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种愤怒的因子,顺着血液在血管里流动最后在心脏里横冲直撞的心跳声!
宁玉绝对不能死,林臻忽然意识到,至少不能就这样死在这里,否则……
她瞪大了双眼,猛地转过头看向台子上。
只看见当初那个身子款款的少女双手被绑在身后,头发乱糟糟的,脸上也全是青紫的痕迹。
但她的背挺得很直,恨恨地剜了一眼身旁的人,接着又对台下的老伯轻轻摇了摇头,笑了一下,大声喊道:“我今日之死全为来日华国的新生庆贺!你们杀不尽的!我们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就永远不会忘记仇恨,不会忘记鲜血!”
说完,她就像飞鸟投林一般飞快地站起身,向一旁的天门盘龙白玉石柱上快速冲了过去!
“嘭!”的一声巨响,仿佛一记钟声敲击在每个人的心头。
白玉石柱上多了一抹深刻的血红,像是盘着的石龙身体从下端碎掉,红色像是要渗到玉石中去。
宁玉,撞柱而亡。
林臻的眼睛紧紧盯着那白玉石柱上的血迹。耳边忽然听到一声爆喝声。
“把那个狗日的杀了!”不知道从哪里响起的一道声音。
密密麻麻的人群忽然涌动起来,那些农人拎起锄头、镐子,还有的甚至把手中的白菜还有篮子向台上丢了过去。
景先生呆在站在原地,用手捂住头,慌忙地朝怀中的手枪摸去,还没摸到就被一个沉重、丢得精准的菜篮子砸到了脑袋上。
一群强壮的青年人直接爬上了那个小台子,将被砸得晕沉沉的景先生拽着衣领子拖到地上。
暴动一触即发。
“都愣着干什么!快去救人啊!”一旁早就看呆了的宋子年反应过来,冲立在一旁不知道怎么办的士兵大喊道。
“可是,这怎么……”韩铭在一旁无措道,他知道一旦景先生有个什么事,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自己。但是这么多人暴乱怎么才能制住住?
“给你们配枪是干什么的!景先生要是有什么事,你还想不想活了?”宋子年率先掏出枪朝天开了两枪,但是暴怒的人群根本没人听,一点作用都没有。
眼见着那个台子都没淹没,景先生的身影都快看不见了,韩铭只能对着身边的副官说:“先去把景先生救出来,那些人听就开枪,务必把景先生的安危放在第一!”
于是皇卫军先朝百姓开了枪。
皇卫军最初建立是为了维护皇城外的稳定,所选的士兵都是从百姓中挑选的。如若不是这个选拔制度,韩铭身为妓院出身也没有资格参军。
但是后来皇帝倒台被宋子年赶出宫去,皇帝失踪,这些军队也被韩家把控着,往里塞满了世家的人。原本水分就大,到了现在基本都是世家子弟草根出身的不是死在了战乱里,就是被排挤了出去。
第一声枪响了之后更加不可控制了,一时之间天门下的长街广场上血染大地,哀嚎不断。
林臻在暴动的初期是混在士兵中的,没有受到什么挤压和冲突。到后来情况愈演愈烈那些士兵也就顾不得她了,将她丢在一旁,加入到压制暴动的大部队里。
她被人群挤着带到军队的交火处,耳边就是一声接一声的枪响声,震耳欲聋,硝烟的味道充满了整个鼻腔。
忽然,一只手拉住了她,用力把她从人群中拽了出去。
林臻大呼着新鲜的空气,看向救出自己的人。那人一身红袍,全身没有一丝杂乱。
苏宣?林臻看着她。她为什么会这样好心救自己。
“快点离开这里吧,你留在这里做不了任何事。”她说。
林臻看向周围被残酷镇压的百姓,此时围观的人群已经处于下风了,站在外围的人已经开始逃散。
脚下尽是柔软的尸体,一具接着一具,摔倒的人若是没有及时爬起来就会被逃窜的人踩在脚下,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喊,揉入到血肉混杂的泥土中去。
而处在中心地方——天门下的台子,已经不能被叫做台子了,那是一座由尸体堆积而成的‘塔’,粘腻的鲜血淌了一地,甚至要没过脚面。
这是单方面的屠杀。
谁有能力阻止?林臻眼眶微热,看向眼前的人。
那人对她安抚地笑笑,说:“快走,江弦歌的人已经来接你了。”
“那你呢?”林臻被推着向前走了几步,回头问。
“你怎么办?”
苏宣可是站在景先生身边的人,不管是可能已经重伤的景先生还是宋子年恐怕现在都没有余力来管她,暴怒的群众可没有分辨能力。
“你跟我一起走。”林臻抓住她的手。
虽然跟她并不熟,但是林臻好像就是不能不管她。
“你……”苏宣一怔,旋即摇了摇头,说:“我没有事,你不用管我。”说着挣开林臻的手,转头向人群里走去。
“苏宣!”林臻在她背后喊道,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林臻不知道怎么头又开始剧烈的疼起来,视线开始逐渐模糊。
“林小姐”她被赶来的小珍扶住,“林小姐,你没事吧?公子叫我来这里找你。”
“没事,”林臻收回视线。
原以为像苏宣这样的人会是一个身不由己的柔弱女子,却不想今日看见却刷新了林臻的想法,她瘦弱的身躯看起来像是有一股莫名的力量。像是没有任何困难可以轻易击倒,
但是,背影看起来却格外的……悲伤?林臻忽然失去了意识。
“林小姐!”
——————
“快点离开这里吧……”
“这世上皆有因果,命由天定,可我偏偏不信命……”
“我一直在你身边,林臻……”
……
“等你再次醒来,你会忘了我……”
你是谁?林臻在昏昏沉沉的梦中只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一身红衣,黑发如瀑。
回首间只留下一抹浅浅的笑意,看不清面容。
林臻顿时心下一阵剧痛。
忽然眼前突然又变成一片血红,遍地都是尸体,血液像溪流一样流淌着。林臻站在这样一副尸山血海中,有些茫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忽而阴暗的天空中飞起一大片乌鸦。
“哑——哑——哑——”
他们向林臻飞过来,离得近了她才看清楚,那些乌鸦的眼睛都是血红色的,凶相毕露,尖叫着向她俯冲过来。
他们想要啄食她的眼睛!林臻忽然意识到。
她想要向后逃,却忽然发现脚下紫青色的‘尸体’不知什么时候活了过来,尸/斑遍布的一双双手死死地抓住了她的脚,让她动弹不得。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色的鸟喙越来越近,嘶哑不详的鸟鸣声也仿佛近在耳边……
突然,一条柔软的藤曼从脚下破土而出,顺着林臻的身体,由下而上地包裹住她,替她阻挡住了鸦群的攻击。
林臻一下子睁开眼睛,浑身大汗淋淋。
首先引入眼帘的东西却十分的眼熟。这是在天香阁房间里。
坐在一旁的正是江弦歌,端着一杯热茶,见她醒过来,先把茶杯放下,惊喜地说:“清荷!你终于醒过来了!”
江弦歌旁边的男人林臻也见过,是唐家的独孙——唐俞斌。
他看了一眼林臻,表情有些不自然,别过脸但又觉得不礼貌转了回来眼神有些不满地看着林臻,说:“你一个女人为什么要到那么危险的地方去凑热闹!真是嫌命太长了是吧,我们都听客栈的伙计说了,你……”
“好了,”江弦歌及时打断他,对林臻说:“这小子就是这样子,担心人的时候就会这个样子,你别误会。其实,你晕倒在天门长街上的时候小珍一个人拖不动你,还是俞斌抱你回来的,当时情况紧急,还望见谅。”
林臻头还有一点晕,扶着额头坐了起来,对面前的两人笑了笑说:“是我要感谢唐公子和明俗兄的救命之恩才对。”
说完,三人都沉默下来。
小珍倒了一杯水走到床边递到林臻面前。林臻说了一声谢谢接过,看着杯子问:“暴乱停止了吗?”
面前的两人相互对视一眼,江弦歌扶了一下左眼的镜框,说:“还没有,还在清算。逃走的人需要抓回来,死尸也需要清理避免瘟疫。”
林臻沉默下来,只是双手拿着杯子,嘴唇干得起皮也没有喝一口。
“想必你也是受到了很大的冲击,我们改日再来看你吧。”江弦歌站起身。
唐俞斌还想说些什么,被江弦歌一个眼神给瞪了回去,只好也跟着站起来。
他们两人道完别就要离开。
却听林臻开口道:“宁玉,我见过她。”
江弦歌转过身子,看着坐在床上的女人。她刚刚醒来嗓子还有些干哑,脸色还很苍白,双手捧着茶杯,手指关节逐渐突出。
“是吗?”他跟着说了一句。
“那个孩子,还只有七八岁。那个广场上也有很多被卷进去的人,他们没办法选择。”
“从前我觉得民心可用,但现在……我却不确定了。”林臻抬起脸苦涩道。
江弦歌眼里划过一道亮光,又走了回来,在房间里踱步。片刻后才停下脚步看向林臻说:“经过今天,我却更加确认了。计划是可行的。”
林臻皱起眉。
宁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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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宁为玉碎不瓦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