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相［刑侦］ 第44章 第 44 章

范喜落网，闵轻舟决定连夜展开讯问工作。

晚上简单吃了点食物，闵轻舟便带着程泉进入了讯问室，谢珩不太想进去选择留在监控室同步监听讯问过程，闵轻舟没有强求便随他去了。

经过一段时间的冷静后，范喜的情绪逐渐恢复，但人在经历情绪极限的大起大落后，往往就像被抽走灵魂般对一切悲喜都不再在意，如同行尸走肉。

此刻的范喜就是这个样子的，他像是虚无缥缈的，有人开门进来他连头也不抬一下，就那么耷拉着脑袋垂着眼皮盯着地板发怔。

与闵轻舟一起坐到了座位上后，程泉开口吸引范喜的注意力：“范喜，现在开始对你进行讯问，讯问过程全程有监控录像，希望接下来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实话实说。”

范喜没有回应，好在他肯与闵轻舟和程泉两人眼神交流了。

闵轻舟有十足的耐心迎接接下来的讯问，即使范喜没有回应他也不放在心上，而是主动开口道：“范喜，看得出来郭美明突然去世对你的打击很大，几乎让你走到了鱼死网破的地步。能说说吗，这之间你经历了什么？还是谁说了些什么话让你难以接受？你可以放心大胆地说出来，我们会用尽全力抓住真相还一个公道，无论是对于郭美明还是你。”

范喜整个人仍是呆滞的状态，根本不愿开口。

闵轻舟也并不介意，他试图唤醒范喜的灵魂：“你和郭美明相识已久，她却草草结束了自己的生命，她明明才搬了住处，她明明对接下来的生活是有希望和计划的，可是出于某种原因她害怕惊恐，最终心如死灰选择跳下了天台。”

范喜紧咬着后槽牙，渐渐开始有了反应。

“绑架吕青青时你曾说郭美明死了，那个人更不会放过你的，我知道你口中的那个人是林嘉南，你也别着急否认，毕竟这些话都是你在绑架吕青青的现场亲口说出来的，现场很多人都听到了。”

范喜冷哼一声，脸上终于有了点表情，他像是不满闵轻舟的某句话忍不住即刻回击：“我说过的话我都记得，我是不会否认的。”

闵轻舟觉得十分有意思，挑眉问：“看来你打算供出林嘉南了？”

范喜并不犹豫，又不太干脆，他似乎还是有所顾虑霎时闭了嘴。

闵轻舟与程泉十分默契对视一眼，程泉配合着开口说道：“范喜，关于郭美明有一件事我觉得必须让你知道才好，我不知道你和郭美明有没有私下联系，我也不知道郭美明有没有跟你说过她收到了一封信这件事，但我想告诉你的是，经过警方调查取证，我们确定郭美明是因为那封信才最终决定赴死的，而那封信很有可能与林嘉南有关，并且警方已经掌握了部分证据。”

范喜愣了愣，目光冷冷望着程泉一张一合的嘴。

程泉则继续道：“郭美明本来有接下来生活的计划，跳下天台这件事对她来说是绝对不会做的事，可她却还是死了……无论是她还是吕大成，他们都经历过绝望，最终都选择了了结自己的生命……你、我、我们所有人都猜到了始作俑者是谁，事到如今他仍然逍遥法外，这种情况下你不说我不查，哪时哪日才能还受害者一个公道呢……”

程泉的话成功说动了范喜，范喜这样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竟在下一秒情绪崩溃涕泗横流。

整间讯问室回荡着他的哀吼声：“他就是不想让我们活，一开始是吕大成，现在是郭美明，接下来就轮到我了……他就是个畜牲人渣，觉得我们没有利用价值了就要灭口，在他眼里我们的命根本一文不值，根本一文不值呐！”

闵轻舟眉头微蹙，试图安抚他的情绪：“真相到底是什么、林嘉南背后又做了些什么，这背后有太多事情牵扯在一起，你可以慢慢讲清楚的，不要着急。”

范喜缓了缓情绪，终于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其实她在跳楼之前联系过我，那天下午我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是她打来的，电话里她告诉我她成功了，她说老板对她十分信任，她很快就可以升职了。”

“她还说我配合得不错，老板对我的印象和评价也非常好，说我晋升指日可待。我们知道警察在监视我们，所以那通电话我们并没有聊太久。晚上我去家附近的场子上玩，偶遇了之前在林坤餐厅赌博场上认识的一个赌客，通过他我才得知之前林坤餐厅和地下赌场被查封，林嘉南已经彻底放弃那里了，他说林嘉南已经将之前地下赌场的会员全部安排到另外一处赌场去了。”

“我当时觉得不对劲，因为林坤餐厅是我们第三十六团的联络点，放弃联络点这件事我们作为团成员一无所知，这就相当于林嘉南抛弃了我们。我跟那个人确认了一下，他说林嘉南确实已经放弃地下赌场了，为了向我证明他还让我看了他在新赌场的流水。”

“那一刻我有点手足无措，于是我给郭美明打了电话她却没有接，那时候天已经黑了，我只好回家给她的邮箱发了邮件告知她我得到的这个消息，因为我还不够权限直接与老板沟通，所以我想让她去打探一下情况顺便让她自己也留点心多多注意。”

“一直等到第二天早上我都没有收到郭美明的回复，我有点慌了便登陆内网进入论坛想看看最近的风声，直到我看到郭美明坠楼的转帖……”

直到这一刻，范喜眼里终于闪出泪光，他愤怒的情绪难以自控：“他们说郭美明是跳楼自杀，可我最清楚不过，郭美明怎么都不会走上跳楼自杀这一步的，她有未完成的事情，她有她的儿子，她怎么可能就这么自杀。我意识到，和吕大成的死一样，郭美明也被林嘉南放弃了，同时我也意识到下一个被放弃的就是我了……”

范喜叹息：“百般纠结万般煎熬的情况下，我选择了与他迎面，我想找个契机逼林嘉南现身与他直接对话，于是我便想到了利用警方的权利来完成这件事，所以我在吕青青下班的路上绑架了她……至于为什么选择吕青青，我从来没有原谅吕大成，所以他的女儿我也没有必要怜悯。”

闵轻舟听得认真，表情严肃问：“郭美明跟你提过信的内容吗？”

范喜摇了摇头。

闵轻舟思索了片刻，倾身盯着范喜开口：“郭美明是第三十六团的成员，吕大成是，你也是，那么林嘉南就是第三十六团的领导者和管理者了？”

范喜迎上闵轻舟的视线，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了任何顾虑，于是他坦然回：“是，我和吕大成都是被郭美明拉进去的，也是郭美明带我们认识的林嘉南。”

旁边是记录员敲字记录的声音，而闵轻舟并不受打扰，思绪不乱逻辑清晰问：“吕大成与林嘉南和第三十六团之间发生了什么你知道吗？他又是为什么到了一无所有的地步，他所经历的一切是否与林嘉南有关系？”

范喜点了点头回：“吕大成初入赌场运气还是不错的，刚开始林嘉南也比较器重他，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逢赌必输，诡异的程度连我都觉得是不是他得罪了谁被恶意整顿了。他在赌场上输得一无所有，备受打击，心态就发生了变化，他的状态不好我的机会便来了，在郭美明的举荐下林嘉南开始重用我，慢慢地我取代了他的位置。因为这件事，还因为我和郭美明越走越近，他与我彻底决裂了。”

范喜长舒一口气，仿佛压在心头的东西被和盘托出：“他曾经毁了我的人生，我看着他如跌落谷底悬崖如同大仇得报般爽快。直到有一天我得知吕大成车祸身亡的消息，其实当时我是有些恍惚的，因为恨了二十年的人突然就那么没了……”

“我以为他是真的遭遇了车祸身亡的，可是后来我从郭美明口中听到了一些话，她警示我坚决不能走吕大成的老路，坚决不能违逆背叛老板……她说老板就如同神掌握着生杀大权，从吕大成入赌场到为老板做事那刻起，他遭遇的一切失败和打击都是拜老板所赐。”

“我取代了吕大成的位置后有了些了解，然后我才发现老板并不是表面上那样光鲜亮丽，他组织黑/恶势力讨债、有自己完整的一套走私链，他让我通过自己的银行账户向不同的海外账户汇款且数额巨大，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在洗/钱……除了这些，他甚至买凶杀人，第三十六团近百人为他作事，他们无所不用其极，他们伪装了一个普通的团购会员群，通过暗网大行走私洗钱、□□那一套涉嫌违法犯罪，成为压榨人的祸患、社会的毒瘤……”

闵轻舟眉头紧锁，眼神犀利：“所以究竟是因为什么林嘉南才容不下吕大成？”

范喜冷笑：“郭美明说吕大成意识到第三十六团的可怕，也意识到林嘉南是在带领他违法犯罪想退出第三十六团，但吕大成牵涉其中林嘉南又怕他会出卖第三十六团便对吕大成实施打击，吕大成一蹶不振走投无路，最终精神崩溃走上了自杀这条路……”

闵轻舟与程泉对视，久久都没开口说话。

最终还是程泉继续问：“那么针对郭美明，林嘉南也是同样的套路，郭美明暴露在警方面前，你们都暴露了，所以他要放弃你们自保？”

范喜点头：“郭美明死前经历了什么其中细节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的是第三十六团团规苛刻，我们三人中郭美明是最先加入第三十六团的。她对团的投入更多依赖更大，同时她也最了解我们的老板林嘉南，所以意识到林嘉南将要出手的那一刻，她为求解脱先一步跳下了天台。因为她曾说过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她不要像吕大成那样一无所有地死去，她想为她的儿子留下点什么……”

程泉点头：“林嘉南的秘书刘昌平你认识吗？他是否是第三十六团的成员？”

范喜立刻摇了摇头：“我认识他，听说刘秘书是林家老爷子身边的人，林家老爷子为了辅助林嘉南才把刘秘书调回了国内，刘秘书是林嘉南爸爸的人，想必林嘉南怕他的爸爸知道不敢拉刘秘书下水，所以刘秘书才置身事外，没有加入第三十六团这个大染缸。”

好吧。

程泉又问：“郭美明和这位刘秘书的关系怎么样？这位刘秘书亲口说他曾借给郭美明一笔钱周转。”

范喜思索片刻回：“应该是借过的，我曾听郭美明说过当时她是想问老板借，急用钱却找不到老板，于是她便向刘秘书开口借了。”

程泉点了点头示意自己清楚了。

一时间讯问室里安静下来，范喜却如释重负，自言自语起来：“之前我总是害怕这一切被戳破，现在我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人在做天在看，林嘉南要毁我我就先毁他……这一切都是他逼我的，都是他逼的……”

程泉一怔，看向闵轻舟请示。

闵轻舟脸上凝重不减，铿锵有力道：“范喜，以上你的所有发言均由你个人承担，现在我们要求你提供与林嘉南相关的各赌场详细地址，以及第三十六团群号、各成员的信息，同时还有暗网登陆网址，及你所知道的林嘉南所涉境外账户的账号和地址……以上，请你如实交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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