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石化为齑粉之后,整座埴山突然剧烈地摇晃了起来。在它的力量被摩罗吸收得一干二净之后,这座数万年来人与妖都心向往之的岛屿终于崩塌了。
摩罗抽出腰间那柄常常被阿苏君把玩的折扇,向空中一扇,一辆华丽的胧车便出现在眼前。男人优雅地转身坐进胧车,众式神护着他向空中飞去。
一手持扇撩开胧车的窗帘,看着那座被海水的漩涡慢慢吞噬的岛屿,这个昔日被晴明封印进地狱的恶魂竟然眼含悲悯地感叹道,“真是可怜啊,为了这可悲的命运……”
“主人仁慈,若非您将它的力量纳入己身,以它这样的愚昧,岂非浪费了神女的传承?”胧车之内,一个容貌清雅、身着樱红唐衣、长发委地的女人将一盏沏好的茶托在手中,抬到齐眉的高度,递给摩罗。
接过这美人素手泡好的清茶,摩罗姿态慵懒地呷了一口,眼光轻柔地落在了女人身上,“这么多年,还是你最懂我。”
女人抬袖轻笑一声,满目痴迷地看向这个只是随意坐着都风雅无限的男人,“为了主人,我愿意做任何事。”
“那么,替我去天之真名井走一趟如何?”摩罗一手温柔按下女人遮面的袖子,一手持扇抬起她的下巴,慢慢凑到她的跟前,与她呼吸交缠着,“为了我,去把胧月夜的心头血取来。”
“为何是那里?”女人惊讶道。
“附上了追踪之术的燕返剑,一柄来了埴山,一柄去了西国。以我那小妹的性子,首先想到的必然是要去封印井口。”摩罗爱怜地抚过那柄由胧月夜的獠牙打造而成的短剑,随手将它抛进女人的怀中,“西国的结界,在我没有彻底恢复力量之前,你是进不去的,直接去井边等着便是。”
“这燕返剑你带上,这柄从她身体里取出的利剑,最适合用来取她的血。”
女人弹指敲了敲那柄短剑,听着从剑身上发出的嗡鸣声,脸上满是愉悦的笑,“如此,我定当为主人完成愿望。”
西国族地的深处。这里不像朝仓山终日隐在风雪之中,犬族先祖的塑像与亡魂均埋在繁茂的树下,几百年来已经长成了一片繁茂的森林。最中心处,一株高耸入云的杜树遮天蔽日,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息。
“果然是兄长的五行之术。”胧月夜站在杜树之下,看着周围的结绳,叹道,“杜树乃治愈之树。以它为核心施以五行之术,可保犬族生灵不受瘟疫侵袭,天地自然灵气也会保佑西国繁荣下去。我只知当年兄长与斗牙大人情谊深厚,这倒是第一次亲眼看到兄长为犬族如此深谋远虑。”
说罢,她看向一旁望着杜树静默不语的杀生丸,只见他仰着头,那一双金眸定定地望向杜树树冠。对于那个曾有半师之谊的男人,杀生丸向来观感复杂。幼时尚未能够稳定化形时,他曾在京都晴明的阴阳寮中有过一段短暂的客居。那一段客居让他与胧月夜结下了这终身的缘分,也让他生平第一次接触到半妖这种生物。
那个明明身上带有一半妖怪血脉,却始终从事着保护人类工作的男人,脑子里总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在古神陨落以来的历史当中,人类从来自诩为光明,而妖怪被认为是黑暗,但那个男人,一直游走在光明和黑暗之间,妄想建造一个光与暗能和谐共存的世界。几百年来,见惯了人类与妖怪之间的厮杀,以及人类与人类之间厮杀的他,一直弄不明白为何那个男人至死都抱着那样幼稚的想法,连带着他的父亲也因为相同的信念死去。直到这些年因为寻刀在人间行走,他同父异母的弟弟,犬夜叉那个来自异时空的人类妻子,在他落魄时跟随他的铃,以及那身负罪恶却自我救赎了的少年琥珀,那些本身弱小却因为情感会在关键时刻变得异常强大的人类,都让他开始隐约明白当年父亲和那个男人的情谊,也让他重新理解了与他相伴长大的胧月夜。
如今站在这棵他与胧月夜第一次见到的犬族结界核心,感受着那从他们幼时起就获得的来自那个男人的祝福,杀生丸心中有些东西进一步被填满了。
“虽然知道五行之术的解法,只是我已不是行走在人间的巫女,妖怪的身份没有办法使用灵力。”胧月夜故作苦恼地问道,“怎么办,杀生丸,没有巫女的灵力,我们就没有办法找到可以封印天之真名井的法器了。”
看着一脸笑意,已经有了决定偏要故意问他的胧月夜,杀生丸屈指敲上她的额头,淡声道,“你决定便是。”
“那我可要去请戈薇来这里帮忙了啊?”
“她来了这里,可就意味着被认可为我们的族人了啊?”
“喂,杀生丸,等等我啊——”
越说越大声的胧月夜见杀生丸转身越走越快,好像没听到她的话似的,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改快走为小跑,胧月夜疾步追上那故作冷淡的白衣男妖,俏皮地挽上他的臂弯,与他一同向犬夜叉夫妇所居的客院走去。
此时西国王城客院中,犬夜叉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坐在戈薇身旁,盯着她的肚子不知道在想什么。从送走了医生之后,他就一直一言不发,维持着这个样子直到今天。戈薇醒过来的时候,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但还是被犬夜叉的样子吓了一跳。
“犬夜叉?”戈薇慢慢地坐了起来,轻声唤道。
“唔……”听到妻子的呼唤,犬夜叉顿时一脸紧张地抱住她,小心翼翼拿过榻上的一只软枕,塞到戈薇的腰后。做完这些事情后,向来莽撞得像个少年一样的红衣半妖又直直地盯着她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茫然、好奇和不安。
“犬夜叉。”戈薇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傻乎乎的男人,拉过他的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跟孩子打声招呼吧。”
虽然还没有胎动,但是以半妖的力量已经能通过这样亲密的触摸感受到戈薇腹中那一团不同于她的生命气息。长着锋利爪子的手颤了颤,连带着犬夜叉的声音也是颤抖的,“戈薇,我……我……感觉到它了……”
“嗯,犬夜叉。这是我们的孩子,你要做父亲了。”戈薇微笑道。
从昨天一直呆愣到现在的半妖终于找回了他那根飞走的神经,犬夜叉抬手将戈薇揉进自己的怀里,用自己的脸紧紧地贴着她的脸,哽咽着,不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戈薇,谢谢你……给了我一个家……”
太明白犬夜叉此时的心情,戈薇心中一阵疼惜,眼中也不禁涌上泪花。她轻轻地拍了拍犬夜叉的背,带着安慰和鼓励,“加油啊,犬夜叉,我们要一起好好地迎接它的到来。”
听到戈薇这句话,犬夜叉放开了她,双手握住戈薇的肩膀,专注地看着她的眼睛,“我会保护好你,也会保护好它。”
“我相信犬夜叉。”戈薇环住犬夜叉的腰,整个人都埋进他的怀里,笑得无限温柔。
“咳咳。”
两人浓情蜜意之时,门口传来一阵咳嗽声。他们转头看去,只见胧月夜站在门外,一手握拳放在嘴边,假装咳嗽。见犬夜叉和戈薇注意到自己,胧月夜笑道,“抱歉,打扰你们了。”
“没有。”戈薇有些不好意思地推开犬夜叉,向胧月夜点头施礼,“还要多谢你,胧月夜,要不是你及时叫来医生,我还不知道我们有了孩子。”
“还有杀生丸也是,在那么紧急的关头,要不是他,我们也没有办法来西国疗伤,这段时间真是叨扰了。”
听到戈薇这么说,犬夜叉站了起来,有些别扭地向胧月夜说道,“……多谢了。”说着,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脸坚毅地说道,“作为回报,如果你们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尽管直说。”
红衣半妖的这副模样把胧月夜逗得抬袖掩面一笑,为了不让这个别扭的弟弟尴尬,她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笑意,努力严肃道,“眼下倒还真有一桩小事想要拜托你们。”
“啊咧?”这样直白的胧月夜把犬夜叉说得一愣。
“你们也看到了,近来人类军队当中,流传着一种足以杀死任何妖怪的武器。”胧月夜走到戈薇身边,正色道,“这种武器来自天之真名井的净水,如果不将那井进行封印,这样下去,整个世界都会陷入可怕的混战当中。”
“可是我们能够做什么呢?”戈薇问道。
“我需要你的灵力,戈薇。”胧月夜说道,“兄长在犬族兴起之时曾在族地深处以五行之术创造结界,结界之中有他生前留下的众多法器,其中便有可以封印天之真名井的东西。我如今恢复妖怪之身,虽知解法,却无法使用灵力,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可是,犬族族地的核心,不是被承认为族人的成员才能进去吗?”犬夜叉插话道,说着,他看到胧月夜那双满是笑意的眼睛,顿时明白了什么,心下五味杂陈,“胧月夜,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就是你想的那样。”胧月夜笑道。
犬夜叉沉默了下来,身为半妖,既不被人类承认,也不被妖怪承认,一直以来,他只有戈薇是归宿,没想到到了今天,他却和戈薇一起,要被正式接纳为西国犬族的一员了吗?
“犬夜叉……”戈薇有些担心地拉住犬夜叉的衣袖。
见他如此,胧月夜也不着急挑明,只是笑道,“我和杀生丸在外面等你们。”
说完,便退出房间,将空间让给夫妇二人,让他们去消化这个消息。
“犬夜叉,我没有想错的话……胧月夜的意思,是要正式承认你为西国犬族的一员吗?”戈薇问道。
“不止是我,还有你,戈薇。”犬夜叉长长地吐了一口气,握住戈薇的手。
“啊咧?”戈薇一愣,“我一个人类?这是胧月夜的意思,还是杀生丸的意思?”
“事到如今,胧月夜的意思也就是杀生丸的意思了。”
“为什么这么说?”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结成夫妻了。”犬夜叉面色复杂,“我本来以为他们会昭告天下,正式地举行婚礼,没想到竟然这样悄无声息,真不知道杀生丸那个家伙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胧月夜居然也容忍下来了。”
“犬夜叉……你怎么知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啊?”戈薇面色古怪地问道。
“啊这……”被戈薇这么一问,犬夜叉顿时涨红了脸,“其实……犬族中,无论是谁,只要有了自己的配偶,其他人都能从配偶身上闻到那个人的标记,这是避免发生争夺配偶事故的手段……”
话题这么一歪,连戈薇的脸都红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