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兄 第28章 秦初生

饺子馅剁了，饺子包好了，饺子去蒸了，折滦突然陷入了一种无事可做的慌张。

折檀听着他那急切想找点话说，想找点事情做的心声，十分的理解：曾几何时，她面对别人也是一样的，最怕屋子里突然安静，大家都不说话。

但她对这天下遇见的人，各个都紧张，唯独对长兄，似乎有一种心安理得的轻松。而长兄却不是。他只对她慌张惶恐。

这种感觉……折檀想说句实话：虽然惭愧，但委实享受。

她觉得自己可无耻了。无耻让她心里不安，她就问长兄，“长兄，我今晚准备再做几朵假花插花瓶里，您要吗？”

折滦当然想要，但他不可以明说。折檀知道他不能明说，她就绞尽脑汁的给他找借口。

“反正我做一朵也是做，做十朵也是做，家里的父母兄妹都有，还望长兄不要推辞。”

——原来不是给我一个人的啊。

折滦失望的点了点头。

折檀抿着唇笑起来，觉得长兄有一种……憨。

她站起来，正准备走，就见门口乱糟糟的，出去看灯会的一群人回来了，随行回来的还有三个人。

一个是张明，一个是平安郡主，一个……是折檀没见过的男人，二十出头的模样，长的很好，是个看起来很温和的人。

她之所以一眼就看见了他，是发现他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没错，他偷窥自己！折檀情不自禁的朝长兄边上挪了挪，她不喜欢那个眼神。折滦很快就发现了折檀的动静，见她有些不安，还以为她对人多的恐惧又上来了，立马就道：“人多，你先回去歇息吧。”

折檀就朝二姐姐看去。然后，她发现二姐姐脸上还有灰！

这是怎么了？一群人好像都不是很高兴的模样。还有平安郡主，她来英国公府做什么？

今天肯定是发生大事了。

确实是发生大事了。乐氏头疼的不行。她先让折墨和折滦带着张明和沈国公家的二少爷先去花厅，再对儿子女儿们道：“各回各屋。”

言简意赅。

最后跟平安郡主道：“您是贵客，我让人带你去客房休息？”

平安郡主一张脸黑沉黑沉，“多谢夫人了。”

于是乌泱泱一堆人就往外走去，折檀偷偷看了眼，就连平日里话最多最喜欢讽刺人的三姐姐小脸也是白的。

不过好在这般，她就不用自己先回去了，也不用请示二姐姐了，折檀拉住二姐姐的手，“我们走快些！”

走快点走快点，好让她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折枝没好笑的道：“从前你对这些可是不关心的。”

无论谁家出了什么事情，折檀都只呆在她的角落里，不去看别人，也希望别人不看她。如今倒是好，兴致冲冲的想听八卦。

折檀就想了想，觉得自己确实变的太多，她就圆了圆，“这不是……平安郡主家的事情吗？”

平安郡主跟秦家，跟她，都是有牵扯的。不过，折檀对平安郡主并不讨厌，相反，她很喜欢这个姑娘。当初秦家大少爷嚷嚷着要娶她，她就吓的满脸苍白，跟着嫡母上门去跟秦家和平安郡主对质，平安郡主全场谈话都在说一件事情：秦家没养好儿子，让她跟着丢脸了，再有下次，她就替秦家管管这儿子。

那气势，反正是她没有的。

折枝也觉得平安郡主是个好姑娘。一回到房里，她就让人将门锁了，道：“这么好的姑娘，却没碰上个好夫家。不过这回，她的夫家定然是要换了的。”

折檀瞪大了眼睛，“秦家要……退婚吗？”

折枝甩袖子，“秦家算个什么东西，是平安郡主自己要退婚。”

哎呀呀！折檀连忙催促折枝，“二姐姐，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啊。”

折枝就笑了。虽然很不厚道，但她明显刚刚是憋着一直没笑，现在被折檀一问，笑的很是猖狂，“我跟你说，阿檀，我今天可真是畅快啊！偏偏人多，我还不能笑，你是不知道，那秦家少爷今天跟平安郡主逛花灯，逛到一半就不见人影了——结果平安郡主就让人去好，你猜怎么着，人家跟护国公家的姑娘在一块，哎，就那个叫周少安的。”

折檀知道她！

她总是和一群人在她的旁边说她的坏话！她怎么跟秦家的大少爷在一起了？

折檀这些时日，经过长兄的层层“爱慕”攻击，最先想到的，便是那两人“爱慕”在一起了。

她捂住嘴巴，露出两只圆溜溜的眼睛，“天爷！那平安郡主怎么办啊？”

折枝就来了兴趣。

以前跟妹妹说别人家的这些事情，妹妹总是一副你说我听着却神游天外的神情，让折枝一直没机会跟她说说八卦增加感情，今日见她有了兴趣，连忙细细的展开道：“你知晓为了阿果那个傻货的婚事，母亲今年特地定在了醉仙楼的雅间吧？”

折檀点头。

折枝：“哼，能定在那里的人，都是跟咱们家差不多宁南候家，或者好一些的，就有护国公家和秦家，还有沈国公家。”

这三家在朝中子弟不少，比折家只有折滦一个当官的好多了。

自家有那雅间，还是拖了长兄的福。

折檀：“所以呢？”

折枝嗤笑，“母亲想给阿果说的人家，是宁南候家，他家有个嫡次子，正好年纪合适，听闻喜欢舞文弄墨的，也合阿果的心意。但是宁南候家跟咱们家一样，如今……算是没落了，你三姐没瞧上。”

折檀就觉得很震惊。宁南候家跟英国公家的情况差不多，全家就一个人在顶立门户了。英国公家是长兄，宁南候家还不如她们家，只有年老的宁老侯爷，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人家的嫡次子来配三姐姐，已经是很好了。

但是折果不！她看上了隔壁雅间的护国公家的嫡长子。

“母亲领着她去宁南候家的雅间里走动，她全程低着头——就跟你平时似的。”，折枝笑着道：“宁南候家的老夫人，那是成了精的，这还看不出来吗？当时没说什么，只笑着跟母亲说：你家三姑娘长的好，要不是我家小子相貌配不上，实在是想带回家去做孙媳妇的。”

这意思，就是不成。

“母亲最是怕麻烦的，带着我们几个四处走动，心中已然不快，这时候又听见宁南候家老夫人说这般的话，母亲心里能不生气吗？可阿果是个傻货，一点儿脸色也不懂看，还拉着母亲说，想去隔壁的护国公家拜会，你都没看见她那眼神，见母亲不答应，都要哭了，母亲实在怕出乱子，便带着我们走了一趟。”

折檀的眼珠子不得不又瞪大了。

天爷！三姐姐是想……想嫁到护国公家？

折枝点头，将被子一放，“阿檀，先倒杯茶。”

折檀就给二姐姐倒茶，还无师自通的学会了给她锤肩膀，“二姐姐，后来呢？”

后来？

折枝又冷笑连连，“二楼雅间，不是还有秦家和沈国公家吗？沈国公家的平安郡主跟秦家那婚约，啧，反正已经岌岌可危，这回元宵灯会，两家有意重修正好，于是约了一块，两家小辈相互拜访，平安郡主和秦家少爷也出了门子，到一楼门口看灯。谁知，看到一半，秦家大少爷就不见了，平安郡主就连忙叫人去找。”

醉仙楼里瞬间就乱了起来，“彼时我们正在护国公家的雅间里，听了这事，都派了小厮去打探消息，就在这时，你三姐那个傻货——”

折檀听的捂住心口，此时正听的紧张不已，突然就觉得二姐姐的语气突然变了变，就连骂三姐姐“傻货”二字，好像都带着一股宠溺之情。

她直觉接下来的事情不简单，果然！二姐姐一边笑，甚至还带着一股惊悚的宠溺感道：“你三姐那个傻货哟，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又说了一句：遭了，少安也不在。”

当时未必就没人发现护国公家的姑娘少了一人，但是谁也没说，就折果说了出来，又是这么巧，正好平安郡主经过，她听了立马道：“沈家的护卫听令，护国公家的周姑娘也不见了，大家帮着一起找。”

折檀只听不用看就知晓护国公家的人要恨死平安郡主和三姐姐了。

“咱们家在那里，尴尬的哟，母亲的脸色都要青了，但是也没办法，还得帮着找，于是，就在醉仙楼里后院的一见废屋子里找到了他和周少安。”

这可真是……真是……真是有点令人高兴呢。

折檀大概是猜到了周少安为什么会在背地说她的坏话了。她道：“两人在一起，做什么了？”

这个就很难细细展开了，折枝为了保住自己姐姐的形象，道：“无媒苟合的东西罢了，你别问。”

折檀着实惊讶了。无媒苟合四个字，是难堪的画面。她以为顶多是拉个小手……亲个小嘴！

那难道还是……光不溜秋？！

她倒吸一口气，“这也太……大胆了。”

可不是！折枝就道：“当时，平安郡主就冲了进去，将周少安和秦大少给打了出来，两人衣衫不整，周少安还好——平安郡主好歹让她有时间先穿好了衣裳，可是秦大少可就不一样了，他一直被打个没停，衣裳都没穿上合体的，哎哟哟，当时别提多难看了。”

反正，幸亏今天阿檀没去，否则看了要吐几天的，阿檀一共也没吃多少东西，想想就可怜。

折檀就对平安郡主十分同情，“那她怎么跟咱们回来了？”

折枝也流露出了一丝同情，“秦家大少爷，他大名叫什么来着，秦初生？对，就是这个名字，啧，取的名字是真适合他。”

“秦初生就好像个刚出生的孩子一般，被打的嗷嗷叫唤，却还在说自己年幼不懂事，秦家的人连忙上前去劝，但却打不过，也不敢打平安郡主，护国公家的夫人们还晕了几个，场面实在太乱，正在这时，张明张大人跟沈家二少爷，也就是平安郡主庶出的二哥，沈垣，突然站出来说话，让平安郡主先住手。”

“平安郡主哪里肯听，不知道从哪里拿到一根长鞭，一下下的抽过去，沈垣也被抽了好几下，这时候，沈国公才和父亲等人从外面回来——沈国公先前被父亲拉着去买父亲的灯谜去了。”

沈国公见了这场面，固然心疼女儿，但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只好让府丁去拉女儿，结果女儿被他气着了，事情虽然暂时平息，让秦初生和周少安两家都走了，但是却不愿意见到沈国公，根本不愿意回家。

“那也不能来咱们家啊，咱们跟她又不亲近。”，折檀道：“没见过几次面吧？”

折枝就道：“我也不知道，估计是被气糊涂了，不过当时在旁边的，也只有咱们一家——母亲本来想走的，但是父亲却还在等着沈国公买灯谜，所以一直不动弹，哎。”

折檀：“……父亲可真是……”

折枝点了点头，突然道：“平安郡主的母亲是朝阳长公主，去年十月就陪着太后娘娘去江南祈佛了，要三月才能回来，公主府里，平安郡主好像一直都不喜欢去，她的性子泼辣，名声倒是一直不太好，玩的好的……好像没有，对，不曾听说过，就是宫里的几个皇子，关系也是不远不近。”

她是不是没地方去啊？

然后又笑起来，“是我胡思乱想了，她那般的姑娘，怎么会没地方去呢。估摸就要气一气沈国公，才来了咱们家。”

“那张明大人和沈二少爷呢？”，折檀还是不太明白。

折枝：“沈二少爷……听平安郡主要来咱们家，他主动跟沈国公说想来咱们劝导平安郡主和看护，以免出事。至于张明大人，好像是来找长兄。”

反正，这事情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到了现在的地步。

折檀吃完惊，心里就有些痛快起来，“活该！”

周少安活该，秦初生活该！都活该！

两姐妹都觉得说完了这八卦，事情就不该她们去操心了，各自下了榻，折檀松折枝出门，折枝准备回家睡觉，但是！还没出门呢，嫡母房里的孙婆子就领着平安郡主来了。

“郡主说，想跟四姑娘一起睡。”，孙婆子怜惜的看着折檀，“姑娘，您多看护着郡主。”

折檀：“……”

折枝：“……”

折枝不走了。

“要不，郡主就住在我那里，我跟四妹妹一起睡就好了，哪里能让郡主跟四妹妹睡一张床呢。”

平安郡主不！她今天就是来找折檀的，她道：“我跟阿檀都是被秦初生那个畜生泼了脏水的，我跟她惺惺相惜，我想跟她一起睡。”

她都叫上阿檀了。是个自来熟。

折枝：“……就这样？”

平安郡主不解，“还能怎么样？”

折枝担忧的离开了。折檀有些紧张。

她适应二姐姐的强势，适应了十多年，平安郡主明显是比二姐姐更加强势的人，她不敢与之对视。

平安郡主却已经爬上了床，拍拍床边，“你来，一起睡吧，我跟你说说话。”

折檀慢吞吞的上床。

平安郡主就盖了被子——一人一个被窝，她占了床的三分之二地方，折檀小心翼翼的缩在墙角。

平安郡主先是叹了一口气，“今天这事，我的脸面就全没了。阿檀啦，我已经想好了，这回不让他们秦家绝后，我就不信沈。”

折檀立马被她的狠话吸引了过去，“你要……你要杀了他？！”

平安郡主就莫名其妙的看她一眼，“阿檀，他再不好，也是秦家的人，杀了他，秦家就要杀了我。”

折檀就更好奇了，但她不敢问。平安郡主却不忌讳，道：“我已经想好怎么办了。”

“你知晓吧，秦初生是秦家嫡长子，剩下的全是庶子。他们家的庶子不值钱，都没好好养，不是什么厉害的。只秦初生在才学上有点天赋，小时候还算好，被我母亲看中，成了儿女亲家。”

折檀小声的道了句，“这些，我知道一点。”

当初被那般嘲讽，她对秦家和平安郡主的基本家事都了解一些。

然后就听平安郡主当真是一点儿防都没设，继续道：“谁知道娇生惯养的，长大了就成了这般。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都互相勉强着罢了，上回，他要是真敢娶了你回去，跟我退婚，那也算是情痴，但他也不敢，只是嚷嚷，被打了两回，就怕了。”

“这回，他跟周少安的事情，也是这般，周少安是个蠢货，冲着我这个位置去的，但是我敢保证，秦初生就只敢要她的身子，不敢娶她，被发现了，顶多一个妾氏罢了。”

折檀本来很紧张的，但奈何平安郡主表现的像跟她很熟，什么话都跟她说，说的还是两人都要骂的人，这感觉，一下子就亲近了，她就情不自禁的往平安郡主那边蹭了点地方过去，“那周少安怕是要被打死了——周家的姑娘，以后都别想做人了。”

平安郡主：“谁说不是。但我是个好人，这事情是我捅破的，我不会让无辜的人牵连进去。”

折檀的眼睛就直直的，“真的吗？你打算怎么做，让其他的姑娘不被牵连进去？”

平安郡主就笑，觉得这姑娘真可爱，她道：“那个秦初生，是个畜生，见姑娘落单就想行强/奸之罪！我进去的时候，周少安一直在挣扎，我年幼，没想太多，没第一时间护住周少安，只记得去打秦初生了。现在想起来，只觉得不对。”

这就是救了一个姑娘的命了。

折檀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平安郡主是个十足的大善人，是个绝世好人，“好歹脸面上是好看的。”

平安郡主已经让人去周家传话了，“我让人去送信，周家要是聪明，就照做，去宫里找皇上做主。哼，明天估计皇上也要找我去，我就提议，把秦初生给阉了。”

折檀捂住了嘴巴，“阉了？”

她觉得很是荒谬，很惊奇，很别具一格，很不敢确定。但是这件事情却办下来了，早上平安郡主去的皇宫，中午的时候，宫里就传了话出来。

“说是……秦初生得了那种病，会突然发作……想行苟且之事的病，如今错事已铸，护国公家的周姑娘会嫁与秦家，平安郡主退婚，然后……未免以后再造成悲剧，就让人将秦初生给阉了。”

折檀再次吸一口冷气，“真的？”

折枝点头，“是真的。”

她也觉得不敢相信。不过，这事情，错处就全在秦初生……的病上，现在病的根源没了，周少安也嫁了过去，事情算是结束了。

“但是——周姑娘，怎么还嫁过去呢？”，折檀不是很明白，“这种时候，出家……”

折枝就道：“她也可怜，但是事情是她自己做的，如今，她不嫁过去又能怎么样呢，姑娘家的清誉何其重要，她被秦初生那般……她的命其实就没了，要是再不爱女儿的人家，便是要一根绳子勒死她的。周家……也算是好的了。”

折檀深知二姐姐说的没错，但是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她那股高兴的劲头也没了，这时候，她才关心起长兄昨晚跟张明大人的事情，“可是出了什么事情？”

折枝就一脸奇怪的看着她，“你……你何时这般关心长兄？”

折檀早就想好了圆谎，“张明大人和长兄先前都是去庄子上的，我想着，张大人突然来，是不是要去庄子上了？”

原来是这事。确实，阿檀之前跟秦家那畜生有牵扯过，如今去庄子上最好，躲一躲这股污秽的风。

她当即站起来，“你跟我去母亲那里问问。”

去的时候，折檀发现长兄也在，也是来说去庄子上的事情。

她舒了一口气，能去就好，就怕出了昨晚的波折，家里不让出门了。

不过，正在她放松之际，她突然听见长兄的心声说：

——昨晚还是对秦初生下手太轻了，早知道就要引着更多的人去寻他。

——早知道，就叫几个青楼妓女也混进去，给他来一个多人的局。

——哼，周家倒是摘了出去。

——秦初生只是去了一条小短腿，但我家阿檀可是受了那么久的惊吓！

——不行，这件事情，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还有两条腿，找个时机，再折一条，我让他拖着腿走。

折檀：“……”

她神情有些惶恐，昨晚的事情是长兄做的吗？

折滦也正好看过来，然后内心瞬间就变了样。

——阿檀看我了，嘤！

——阿檀，我今天穿了玄色的衣裳，跟你的衣裳很配哟~

以后还是凌晨三点更新吧，我要熬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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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秦初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