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等贱民!竟敢私藏食物,合该剖了心肝下酒!”
破锣嗓子在头顶喋喋不休,雪白的晶状颗粒簌簌落下,顺着高挺的鼻梁掉在掌心,鼻尖萦绕一股难以挥发的臭鱼味儿,熏得人头昏眼花。
肩膀阵阵发疼,宋盏诚愣在原地,三魂七魄还没从侏罗纪飞回来,身体略显迟钝,血水沿着头顶流向颧骨,最终在锁骨处汇聚成一处小湖泊。
冰冰凉凉的……
他要噶。
宋盏诚强忍着想翻白眼的冲动,打量着混沌未分的场面。
喘息间,这株黑棕色的海带精张牙舞爪地朝他飞奔过来,附赠一套回旋踢。
宋盏诚来不及思索,正中三下窝心脚,强劲的力道将他整个人蹬翻在地,太阳穴青紫一片,险些打成猪头。
还未等他松口气,那海带精便气势汹汹地从他怀里拽走仅剩的半袋子粟米,把他塞进了乌龟壳里,絮絮叨叨骂了好些奇怪的话。
骂得很脏……
但他听不懂,只知道海带是搞抽象的——还随身带了一包螺蛳粉,腐竹加量奢华版。
宋盏诚环顾四周,黑芝麻糊似的,嗅着味道,疑似腌坏的鸡蛋,又黑又臭,没营养。
心底陡然升起一种复杂的情绪——
原以为在原始部落喂恐龙已经很不合理了……
万万没想到还能穿出地球?!
“哗哗哗——”
刺耳的磨刀声近在咫尺,一股罡风呼啸而过,海带精突然发飙,甩起硕大的叶片呼向侧脸,宋盏诚在乌龟壳里摇摇晃晃,受力翻身一滚,果断抄起在频繁振动的断刃菜刀,横划一道光影。
漆黑的空间里燃起一簇微弱的火光,刀背映着那双森寒的眼眸,碎发在额前浮动,时间仿佛定格在这一刻。
“啊——抓住这个犯上作乱的乌龟王八蛋!”
海带精望着落在他手中的大半张海带叶,咆哮着唤来黑压压的海带全族,有的已经长出了沙虫似的的獠牙,强劲的阴风呼啸着,上百道残影撞击挡在他身前的金属箱。
宋盏诚驼着背,墨绿色的乌龟壳成了他的保护罩,三百回合愣是伤不得分毫,他鬼鬼祟祟地挪到犄角旮旯,抖动着身体,将遍体鳞伤的乌龟壳褪去。
一身轻松……
他侧着身体,左手握着半截蜡烛,这还是继石器时代后,第一次用模具做得比较像样的蜡烛,采用新鲜油润的木蜡果结合乌桕树的果实调配而成,雪白似竹子的内膜,只可惜蜡油烫手。
宋盏诚倒退两步,将矮挫挫的蜡烛插在松散的沙土里,本想在身上擦拭掉蜡油,奈何他穿了一身零散破败的草裙。
头顶的红雉鸡尾羽掉了一半,浓密的泡面头散开,多了几分野性。
左肩披着半截兽皮衣领,虎皮独有的黑色纹路一览无遗,毛发微微浮动,恍若金色麦浪,简易粗糙的麻衣遮不住饱满的胸肌。
海带似蛇一般灵活,于黑暗中迅速蹿行,悬于头顶。
趁人不备,滑腻的海带悄悄攀上坚如顽石的腹肌,纠缠打结,骤然缩紧。
只听“嘎嘣”一声,宋盏诚差点被掰成折叠屏,连连打趣道:
“哎哎哎……差点儿闪到腰!”
火苗上下跳跃,将高大的身影映在面前的箱体上,弯曲的海带毒蛇般绕住脖颈,几欲折断他的脖子,阴恻恻的影子扭曲、癫狂。
“等一下,我没准备好。”宋盏诚淡定地摆了个pose,作为食材下锅前的合影留念。
金属箱足有五尺高,火星四溅,投射在铁箱上的影子被劈开数瓣,一股直冲天灵盖的异味霎时蔓延开来,锋利的金属碎片暴雨般飞射而来,斩断即将燃尽的蜡烛。
粗壮的沙虫伸缩遍布口腔的獠牙,被碎片雨平等地分割两段,蠕动着身体,钻进沙土里,随时准备偷袭。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丝毫不影响它们的移动,宋盏诚阖眼,流畅的肌肉线条爆发勃勃生机,肌肉绷紧,霎时发力,只听“铮”地一声,束缚四肢的海带结四分五裂。
他迈开步子,倾斜身躯,忍着酸胀的麻筋,抖出残影。
露着脚趾的草鞋在潜藏砾石的地面侧滑数米,他随手抓起一把沙土,细沙流水般滑过指缝,留下几块圆滑的石子。
食指施力,反手将小石头掷了出去,宋盏诚听声辩位,弹开直奔命门的沙虫与飞溅的金属碎片,兀自腾空躲过剩余攻击,泛着幽光的尖头沿着眼角刺入干沙,与一堆废铁融为一体。
【恭喜宿主获得灼焰玄铁】
宋盏诚不屑地摊开手:“切~还灼焰,高温情况下四氧化三铁很容易氧化的好吧。”没个形态,软塌塌的,就像一坨黑色的翔。
【玄铁可用于制造灵力铠甲,白色附着物可理解为神的传承】
“呸,借着架空背景忽悠大傻子。”
还神的传承,封建迷信。
他摸了一把凉丝丝的伤口,玩世不恭舔了舔嘴角的白色粉末。
苦涩的异味让他很不安,这抹笑很快便凝结在嘴角:“解释一下为什么还有氰某钾?”
穿越这么多年,知识储备这方面,他还是有点自信的。
系统这是要毒死他?
默默祈祷,这玩意儿过期。
貌似过期也挺毒的!
【攻略任务即将失败,玄铁禁用】
笑脸唰地冷了下来。
他还不配用。
“抓住这贱奴,活烹!”海带精怒吼道。
“哎哎哎,后退,我可不保证掏出什么吓死人的玩意儿。”
宋盏诚哪里还肯由着它们,摸出左腰枪套里的“物什”,按兵不动。
“砰——”
钢枪在手中打着转儿,闪烁夺目的光泽,枪口悠悠冒着白色雾气。
“啊呀、我天、俺滴上帝……”诸如此类的词语此起彼伏,没有停歇的意思。
“说了又不听,就这还想吃我呢。”
他随手丢出一颗微型闪光弹,“轰”地炸开曙光,照亮近十米的区域。
“I'm so hungry……”散装鸟语找不到下文,宋盏诚沉吟片刻,补充道,“Can you have a try?”
我丢我丢!
应该没有语法上的错误。
宋盏诚骄傲地抹了把鬓角,他还是个“文化人儿”。
海带精打着卷儿,抖如筛糠。
不多时便升腾起一股鲜甜的蒸汽,宋盏诚翻动锅勺,透明系统幻化成高科技电煮锅,一旁的洗菜池里挂满一排海带叶,正被无情冲洗,淡化咸味。
第一次在海带的“眼”里,看到了生无可恋。
“老伙计,抓几只鱼虾,哦对了,会说话的不要。”系好围裙的宋盏诚凑近勺子浅浅抿了一口,撇了一眼光秃秃的海带精,补充道,“长得丑的也不要。”
言毕,一头气势磅礴的霸王龙缓缓从阴暗的边界站起身来,短胖的前肢固定着钢板,吞吐间如山神叹息。
它耸动巍峨的颈部,嗓音低沉,凌厉的视线在远古化石上仔细比对,驮着八袋粟米,每跑一步,地动山摇。
粟壳哗哗撒了一地。
“淡了。”说罢,他伸手关闭阀门,转身去翻佐料。
七八片海带叶整整齐齐地叹了口气,又齐刷刷变得紧绷。
“土地崩裂,像发硬的面团,毫无预兆的……海水倒灌,淹没了村庄,哭嚎叫声混在一起,天塌了下来,‘面团’被揉捏、发酵……”
破烂堆里坐着一位鼻青脸肿的卷发少年,慌张地翻找掉落的纸张,忍着骨骼剧痛将它们悉心叠好,嘴里说着蹩脚的普通话:
“喔~好在东西没事儿,感谢上帝保佑!”
宋盏诚皱了皱眉,心道:“这儿还有个书呆子?”
继而切了葱花,拍了大蒜。
“最终岩浆喷发,滚滚浓烟欺天而上,黑夜无边无际,撕心裂肺的哀嚎沉了下去,爆炸声震聋了耳朵,虚虚浮浮的,是战火,还是烟花……”
宋盏诚捡起灶台上皱巴巴的纸团,仿佛被揉搓多次,留下大大小小的孔洞,带着些许**的味道,上面依稀写着:
它比战火更凶猛,比烟花更绚烂,夺走比星子还多的性命。
“念丧歌呐!”
“我……我是在看前辈的笔记……”卷发少年义正言辞道。
大烟嗓的声音由远及近,灰蒙蒙的雾气将古怪的阴影拉得愈发抽象,叮叮咚咚,将这个民国装束的瘦弱人类包裹。
艾米勒·斯托夫紧紧抱着纸张泛黄的古书,牙齿打颤,原本干净利落的短发,此刻一团脏乱,他想逃,却没有逃跑的勇气。
头顶犀牛角的独角仙持着尖矛狠狠踹了他一脚,书页翻飞,布满倒刺的长矛抵在喉头,后足反复碾烂书页,嘲讽道:
“A349不需要这些垃圾,奴隶就该趴在地上犬吠!”
宋盏诚轻嗤一声,挠了挠腮:“口气真大。”
突然传来一股焦糊味儿,宋盏诚手忙脚乱地熄火端锅,不知不觉间,摸黑了脸。
“干活儿去!贱骨头!”
独角仙恶狠狠地用长矛拍在艾米勒·斯托夫的肩膀上,结痂的伤疤被倒刺揭开,反复鞭笞留下的肉泥牢牢粘在破衣上。
待瞧见角落里的粟,独角仙眼睛瞪得像铜铃,迈着阔步大摇大摆地走过去,长矛顺势丢到一边,勾紧麻袋,正欲飞走。
“大哥,大哥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