么打?他和儿子之间的关系格外紧张,儿子对他就跟仇人一样,这些要归功于他的老婆,当妈的在儿子面前就没有他一句好话,从小到大,日积月累,儿子对他的坏印象根深蒂固。
想到这里,龚兴海难免觉得很悲哀。
龚宇轩接到电话的时候,已经拿了许京墨的钥匙,正从市局出来,骑着自行车往君临江岸小区赶的龚宇轩接到了母亲的电话,电话里,他母亲的语气似乎很紧张,龚宇轩难免担心,听说母亲让他回去只是谈论培优班的事,龚宇轩也不太相信了,“好,我赶紧回去。”
龚宇轩不得已,又跟许京墨打电话,“许老师,我妈妈说有事让我先回去一趟。”
“没事,你先回去,钥匙你留着,回头再给我就行了。”
“我尽量会赶过去你那里,我还有几道题要请教许教授。”
“好!”
许京墨挂了电话,看着龚宇轩的号码,觉得这孩子比自己那时候要乖巧多了。他从小到大,对父母只有恨意,他曾经恨过他的母亲,为什么在他那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他,他也恨过他的父亲,对他非打即骂,对他来说每天最害怕的事情就是回家,父亲会过问他在学校里的任何一件事,对他永远只有责罚,从无一句表扬。
如果他是龚宇轩呢?他会怎样?有时候,父母健在未必比父母双亡要更好。
“在想什么?”顾庭序走了过来,手搭在许京墨的肩上,他的掌心里一股热意贴在了许京墨的肌肤上。
“王海香腹部上的那一刀,会不会构成犯罪?”许京墨问道。
“怎么了?”顾庭序很想问,你是不是知道是谁刺的?但他没有,而是想了想,“你知道,案卷非常严谨,整个案件中的每一个情节都是一个环,环套环,只要其中的环断了,案卷就没法自圆其说。”
顾庭序不由得笑了一下,许京墨难道不知道?还需要他来说?
“我知道了!”许京墨点点头。
关燕过来,对许京墨道,“已经和王海香约好了,明天早上十一点半,我们在壹咖啡的二楼见面,那里有个包间,但是已经被预定了,京总,有没有办法抢过来?”
“还需要什么包间?那个点正好是吃饭的时间,我请客。”顾庭序大手一挥,他的手从许京墨的肩上拿开,许京墨有种如释重负,又觉得肩上一凉。
龚宇轩回到了家,餐桌上放着两把刀,一把菜刀一把水果刀,两把刀都被磨得非常光滑,也很锋利。
龚宇轩盯着这两把刀,一直被他刻意遗忘的事,此时在他的脑子里,就像被关闭了许久的魔鬼,不停地挣扎着想要脱困而出。
我还准备考江昌大学,我有资格吗?龚宇轩嘲讽一笑,“我去自首!”
他腾地起身,龚兴海先他一步,按住了他的肩,“儿子,你告诉我,两个人都是你杀的吗?”
“不,不是我!”龚宇轩被他父亲一句“儿子”弄得落下泪来,“但是,刀是我们家的,警察迟早会找上门来的。”
宋远超没有想到会是这样,她不敢相信地问儿子,“是你拿了妈妈包里的那把刀,对不对?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这么做?”
龚宇轩很想说,你不是很想她死吗?你不是天天都在念叨吗?但他摇摇头,“妈,我只是看她不顺眼。”
“你什么时候认识她的?”宋远超被吓得浑身哆嗦。
“那天,我看到你和她坐在红茶坊的卡座里,正好我和奕雄坐在隔壁卡座,我听到她骂你了,我就看她不顺眼。”龚宇轩道,“妈,杀人是犯法的,你那么蠢,我怕你杀了她会被警察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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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 2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