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新娘 第84章 最终章一：祭典

三年后。

A市十几年难得一遇的寒冬终于过去，温度开始回暖。正是初春时候，残余的寒气还没有完全消散，满山的嫩色的小花就已经迫不及待迎春绽放。

其中最大放异彩的就是白云观中的一树‘白云’了。

一簇一簇盛大的白色花簇挤满了枝头，像雪、又更像是一朵朵轻柔的白云。风一吹便像是揉皱了它，朵朵花簇轻轻散开又很快聚拢。只偶尔簌簌飘下几片花叶，落在地面上，薄薄的一层。远远看过去竟还以为是冬日里留下的没有化开的白雪……

这棵梨树是三年前一夜之间长出来的，谁也不知道它的由来，就连承包下来这里的林臻也不清楚。

巧合的是。就在白云观冤案真相大白之日的第二天清晨，院子里忽然就多了这树。

凛冬将至，春日开花的白梨树在猎猎寒风中神奇地撑起了一树似云雾般的雪梨花。附近的居民惊叹不已，将此奇事添油加醋放到了网上，瞬间吸引了一众网民的关注，让本就热度很高的灭门案的讨论再一次推上了**。

有人比较感性，那是白云观里得道成仙的道士为大仇得报降下的福祉……

有人比较理性，去除顶端优势的梨树的抗冻性会增加吗？

更有神秘现场人物现身说法，说他老家就是住在白云观附近的，当年的事情发生后很多人家都搬走了，他家是为数不多留下来的几户，平常那里基本没有什么人会经过，但在梨树出现的前一晚曾有老人在夜里看到过在白云观的上方有一只金色的巨鸟腾空飞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什么说法……

而这条下面不外乎全都是冷嘲热讽。

‘无脑小说看多了吧。’一模一样的讽刺在评论里面排起了长队。而不知道是不是心虚，发帖人也没有解释什么反而是注销了账号，那篇帖子也跟着消失在茫茫网络大海里面。

等林臻找到那人的时候也已经过去了很久，不知道为何她就是对那帖子的内容很在意，于是专门找了覃金荣帮忙才在别的帖子找到了一点蛛丝马迹。

但等终于联系上那个发帖人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却是编造的，是的，那个帖子里面的所有信息都是为了热度编造出来的。那个人只是一个远在另一个城市的普通市民，也并没有什么住在白云观附近的家人，只是他在网上看到了这个新闻觉得可以编一些东西来吸引眼球，而在讨论越来越大甚至到了开始扒发帖人信息的时候才逐渐害怕，匆忙删了帖子注销账号……

说不上失望，林臻只是觉得自己可能是有些太敏感了。

自从在绝境中遇到金乌的指引，她就隐隐有一种感觉——寻找。

她要寻找一个什么东西，或者是……人。就像是受到了冥冥之中的某种牵引，让她下意识地对这些消息重视起来。

林臻相信自己的直觉，所以在毕业之后几乎用上了所有积蓄再加上政府给予的优惠政策以及警方的一些帮助，把白云观半承包了下来，并借着自己沟通阴阳的特殊能力也漂亮地解决了很多慕名而来的客人的一些难题，白云观的香火也因此重新旺了起来。

不，现在已经不叫白云观了。白云观再灭门之前本就没有供奉什么祖师爷，说是道观其实更多的也只是金泉道长给周边捉鬼做法事的一个落脚点，内里实则是一个空观。白云两个字也是取自‘山上白云泉，无心水自闲。’（1）白居易一诗，意为悠闲自得。

所以林臻干脆就将白云观的牌匾摘下，放到了原先金泉道长的卧室里面，在最外面又挂上了新的——金乌殿。

这是春山上的那座废旧的寺庙给的她灵感，没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一位神呢，只是因为香火凋零只能在亡灵世界里现身……

无论如何，总归是它在亡灵世界里救了林臻一命，她总要做点什么来回报。

但维持一个道观并不只是解决一些特殊问题就好了，平时的祭神会、例行的追悼法事、还有一些道符的制作都要跟上，但这些就不是林臻所擅长的了。

所幸她知道有人擅长，而且这个人她还请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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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恩来在一源派被查封之后确实低沉过很长一段时间，也曾在心底暗暗恨过林臻。如果不是她，他还可以做那个被师父疼爱、被师门给予厚望的大弟子。

或许从一开始，他就不应该好奇引玉的来源从而认识了林臻。

他先是失去了亲人，而接着又失去了唯一的家。但同时，身为一源派留下收拾烂摊子的人之一他也逐渐知道了师父和秦家还有其他香客之间做过的一些阴暗的勾当。

比如最先从春山上运出的一批尸骨，起先是停放在警方那边的，而后面师叔又借着要为这些受害者做法事的由头将那些尸骨装在一口棺材里带回了一源山。这是林恩来知道的，因为那些尸骨根本没有运回一源山上，而是他奉命亲自将那些又重新埋回了春山上。

可能是秦山那边出了什么意外，也可能是师父另有打算。但林恩来确实对此内因毫不知情，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被师父师叔排除在外，而他们也接着他对师门天然的亲近指使他参与了很多这种事，即使林恩来也曾发觉到不对但也从未有过丝毫怀疑。

他也思考过为什么师父师叔如此信任他，做事从不避讳着他，以至后来师父死后师叔被抓，单单是他供出来的事情师叔就抵赖不掉。而他也因为举报有功，虽然是参与者也并没有因此和师叔一样锒铛入狱，再加上林臻给他做了担保……

后来林恩来想明白了，因为不需要。

师父和师叔根本不需要避讳一个将死之人，护玉弟子从没有一个活过了十六岁。

而他，从十岁接过上一届弟子手中沾着血的引玉之后，已然过了四年。

其实换句话说，如果不是林臻，他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毫无知觉地被引玉吃干抹净，他也不该恨她的。

但道理是道理，情感上又是另外一个样子，他只能做到说服自己远离这里的一切。

三年的时光不长也不短，他一个人用着没有查封的私人账户一家一家地去探望那些死在春山上无辜死去的女孩的家属。被辱骂、被驱赶是常有的事，林恩来早就做好了准备并尽自己所能的去弥补他们。但更让他难以接受的是——查无此人。

丁夏的家里人只有外婆，而在她下落不明之后外婆一个人带着所有的积蓄四处寻找，仅仅在丁夏去世后短短一年就跟着离去了。林恩来多方打听也只是找到了两座简陋的无名坟包……

这个世上有太多的恨了，三年来林恩来尝试着接受他人去恨自己，并努力承受着这些恨，但奇怪的是那些时候他的心里并没有恨。被人泼大粪也好，拿着菜刀驱赶也好，他看到的只是受害者家人眼中含着的泪，那些泪需要一个宣泄，也需要他去道歉，说一声对不起。

但此时此刻他站在两座被杂草淹没的坟包前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带他来的好心人告诉他，那是严婆婆自己挖的两个坟，因为她听说如果人死后没有这些就会流落荒野找不到家。所以她挖了两个，一个给她牵挂的人，一个给她自己。

林恩来跪在那两座坟包前失声痛哭，这一次他只恨他自己。

也是在那晚之后，他接到了林臻的邀请，才知道她竟然把白云观承包了下来又重新启观了。

还差了一人，他想。

不过还好这一次应该不算太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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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三月，金乌殿前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这是金乌殿自开门以来的第一个庆典，一是想要为寺庙积攒一些人气，另一方面则因为三月十九日，正是太阳星君的诞辰。林臻觉得这正是一个用来祭神的好时机。

前两年她因为修建寺庙还有管理上问题所以并没有顾得上这些，但前阵子林恩来的到来以及还有几个慕名而来的道士的加入可算是让她好好松了一口气，现在她的工作已经基本转移到寺庙的总体发展上了。

但对于纯理科出身的林臻这活儿其实也并不轻松。现在互联网发展很快，加上金乌殿在之前还是白云观的时候就有一定的曝光，所以天然的就会有一些关注度。林臻想何不就利用这一点在网上运营几个官方的账号专门用来记录和宣传？说干就干，在承包手续还没有跑完的时候，林臻就已经在几个网站建了几个账号，起先只是发几条介绍金乌殿的前身以及供奉的神的科普视频，流量并不高。

后来，还是常小果实在看不下去，自愿白打工过来帮林臻管理这些账号，巧妙地说服了林恩来出镜，发一些道士的日常生活才逐渐好转起来。林臻不常上网竟不知道新时代的年轻人喜欢看这些东西，不过随着几个账号越做越大常小果也自然而然地成为了金乌殿的特聘运营宣传组长，只是因为资金上的小问题现在这个小组也只有林臻和她两个人罢了。

但对于从小就立志不上班的常小果而言，这确实是一个理想中的工作。不用打卡也不用通勤，没有林臻多费心就成功将她招了进来。当然林臻也清楚，常小果完全是因为她才会来这个穷乡僻壤里，对此林臻在心底里还是十分感激的。

“阿臻！”一辆骚包粉敞篷车大刺刺地一脚刹车停在寺庙楼梯下的侧门口，林臻已经在此等候了许久。

常小果一张十分明丽的脸从驾驶位伸了出来，冲林臻打着招呼，车后座上则是堆满了更是各样的货物。

林臻走上前将后座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搬了下来，这本是常小果父母为了庆祝她‘创业’特地给她买的爱车，却因为时常山上山下地跑给寺庙里搬运各种东西变得灰扑扑的。

常小果从驾驶室里出来，歪在车门上不禁一脸幽怨开口道：“林老板，我这洗车费您总得给我报销了吧，我这车都好几个星期没有洗了，上次有漂亮弟弟让我载他我都没好意思答应。”

林臻将特制的几十根几米长足足有碗口粗的香小心拿起检查了一下，这是祭奠前加急做出来的。祭神典礼事情繁多林臻又是第一次做所以难免会疏漏了，直到典礼前几天才发现竟然连祭神香都没有备好，这才加急去订购紧赶慢赶在典礼当天终于送到了。

又接着检查了一下其他东西均没有什么纰漏才终于放下心来，转头看向常小果笑道：“如果喜欢人家就算开着拖拉机都要把人拽上车吧。”

常小果上前搭了把手，接过一个盒子走在了前面，特别不屑地看了林臻一眼，“我哪有那么饥渴，虽然不如您青灯古佛的跟死了老婆一样，但好歹也是有着正常需求的……”说到这里她忽然停了下来，转过身有些好奇地看向林臻。

“我知道你对男人没什么兴趣，但这些年我看你女人也没接触过几个吧，上次那个廖什么来着，不是还专门加了你微/信要请你吃饭吗？后来怎么没听你提起过。”

林臻走在她后面，也不得不停下来。听着常小果的话突然发现自己也不记得那个女孩的名字了，只依稀记得是一个比较年轻的学生，因为养的猫走丢了刷到了网上的视频找到常小鬼想要死马当活马医，最后还是林臻问了几个附近的游魂才给找到的。

“啊，那个啊，只是正常感谢罢了，本来也没有收钱对方感觉不好意思我给拒绝了，怎么了？”林臻的视线还放在手里的香上，毕竟这可是花了大价钱做的。

“感激？”常小果不可置信地重复了一句，慢慢停直了腰，“你是弯的还是我是弯的，感激她怎么不请我吃法啊，感激怎么偏偏就要加你的微/信啊，人家小姑娘和你说句话脸都要滴血了，声音我听着心都痒痒你说怎么了！好歹也是青春女大人也不错你到底哪里不满意了？”

“没有不满意。”林臻无奈道，看着常小果义愤填膺的一张脸可算是明白了过来，这是在故意装傻试探她呢？

于是正了正脸色说：“没有什么不满意的，是我对她没有那个想法，如果她跟你说了什么你就把我的话跟人家说清楚了，不要再说一些有的没的让人家多想听见了没有。”

“你怎么知道……”常小果下意识开口。

好歹是和她认识了这么多年，这很难猜吗？林臻摇了摇头，绕过她向上面的台阶走，又停了下来回头看着一脸心虚的常小果补充了一句：“而且我也没有可以弯的器官，你这么懂不会你才是……”

常小果瞬间大怒，“滚开！老娘可是一直喜欢男人！林臻你就作吧等到孤独终老就后悔去吧，到时候我是不会管你的。”

说完便气冲冲地又走在了林臻前面。

林臻一个人留在原地看着常小果的背影没忍住又笑了笑，抬起头看向前方修缮一新的金乌殿，眼里却是流动着十分平和的情绪。

孤独终老吗。

这三年来，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竟真的像常小果说的那样心如槁木了，但偶尔从梦中惊醒也会失神许久。

如果未来几十年里，她一个人守着这间寺庙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其他人可能会不理解，她这么一个处在大好年纪的青年怎么会对爱欲失去了兴趣，就连这些年相处甚多的覃金荣也明里暗里打探过她是不是曾经受过什么情伤……

可能她就是比较看重事业那类人吧，又或许只是缘分未到罢了，林臻对此并没有太在意。

林臻站在台阶上又看了一会儿才继续拾阶而上，一步步向殿内走去。

祭典就快要开始了。

我算了下如果林臻拿到大学生创业支持再加上点负债应该可以把一间地段不怎么样的寺庙给盘下来，嗯下一步就是女女双双把家还~~我想在番外多写一点落日和林臻在现代相处的章节，然后穿插着苏宣苏乔以及许轻繁和灵君的故事，不知道这样感觉怎么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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