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呼唤回神,傅逸霄侧首望去,叶清澜一个术法迫得那执棋者连连后退。
上前接住摇摇欲坠的傅逸霄。
傅逸霄有些颤抖,他抓住叶清澜的肩膀,“叶清澜!林……林宇被杀了,凶手……凶手一定是!”
叶清澜紧紧抱住他,似乎这样就能给他几分安定一般,“我知道,是陈继洲。”
他握住傅逸霄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安慰,“还记得以前我在道馆说过的话吗?”
这话勾起傅逸霄的思绪,面前迅速插入一个片段,当初他对叶清澜死缠烂打追到手后,有时会一起去跆拳道馆练拳,叶清澜大学是练这个的,对付他这个半吊子那是轻而易举,以至于傅逸霄总是被打趴下的那个。
看着傅逸霄满头大汗跌坐在地上,叶清澜眸中划过一丝不忍,可还是蹲下来直视着傅逸霄,“傅逸霄,你要站起来,不论什么时候都不许畏惧不前。”
傅逸霄抬头,叶清澜温柔而坚定的话语直击他的心灵,穿透一切直到现在都没能消弭。
傅逸霄身形还在颤抖,忽而回握住叶清澜的手,颤抖与战栗逐渐褪去,眼神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我记得……我们不能再被动挨打了,必须主动出击。”
叶清澜微微颔首,神色凝重,“得尽快找出他的弱点,定应对之策。”
他们开始仔细回忆与陈继洲的每一次交锋,试图从中找到线索。傅逸霄皱着眉头,陷入沉思,“他对我似乎有着一种特殊的执着,这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叶清澜思索片刻,缓缓说道:“或许他在你身上看到了什么他渴望得到的东西。”
“会是什么呢?”傅逸霄喃喃自语。
忽然耳边传来细微的空气流动之声,叶清澜耳朵动了动,随即笑道:“陈局长,躲了这么久也该露个面了吧?”
那黑面人摆了摆手,脸上黑雾尽数散去,“什么时候发现的?”
“能造出这种大局的,非管理局高层不可,况且,我和傅逸霄认识的管理局高层不多,你算一个,能大动干戈在自己脸上施术动手脚的,除非这人辨识度很高,亦或是身居高位,只有你,何况陈局长先前留下铃铛阵眼,此番又坠着铃铛而来……难道我不该怀疑吗?”
那人沉沉笑了一声,“后生可畏啊……”
“局……局长?您为什么要这样?!”身后跟着叶清澜一起来的前辈们霎时间红了眼眶,不禁声声质问。
“为什么?我是局长,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轮得到你们置喙?”陈继洲抬眸,眸中不屑再也不加掩饰,往日和蔼烟消云散。
叶清澜没理会他们,只见他似乎默念着什么古怪的诀,瞬间似乎身边涌入气流,翻涌不止,地面在剧烈摇晃,他们险些站不稳。
“破!”
他忽然睁开眼睛,登时墙壁被一道凌厉的金光炸开,数以万计的蜡像……不,是有着活人气息的蜡像纷纷倒下来。
整整一圈,密密麻麻的全是蜡像!
而那蜡像身上都有一个阵法,似乎是把人的灵魂封印进蜡像里,就像把生肉生血塞进玻璃瓶里放到冰箱中,等饿时再拿出来吃。
阵法就是冰箱,蜡像就是玻璃瓶,而生血生肉……就是活生生的蜡像管理人!
意识到这个真相,众位经验老道的管理人也不禁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陈继洲……是在拿蜡像管理人做精进修为的活罐子!
叶清澜望着已然疯迷的陈继洲,胆寒之下却也有几分疑惑。
既然是为了提取管理人的精气修炼,那又为什么只是用锁链囚禁傅逸霄而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封入蜡像?
似乎是看穿他的想法,陈继洲缓缓望了他一眼,又望向傅逸霄,几乎是癫狂地重复着一句话,“人质皎皎如白瓷……合该由我碎其人……”
闻言,叶清澜攥起的拳头已然青筋暴露,躁动着十分想在陈继洲身上来那么几十下。
“来人,把叛徒陈继洲拿下!”
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顿时众人列阵,强大的法术冲击直奔而来,陈继洲却低低一声笑了,随后猛地抬眸,露出一个诡异又飘渺的笑,“你们抓不到我的。”
而后化为烟雾消失在了原地。
众人一阵狐疑。
傅逸霄却已经蜷缩起身子,手中匕首却仍然不肯松开,攥得死死的,比钢铁还要硬上几分,却听他口中模糊不清地囔囔着什么,叶清澜凑近去听,却听傅逸霄低声道:“叶……清澜……”
叶清澜瞬间心就软了下来,他将傅逸霄扶起来,试图给他疗伤,可手刚一触碰到,傅逸霄的身体却像是被棉线拉着,往后退了一步。
一道白光乍然袭来,那速度快如闪电,似乎一切疾风骤雨都没有它快似的,径直向傅逸霄冲去。
“叶清澜,你不顾小孩子安危,让他们去当棋子,还企图诱我深入,你不觉得可笑吗?”陈继洲邪笑一声,试图干扰叶清澜。
叶清澜心头酸涩,可很快隐匿起来,没想到还是晚了一秒,还是被打中胸口。
叶清澜心头猛颤,不禁出口声音都有些尾音发颤,想也没想就朝傅逸霄扑去,“傅逸霄!”
一阵剧痛袭来,叶清澜惊恐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被那道白光肆虐着,底下的傅逸霄像是强行把自己思绪拉回一般,不知哪来的力气,竟徒手奋力拍开那白光。
叶清澜重伤,胸口处晕染着大片大片的血污,皮肉已然翻起,鲜血汩汩流出,分外触目惊心。
叶清澜神色微变,傅逸霄抚了抚他的脸颊,满身血污地贴上去,两人额头相贴,感受着对方的温度,傅逸霄低低地道,“你受伤了,去后面歇歇吧。”
随后将叶清澜扶到众人身后,自己回去面对陈继洲,手心燃起熊熊烈火,似眸中愤怒的火焰,一发不可收拾。
“傅逸霄!”叶清澜似乎扯动伤口,重重地咳了两声。
陈继洲没搭理他,只静静凝视着面前杀心四起的少年,“当年我见过你,是我把你破例带入管理局,你这张脸……质如白瓷,艺术品,就该被我蹂躏,可那个小白脸凭什么拥有你?他根本不懂欣赏!”
傅逸霄抹去唇边的血,法术肆虐着全都打出去,呼啸着要将陈继洲撕扯个粉碎,可陈继洲却又是一笑,“阿霄啊,你怎么还是不明白呢?我想要的是你,你乖乖听话自然平安无事,你要是再敢为了这些杂碎反抗我……”
陈继洲一道气刃猛地推过去,顿时那边人群中所有人都躲闪不及身受重伤,叶清澜眉头一紧,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
“叶清澜!”傅逸霄嘴唇剧烈颤抖着,他头一次对自己的法术产生这么大的恐惧感,手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几近控制不住自己。
“叶清……叶清澜!不要!”
后悔、恐惧、绝望潮水般汹涌而来,直堵得他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就像被烙铁烫伤了喉咙,如鲠在喉般吐字艰难。
他拉住陈继洲的一角,往日骄矜浪荡贵公子模样荡然无存,满面血污狼狈不堪,形容憔悴面如枯槁,“求……求求你……我听话,你放过他们……放过他们……”
陈继洲的术法已然精进到凌驾于众人之上了,这般功法恐怕已是业内第一人。
他拼命搜刮着脑海里的法术技巧,在心中默默演练着这些法术和技巧,思考着如何用出来。
只见陈继洲轻笑一声,一只手捏起傅逸霄的下巴,缓缓摸索着。
傅逸霄只觉颈下传来一阵令人战栗的冰凉。
只见陈继洲皱了皱眉,“你看看,这么多血,不漂亮了。”
那手指动了动,把他脸上的血尽数抹了下去,旋即手指间法力微微波动,就把傅逸霄提了起来。
傅逸霄耷拉着脑袋被他揽在一旁,行尸走肉般地走着。
眼前浮现被囚禁时的恐惧。
飘舞的锁链,令人窒息的蜡油……傅逸霄心下微动。
……锁链?
锁链这东西可废可有用,相传从前有一种职业也是类似于蜡像管理人,他们为了强行连聚情绪,修补任务对象,会用锁链强行穿透对方与自己胸膛,以达到共情的效果,从而修补人物对象的灵魂。
若他能设法引他与自己共同被锁链穿透……
傅逸霄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绝,他强压下心中的恐惧,缓缓抬起头,望向陈继洲。
“陈局长,你如此看重我,不就是因为我这张脸吗?可你知道吗?这张脸也可以为你带来更多。”傅逸霄的声音微微颤抖,但却带着一□□惑。
陈继洲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哦?你想说什么?”
“我可以帮你修炼,让你的功法更上一层楼,但你必须答应我,放过他们。”傅逸霄的目光坚定,仿佛在做一场生死赌注。
陈继洲眯着眼睛,看着锁链,眸中盈满了贪婪。
他确实被傅逸霄的话语所吸引,甚至已经在演练功法大增后的景象。
但防人之心不可无,傅逸霄这小子……是否有其他目的?
陈继洲眯起眼睛,思考片刻后,露出一个诡异的笑容,“你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
“我能给你想要的。”
陈继洲紧紧盯着他,空气似乎停滞不前,流云似乎静止不动,傅逸霄只觉自己心跳十分快,快得他自己都要险些撑不住。
许久,陈继洲才点点头。
傅逸霄心中一松,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
他开始故意引导陈继洲靠近那些飘舞的锁链,装作不经意地说道:“陈局长,《古律局录》中曾言,金属之物、铁链者,能传导法术,进益修为,若是陈局长您用了这个法子……”
陈继洲果然被勾起了兴趣,他走近锁链,仔细观察着。
傅逸霄趁机悄悄运转法力,准备在关键时刻出手。
“你细说。”陈继洲问道。
傅逸霄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这种锁链可以强行连接我们的情绪,让我们达到更深层次的共情,这样,你在提取我的精气修炼时,效果会更好。”
陈继洲眼中闪过一丝贪婪,“那你试试。”
傅逸霄点了点头,装作准备施法的样子。
就在陈继洲靠近锁链的那一刻,傅逸霄突然暴起,用法力控制住锁链,朝着陈继洲和自己猛冲过去。
锁链瞬间穿透了他们的胸膛,鲜血横流,傅逸霄感到一阵剧痛袭来,疼得他几欲站不住,但他咬紧牙关,强行保持着清醒。
陈继洲则是满脸惊愕,他没想到傅逸霄会突然反击。
“你竟敢骗我!”陈继洲怒吼道。
但此时,傅逸霄掌心已然充盈着法力波动,试图与陈继洲建立共情。
他要让陈继洲感受到他内心的痛苦、恐惧和绝望,让他自食恶果。
随着法力的流动,陈继洲的表情逐渐变得痛苦起来。
他开始回忆最痛苦的回忆,痛得自己心脏几近骤停也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
此时众人也缓过神来,看到傅逸霄的举动,立刻明晰他的意图。
众人纷纷施术朝着陈继洲攻击而去,怒火滔天下,众人攻势愈发地猛。
陈继洲在傅逸霄的共情影响下,一时无法集中精力应对众人的攻击,法力开始紊乱,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弱。
傅逸霄趁机进入他的精神力世界探查他的底牌。
然而,当他刚集中精神试图闯入时,一股强大的精神冲击如汹涌的浪潮般向他袭来。
他只觉得脑袋一阵剧痛,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扭曲,仿佛无数的碎片在眼前飞舞。
进入精神力世界后,傅逸霄身上阵痛逐渐散去,身体变得一缕烟般轻盈,映入眼帘的是乱七八糟的门。
每一道门都没有门把手,傅逸霄深吸一口气走过去,可越接近那扇门,面前却场景不断切换。
周围的画面时而变成他熟悉的街道,周边没有脸的行人状似看不见他一样如常行走。
时而又变成陌生的荒野,周围夜风袭袭,险些令他觉得自己要被风吹散。
忽而背后一股异样的气流攒动起来,傅逸霄缓缓转头。
“傅逸霄!”
谁在叫他的名字?
他猛地回首,不禁微怔。
他看到一个与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在远处向他招手。
正当他疑惑地想要靠近时,那个人却突然像镜子一般崩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
接着,他又看到了远处有个人似乎被囚禁,那人气韵冷峻,总给人一种万分熟悉之感。
“陈继洲”似乎发现了他,笑了笑,强制把那人的脸扭过来,傅逸霄终于看清了那人。
心中一紧,急忙冲过去想要解救他,“叶清澜!”
可当他触碰到叶清澜的那一刻,叶清澜却化作了一团烟雾,傅逸霄愣住了,开始怀疑自己看到的一切是否真实。
接下来就是连续不断的各种陷阱——陈继洲在抵抗他。
有时他会走进一个看似安全的房间,却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束缚住,无法动弹;有时候,他会看到一些指引他前进的标记,但当他按照标记走下去时,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个死胡同。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判断,不知道哪些是真实的回忆,哪些是陈继洲故意设置的陷阱。
“不……都是迷惑项,我不能乱了阵脚,叶清澜……还有大家都在等我!”
他努力平复心情仔细观察周围的环境。
终于让他找到了微末不同:每次出现的陷阱都有一些微妙的迹象,光线很怪,声音有些也不大对。
傅逸霄逐渐分辨出真假,他避开了那些明显的陷阱,朝着一个看似不起眼的方向走去。
陈继洲真正弱点一定在那。
他旋即伸手触摸,试图与这个小副本共情,随着一阵头晕目眩天旋地转,傅逸霄只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周遭寂寂无声,似乎是个封闭场所。
可却隐约能听到附近有小孩子哭泣之声,声音很低,似是小声啜泣。
低低切切模模糊糊。
眼前忽然一片大亮,一鞭子猛地凑过来,傅逸霄下意识想跑,却回过神来他是虚灵入境,打也打不到他,况且也不一定是在打他。
那是在打谁?
“啪!”地一声落在傅逸霄身旁的小男孩身上,响声格外清脆。
他终于看清了这个小孩:
瘦瘦小小,约莫不过四五岁,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还沾着乱七八糟的颜料,身上伤痕累累,鞭伤到处都是,躲在一角瑟瑟发抖。
“妈妈我错了,我不该把苹果画歪,我再也不敢了!”
“审美!审美!我教你这么久你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给我起来重新画!”
小男孩颤颤巍巍着起来,却又摔倒在地上,女人却突然扔下鞭子,紧紧抱住小孩,泪水夺眶而出,“继洲!妈妈的好儿子,我爱你,我不该这么打你……”
小孩张了张口,似乎刚想喊一声妈妈,那女人却突然眼神转冷,像是陡然间淬了毒药般,径直掐住男孩的脖子,“不行!我放弃高薪设计师工作就是为了培养你,你要是当不成艺术家你怎么对得起我!你必须当艺术家,你的审美必须是最好的!”
“妈妈……”小男孩拿出一串铃铛,“这是……我……”
那女人看见铃铛,似乎又恢复神智一般,“好……真好看,继洲真棒!”
傅逸霄皱着眉看着眼前这阴晴不定疯疯癫癫的女人。
她叫他继洲……难道陈继洲是在偏执家庭中长大的?
这样的人通常会有较常人更为致命的弱点。
必须找出来!
可他一抬眸,陈家房子都烧了,女人倒在火海中,口中似乎还在喃喃着什么。
怎么回事?
发生了什么?
他猛地回头,却发现少年陈继洲正诡异地朝着他这边微笑,手里还攥着一串铃铛,口型一张一合,似乎在说,“妈妈你累了,去地府摇铃铛唱歌吧。”
傅逸霄一阵胆寒。
原来陈继洲这么小就放火杀了自己母亲?
消防员很快赶到,陈继洲笑意瞬间收敛起来,跌坐在地上想爬过去,“妈妈!我妈妈在里面!叔叔!你们救救她吧,求求你们了!”
邻居大妈指着陈继洲道,“这娃儿也是可怜哦……”
场景迅速变幻,火景消失不见,陈继洲成年了。
苍天无眼,让这混账成了收藏家,收集一切美的东西,一时受人追捧好不风光。
傅逸霄再抬眸时,却发现场景又变了。
他看见自己向这边走来。
可“傅逸霄”似乎是刚出完任务回来,陈继洲望着“傅逸霄”的脸,和蔼慈和地笑着,“小霄,可有什么不喜欢的?我跟你投缘,有什么事跟我说,我都给你办了。”
“傅逸霄”笑着道谢,等他走后,陈继洲望着他的背影,似乎心中计划着什么。
“这样好的皮囊,收为蜡像……不,太可惜了。”
他该好好想想。
好好想想。
可他一次外出,竟瞧见傅逸霄穿得格外光鲜立在街上,像是在等人,他警觉藏匿于墙后。
“叶先生,这花送你……”
陈继洲心中急跳,狠狠盯着那个叫叶清澜的小白脸,就像自己小心呵护的珍宝忽而被恬不知耻的小偷觊觎并偷走一般。
真是岂有此理!
他奔回蜡像世界,审视着面前一个个已经抓来的毫无抵抗力的蜡像管理人,忽而一计上心头。
“傅逸霄”被他用追踪术抓来见他死到临头还在保护同行的那个废物,陈继洲忽而没了耐心,“就这么个废物,也值得你这么付出?”
没了耐心的后果就是——把傅逸霄沉入蜡油中不再理会。
他隔三差五就来观察这蜡油中的人物,眸色痴迷普通观看博物馆里那精致漂亮的琥珀。
“艺术品……我的艺术品……”
忽而外面似乎有攻破的声音,陈继洲皱了皱眉,特意折返回来给“傅逸霄”沉没的地方施了个术。
一旁的虚影傅逸霄眼眸微眯……似乎是个阵法之术。
阵法?
傅逸霄顿时明了——陈继洲偏执自大如斯,既然视他傅逸霄为瓮中之鳖囊中之物,那把操纵一切的阵眼放在他沉没的地方又有何不可?
想通此节,傅逸霄顿时抽身,脱离陈继洲精神力世界的那一刻,似乎整个人踉跄了一瞬,随即传音楚然和周扬:“阵眼在我当初沉没的地方,快去!”
傅逸霄给楚然二人施了个颜色,当即凝聚起法力似乎要与陈继洲殊死搏斗。
傅逸霄状似找到了陈继洲的破绽,准备发动致命一击,陈继洲却突然一笑,多年修为的强悍气刃立刻将众人猛地摔了出去。
一道耀眼的光芒闪过,傅逸霄被强大的力量击飞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被撕裂了一般,疼痛无比。
傅逸霄陷入了绝境,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但身体却不听使唤。
叶清澜见状,顾不得身受重伤急忙冲过去想帮傅逸霄。
陈继洲却不给他们任何机会,气刃十分伤势,竟迫得叶清澜半分走近不得,叶清澜不得不全力抵挡陈继洲,也顾不上傅逸霄。
傅逸霄看着叶清澜陷入困境,似乎面上充满焦急和绝望。
他们必须尽快扭转局面,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楚然二人却已经悄悄摸到阵眼,快准狠地猛冲过去,陈继洲愤怒挣脱锁链,想聚敛起法术阻止楚然,傅逸霄怕他对楚然二人做什么事,以致他们的反击前功尽弃,顾不得病体,急忙拔出刀子扑上去,“你去死吧!”
随着手起刀落,阵眼被猛地重击,整个蜡像世界瞬间渗进道道光亮来,似乎裂缝大开、天光泻下。
“嘭!”地一声,整个世界顿时碎裂。
众人回归现实。
所有人都垂头丧气蔫头巴脑的,楚然收敛起众位遇害前辈的尸体,端正行了个礼。
陈继洲被押解入警局等待审判,涉事者都被带回警局做笔录,只有傅逸霄和叶清澜除外——因为伤实在过于重。
傅逸霄踉跄着爬向叶清澜,他胸口的伤已经很严重了,他颤抖着手要扶他起来去医院,却因为自身也刚刚经历过锁链穿胸而虚软无力。
楚然望着他的背影,敏锐地嗅出了一件事。
叶清澜损耗过于严重,周身已经毫无法力波动,经此一遭,他可能要散尽全身功力。
“叶清澜……叶清澜你撑住,我带你去医院!”
众人回过神来,周扬连忙去开车,将叶清澜小心翼翼地放到车上,而后直奔医院。
“急诊!急诊!”
“新来的病人胸口重伤!已经昏迷!”
“随行的病人也晕了!”
……
顿时医院急诊乱成了一锅粥。
“滴滴——”
傅逸霄从没觉得时间这么漫长过,他不得不与叶清澜分开医治,分开时他伤得那么重……
一天后,他终于看到了叶清澜的……名字。
在病危通知书上。
叶清澜在世上已经没有父母亲人,考虑到他是病人比较亲密的关系人,医生缓缓把病危通知书送到了傅逸霄手上,他垂下眼帘,“我们尽力了。”
傅逸霄的心脏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每一次跳动都带来刺骨的疼痛。
他的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住,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视线。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病危通知书,那薄薄的一张纸却似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傅逸霄强忍眼泪,摇摇头,故作轻松地笑着,“医生你在说什么?他怎么会死呢?他那么好一个人……他怎么会死呢?我不会信的,我不信……我不信!”
他冲开房门径直闯了进去。
他跪坐在床前望着他,叶清澜早已没了先前那般清俊挺拔,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他垂下眼帘,似乎酸涩近在咫尺,仿佛只要一眨眼,泪珠就会裹挟着绝望滚落下来。
“他们说什么病危通知……我不信,我不相信,你不会死的,叶清澜……对不对?”
病房里弥漫着刺鼻的消毒水味,惨白的墙壁仿佛在诉说着绝望。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却没有一丝温暖,只有无尽的凄凉。
傅逸霄跪坐在床前,看着叶清澜消瘦的脸庞,心如刀绞。
颤抖着紧紧握住叶清澜的手,病床上的人的手冰冷而无力,仿佛生命在一点点流逝,傅逸霄微微加重力道,试图拼尽一身修为换他痊愈,可刚发力,额上却传来一阵冰凉。
叶清澜醒了,正静静望着他,那双青竹般纤细修长的手温柔地替他抚平皱纹,“别做无谓之争……我想回家,试用期……还没结束呢。”
闻言,傅逸霄眸中的泪再也控制不住,他只觉胸膛没有一丝空气,似乎有块巨石把所有气流尽数控住,他几乎喘不过气来,身形不住地颤抖,企图以此来消弭心头的弥天恐惧。
“……好。”傅逸霄扶起叶清澜,“我带你回家。”
楚然和周扬都闻讯前来,楚然见状不忍,“霄哥,你们的身体状况,如果出了医院——”
周扬的手伸了过来挡住他的步伐,“让他们去吧。”
楚然开车将他们送到先前的别墅,只静静望着二人搀扶着上楼。
叶清澜进屋后似乎有了一丝力气,“傅逸霄。”
闻言,傅逸霄抬眸,“……嗯?”
“我第一次见你,只觉得你浪荡纨绔不知所谓,后来你百般死缠烂打……我竟也读出了几分你的真实性格,勇敢、冒险、善良,我开始在意你,心疼你……你消失时,我急疯了……”
“傅逸霄,”叶清澜将他揽在怀里,对上他的额头,轻声道,“后来我就彻底沦陷了,一发不可收拾的那种。”
“我爱你。”
二人同时说出这三个字时,二人都似乎愣了愣,旋即相视一笑,“你肯定没有我爱你多。”
“呵……油嘴滑舌……”
“叶清澜,只要我们能挺过这一关,我们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也不干了!我们去环游各国,就当补偿我们的相见恨晚,你觉得……怎么样?”
傅逸霄的话越来越低,声音越来越弱。
因为叶清澜的手没了力气,已经悄然滑落,可似乎是不想傅逸霄看出来,口中仍几不可闻地回应着,“好……”
屋子里保姆不知何时点上的熏香已经燃烧殆尽,香灰遽然散落在玉碟上,散开阵阵细碎的响声。
散了香。
“答应我,好好活下去……”
“叶清澜……叶清澜!”
听着别墅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声,楚然也险些站不住,泪水夺眶而出,一旁的周扬眼疾手快扶住他,随后似是不忍,拿出块手帕递给他。
楚然抬起眸子,眸底是一片血丝,声音已然哑了,“……为什么?”
为什么英雄终究末路,为什么红颜终成枯骨,为什么凉雨终碾作泥,为什么青梧终究老死?
周扬嘴唇颤了颤。
为什么?
因为命运造化,万事因果。
叶清澜的葬礼办得很简单,傅夫人听了他们的事后似乎也有些悲悯,摇头叹息道:“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妈,您回去吧。”
傅夫人叹了口气,“那我等你回来吃晚饭。”
等葬礼所有人都陆续离开之后,傅逸霄穿戴整齐,抱着一束玫瑰坐在坟墓前,随后轻轻放在叶清澜面前。
傅逸霄望着墓碑上叶清澜的照片,嘴角挂着一抹苦涩的笑,他缓缓蹲下身子,手指轻轻抚摸着那冰冷的石碑,仿佛还能感受到叶清澜的温度。
随后唇瓣吻上冰凉的墓碑,带来一阵无可言说的寒凉,柔软对上冰硬,反差极强,可他却动作极尽温柔,像对待易碎的珍宝一般。
“从前都是你主动吻我,我毫无招架之力。”
傅逸霄忽而笑了起来,似乎想起什么高兴的事,可笑着笑着,眸底却含着几分泪光,那泪光愈发晶莹透亮,在眼眶里打着转,仿若下一秒就要夺眶而出,在墓碑上摔个粉碎。
“可现在你睡着了,我也想主动吻吻你。”
天边的大雁渐渐远去,傅逸霄站起身来,最后看了一眼叶清澜的墓碑。
他深吸一口气,转身离去,风轻轻吹过,仿佛在诉说着他们的故事。
大雁是忠贞之鸟,一方死亡,另一方直到老死也守着这份感情,傅逸霄抚了抚胸口——
这颗心里,永远有一个角落属于叶清澜,那份爱谁也抹不掉。
他拿出手机,给微信备注为“母上大人”的微信号编辑了长长的一段话,踌躇很久,删删减减,最后成文七八段,点击发送。
他站起身来,眼神空洞地望着远方,天边的大雁已经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寂静的天空,傅逸霄深吸一口气。
然后随意扔下手机,望向墓碑上照片里的叶清澜,忽而轻声一笑,“我来找你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