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鸦新娘 第77章 终章：神眷

或许在很久之前，苏乔就曾深切地体会到命运的不公。

姐姐可以出去玩不被责骂、姐姐可以念学直到双十年岁、姐姐可以不用议亲人人称赞……

姐姐，被神明选中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也许真的有神，怀抱鲜花的姐姐才会笑得那样快乐吧。

但是，就像神明的眷顾总是很有限一样，分给一个人就注定会漏掉很多人。

漏掉的那部分人不能说是不幸，但也不会一直幸运下去。

这一次，村民们信奉多年的神明并没有眷顾他们……

皇帝失踪，朝廷被血洗，早就打点好的官员一个接着一个掉了脑袋，旧时的王朝在身强力壮的强盗脚下犹如一个奄奄的老者，再也保不住任何尊严。

看清形势后，父亲和村民们开始商量着变卖店铺和家产，全部换成粮食和金银，开始训诫族中小辈低调行事。

但消息还是泄露了出去……

她并不怨恨姐姐，却也很感激她在事发前一刻将生的机会让给了自己。

火光冲天的一霎那，她回头看去，也只是看到了浓浓黑烟和坍塌的庙宇。

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没有。

她早知道一味的隐居避世不是良策，父亲不愿意乘上新船就注定了会被浪潮打翻，怀抱金块招摇过市的孩童会有怎样的结局？

这世上许是根本就没有神的，能救自己的向来就只有自己。

这样想着，苏乔最后一次回头看去，却只见刚刚还被浓烟笼罩的小村子眨眼间竟然变得模糊起来。

苏乔心头一震，不可置信地看了又看。

忽然脑中一阵剧痛，苏乔忍住眩晕感睁大眼睛向远处那一片空地看去，直到眼睛传来酸涩感不住地流下来泪才罢休。

那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有一股强大而神秘的力量阻碍着她回忆，让她忽略甚至是忘记眼前真真切切发生的一幕。

但这确实发生了。

“你看到村子了吗？”苏乔回过头抓住身边人问道。

同行人看着她犹豫开口安慰：“你也别太伤心了，我们带走这些钱足够我们逃到海外去了，到了那里我们可以……”

“不是的！”苏乔似陷入癫狂之中，盯着同伴眼中疑惑又痛惜的情绪，心也在这一刻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原以为神明从未眷顾的她，在最绝望的时候，神明终于降临在她的面前。

像是忽然打开了一扇隐藏神秘宝藏的大门，苏乔抬起头，双目中跳动着势在必得的火焰，死死抓住同伴的胸口一字一句地说：

“我们不能走，不能就这样算了！”

那是曾经她被拒之门外之地，在终于等来神迹这一刻，苏乔不得不承认，心底里的悲痛被更大的一股狂热的情绪覆盖、冲淡了。

那是对未知力量的恐惧以及怎么也压抑不住的……渴望。

以至于后来的许多年，每当她想要放弃一切时，总会回想起这一刻。

就如同夏虫得见冰雪，秋蝉如见春花，她把这一刻叫做信仰。

所以当那只恶鬼走到垂垂老矣的她面前之时，她几乎没有犹豫就与魔鬼做了交易。

凭一生之所见，终究太短，总要付出点代价，不是吗？

.

林臻是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醒来的。

房间里有些昏暗，还没等她弄清楚自己在什么地方，就听见门口传来‘吱呀—’一声门开的声音。

林臻的视线随着声音看了过去，却只见一扇倾泻而进的刺眼眼光，伴随着外面几声清脆的鸟鸣声，那个推门进来的人站在

逆光中，看不清面容，但声音依旧，慵懒中透着点调侃：

“你午睡睡得未免也有点太久了，早上跟我讲了那么多大道理，就是为了赖在这里睡觉的吗。”

林臻足足在床上呆愣了一分多钟。

她这是魂穿回到了过去？

不对，落日说过将她推入的是一个微世界，林臻猜测是和梦笼属性差不多的异世。

“此间名为渡忧，算是我给你的谢礼……”

那人熟悉的声音仿若还萦绕在耳边，林臻不自觉地抓紧了被子。

落日，你究竟……

“林臻？怎么了？”面前的阴影越来越大，林臻抬起来，看着那个人一点一点向自己靠近，面容也愈发的清晰。

渡忧……

她现在只有一肚子火要灭！

于是在落日毫无防备地向林臻伸出手，林臻眼底闪过水光，动作迅捷地紧紧抓住面前的手一把将人拽到了床上去。

窗外闹人的麻雀还在叫个不听，午后的阳光热烈又平静。

然而林臻却一反常态，将人按住往死里了亲。早有预谋的唇齿动用上了所有力量轻车熟路地扣留住对方。

而落日也只是愣了几个瞬间，随即轻而易举地从禁锢中脱身，用手掐住林臻的后颈将她与自己分隔开一段距离，拧着眉感受自己嘴唇上传来的丝丝痛觉，有点茫然。

“你是梦魇了？”落日给她找了个理由。

林臻怔怔地看着她，忽然明白过来也许是她想错了，这里或许不是以落日为中心的异世界。

而是以她为中心，所以就可以解释得清楚这里的环境变化的原因，一开始是因为她想知道落日发生过什么所以才会看到割肉救世的那一幕，而在那个落日离开之后她所想的也只有。

再次见到她，完好无损的落日……

林臻眼前一热，视线模糊起来，又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偏过头。毕竟她现在虽然身体是十七岁的林臻，但是实际灵魂已经二十多了，总不好像个小孩子一样无所顾忌。

但却没有想到这招用在这里的落日身上起了奇效。

落日松开掐着林臻的手，眉头却拧得更深了，看着她默默流泪的脸轻叹一口气道：“要不是你现在还压在我身上，我差点以为是我欺负了你。”

“你在哭什么？”

这不问还好，一问林臻顿时想起刚刚她亲眼看着落日被千刀万剐却什么也做不到时的感受，就和落日自以为保护将她推入到这里独自面对未知的危险一样。

林臻咬紧了牙，一字一句地说：“你不是说过不会骗我了吗！你不是会一直在我身边吗！为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救那些人，为什么要救她……

神不该落入这烂天烂地之中被碾落成泥，不该沾染上那些肮脏的恶鬼阻碍修行。

林臻宁愿从一出生就死去，也不愿意自己变成她因果罪孽的一部分，她何德何能，可以得到她的偏爱。

“神也会有**吗，也会爱一个人吗？”最后她在她的怀中仰头看向她问道。

落日对上林臻的眼睛，眸光微微闪动，像是拨动了什么心绪却转眼又平息下来，伸出手指抵在林臻的眉心说：“当然会，有一个笨蛋神就是因为爱上一个人，才爱上世人。众生见我皆无相，我见众生只一人。”

爱和**是不一样的，爱是平等的，是怜惜、是付出、是爱屋及乌……

无论世人怎么强调和幻像神是无欲无求的天上月、湖中影，都不能否认，落日因为林臻眼中投射出来的爱意，懂得了这其中的区别。

落日琥珀色的眸子对上林臻的，许久，忽而笑了一声。

林臻早已被她的话震得呆住，望进她清浅的笑意中。自从民国世界里出来，林臻回忆起从前被封存的记忆就曾仔细回顾她和落日在一起的细节。

但思来想去也不过是监护人和小破孩的事，尤其落日不能以人身在尘世呆的太久，常常把她丢在各个养孩子的家里，苏乔就是其中之一。

所以林臻记忆里最多的画面也就是她蹲在金乌殿的树下等待落日来看她，春夏秋冬，只为了等待那人一袭红衣忽然出现在眼前。

就像此刻，林臻记忆里好像并没有过这样的对话。

是她的出现改变了这里还是……

“落日！”

“嗯？”

林臻正色起来，抬起手抓住面前人的手腕，光洁如玉的手腕没有一点伤痕。

也是，她虽然用的是自己的身体，但也不见得落日也是。

“怎么了？”落日调整了一下姿势，支起身子靠在床头，歪了歪脑袋问。

林臻避开她的视线，坐到床边，转移话题问道：“你刚刚笑什么？”

“我笑你见我就要生气，这次我明明没有迟到也没有哄骗你，怎么还是气成这样。”

气得都哭了……

虽然落日后半句没有说出口，林臻还是准确地知道了她的意思，但账不是这么算的。

林臻咬牙挟持的转过头，刚哭过的眼睛里已然换上醒悟过的愤恨，除了耳朵不似平常一般红之外，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面庞：“你还在骗我！落日！”

眼前的落日根本就不是什么记忆里的虚影，林臻从刚刚起就一直觉得哪里不太对，却没想到这人还在演，而且演得这么敷衍。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落日似乎真的好奇这个问题，原本倚靠在床头的身子都向她倾了过来，顺手还掐住了林臻的耳尖。

林臻任由她上手，平复了一下心绪，不太客气地说：“你根本就没有用心演，若真的是影子我刚才那样亲你，你才不会由着我。只不过是我刚醒过来脑子还有点混乱罢……”

“你怎么知道我不会由着你？”落日继续靠近接着说。

林臻话头一顿，“那时候你明明嫌我麻烦的很，我怎么也等不到你……”

对上落日的眼睛林臻没有把话说下去。

“那你现在知道了。”落日终于凑得足够近，轻声说。

是啊，我现在知道了。林臻闭上眼睛，在心里面回答。

如微风吹过，林臻慢慢地吻上一朵轻柔的云。

这一刻，梦才算是真的圆满。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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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终章：神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