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防止马思明临阵逃脱,第二天闵轻舟特地给程泉打了电话询问马思明和他的人有没有到场,得到程泉肯定的答复,闵轻舟这才安心,又叮嘱了程泉几句才放心挂掉电话。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打那通电话的时候马思明就在程泉身边,听到闵轻舟熟悉的声音马思明默默翻了个白眼同时攥紧了拳头:我恨。
挂掉电话后闵轻舟的心情不错,他换了身正式的黑色西服就出了门,出门时吴姨特地交待说今天会下雨,叮嘱他带上雨伞,闵轻舟听话照做,拿着雨伞出了门。
开车的路上闵轻舟拨了个电话出去,电话接通后那头传来一个温柔沉静的女声:“喂儿子,你怎么样,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了吧?”
闵轻舟看了眼后视镜提速超过了前方车辆,嘴角扬笑回:“放心吧老妈,事情都解决了。”
说罢,闵轻舟故意叹了口气,说起了玩笑话:“唉,这次没用上你和老爸的关系我很遗憾。”
老母亲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忍不住啐一口:“臭儿子,你要自己努力,别想着什么都靠我和你爸爸,自己争口气混出个名堂来比靠父母更有意义和尊严,知道吗?”
闵轻舟立刻辩解:“老妈我就是开个玩笑,你儿子我才不愿靠你和老爸的名气混日子混编制呢。”
闵母这才满意点头:“不错不错,不愧是我儿子,妈妈为你感到骄傲。”
闵母话题一转,反问:“你在开车?怎么,没回局里工作吗?”
闵轻舟看了眼车前挡风玻璃上不断砸落的雨点,如实回:“没有,高局的意思是让我反思两天再回去工作,这样也好,反正也到日子了我要去趟若州,休息两天正合我的心意。”
闵母那边安静了一瞬才传来闵母稍显遗憾的声音:“是吗,这么快就到日子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一年又一年的,今年已经是第三个年头了吧?我和你爸爸忙工作抽不开身,既然你去了就代替我们给他送上一束花吧。”
闵轻舟一个晃神,露出苦笑答应下来。
两人又闲聊了几句才挂断电话,此时雨滴更大了些,山里起了狂风将公路两侧的杨树吹得风雨摇曳。
闵轻舟的脸上写满了心事,目视前方将车子开得极稳。
车子驶出一段颠簸老旧的公路后,闵轻舟开车驶进了高速路口收费点然后上匝道继续前行,匝道口指示路牌上几个大字十分晃眼:若州,16KM。
*
抵达若州后闵轻舟开车直奔若州郊区的墓园。
若州这边也在下雨,幸好雨并不大,闵轻舟撑着伞拿着一捧白菊花和一瓶白酒就上了山。
墓园就在山入口不远处的地方,闵轻舟穿过一排排墓碑,最后终于在一处看起来非常普通的墓碑前停住了脚。
墓碑上积灰被雨水冲刷出一条条水痕,水痕不断划过墓碑上的刻字。
闵轻舟在墓碑前蹲下来,拿出手帕将墓碑上的水痕和积灰擦得一尘不染,然后默默盯着墓碑上简单朴实的“谭耀宗之墓”几个字看了很久。
雨天山上的空气格外清新舒爽,整个墓园里空无一人,闵轻舟独自沉默了许久,才打开带来的白酒将酒一滴不剩洒在了谭耀宗的墓碑前。
“师父”,闵轻舟的声音嘶哑哀伤,自言自语道:“我给你带了三年你喜欢的白酒,也不知道你有没有喝到?”
雨水打湿了闵轻舟的头发,下雨的山上又很凉,闵轻舟的脸色苍白嘴唇也冻得发紫,但他还是哽咽着说:“三年了,我什么都没有做到,曾经我天真地以为最多三年我一定能帮你翻案让你恢复清白声誉……可是师父,这三年我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的无用。三年了我找不到一丝当年案子的线索和蛛丝马迹,我不敢想象第四年我还能不能继续坚持下去。”
闵轻舟的声音伴着丝丝凉意,他埋低了头缓缓开口:“师父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是我没用,不留清白和被人遗忘不应该是你的结局……”
远远地,闵轻舟埋头半蹲在墓碑前像只蜷缩起来自我保护的刺猬,此刻他的身上没有了市局刑侦支队长的威严,也没有一个三十二岁男人该有的成熟。
在他的恩师谭耀宗的墓碑前他仿佛回到了从前二十几岁的少年时光,那个时候身边的人都还陪伴着他日子过得潇洒惬意,根本不像现在肩上背负了泼天大的压力和责任。
他就那样低着头独自哀伤了许久,放任雨水打湿他的头发和衣服。
突然耳边传来一阵的脚步声,那人踩着落叶踏着积水而来,最后在闵轻舟的身后驻足下来。
一片黑影挡在了闵轻舟的上方。
闵轻舟闻声抬头,入目先是庄严肃穆的黑色西服,然后是谢珩那张白皙冰冷的脸。
闵轻舟疑惑地盯着谢珩那张脸,差点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只见谢珩和闵轻舟对视着,缓缓启唇:“闵队,没想到真的是你。”
竟然真的是谢珩,谢珩在雨中撑着伞,雨伞几乎全部倾斜到了闵轻舟的头顶。
闵轻舟也觉得惊讶,囫囵抹了把脸站起来,和谢珩并肩而立:“你怎么来若州了?你不是休息了吗?”
谢珩的嘴角扬起了一丝苦涩笑意,看向了远处一片墓碑解释道:“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我来看看她。”
闵轻舟怔了怔,一时手足无措地顺着谢珩的目光看向了远处的那片墓碑:“原来是这样啊,还记得你之前说回若州祭拜父母,今天你又来祭奠妹妹,想来他们应该都留了在这个墓园里吧?”
谢珩收回目光,沉默着点了点头。
闵轻舟并不自然地笑了笑,尴尬地看了眼谢珩。
谢珩对上他的注视,又看了眼谭耀宗的墓碑问:“这位就是漳州市局前局长谭耀宗谭局吧?”
闵轻舟心底一颤,轻轻“嗯”了声。
谢珩又问:“难道今天是谭局的忌日?可惜今天是个雨天阻挡了不少前来祭奠的人的脚步。”
闵轻舟看向谭耀宗的墓碑,心里隐隐作痛。
连谢珩一个局外人都看出了谭耀宗被人遗忘的事实,闵轻舟又何尝不心痛。
在各种情绪的负压下,闵轻舟露出一个酸涩的表情,谢珩也很识趣地没再说什么。
就在谢珩朝谭耀宗的墓碑深深鞠了一躬后,闵轻舟倒主动问谢珩:“你居然知道谭局?”
谢珩的目光依然落在谭耀宗的墓碑上,一个淡笑回:“我只是听说过谭局在任时的光荣事迹,当年我读警校的时候立志要做一名出色的警察,同时家人也对我寄予厚望希望我能在毕业后进入漳州市局工作,哪怕进不了漳州市局进若州公安系统也是可以的,他们觉得只要能留在省内去哪里都可以。”
“我自己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从读警校开始我就对漳州和若州公安系统的消息尤为关注。也正是如此我才对当时时任漳州市局局长的谭局的光辉事迹格外清楚,或者也可以说我对谭局有所崇拜。他为人正直为官清廉,扫黑除恶,政绩卓著,真正做到了为群众排忧解难,这样的谭局很轻易就能影响像我这样初出茅庐却怀揣理想和坚定信念的年轻人,可以说他是我们这一代新人的标杆和楷模。”
望着侃侃而谈的谢珩,闵轻舟鼻尖一酸,他似乎能从谢珩坚定的眼神里感触到一些东西。
因为那些东西他曾经也有过,而那些正是让他下定决心追随谭耀宗的理由。
于是闵轻舟对谢珩说:“谢谢你对谭局的认可。”
谢珩付之一笑,沉默起来。
两人同时安静下来,一时间谁也没有再开口。
雨一瞬间就停了,闵轻舟抬头看了眼天空被吹散的乌云,转头看向谢珩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漳州?”
“现在就回了”,谢珩收起雨伞认真收纳着,头也不抬说:“在这里也没什么事情可做不如早点回漳州,你呢?还打算在这里多呆会儿?”
“一起回吧”,闵轻舟的眼神投向谭耀宗的墓碑,做了最后一番留恋:“回去还得写检讨,早点写完才能早点回去办案子。”
谢珩:……
“行吧”谢珩说:“我正好能蹭你的车。”
闵轻舟:?
谢珩解释道:“我的车送去检修了,怪我没算好时间差点耽误今天的行程。”
闵轻舟点了点头应下来:“那好,我们一起回去吧。”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下了山。
行驶在回漳州的高速公路上,谢珩全程沉默,车厢里除了音乐声再无其他声音。
闵轻舟想说些什么调节气氛,又怕谢珩思念妹妹不想多说话,于是他只能憋着话碴,默默把音乐声调大了些。
谁知谢珩盯着他来了句:“音乐有点聒噪。”
闵轻舟只好又把音量降下去。
安静了几秒过后,谢珩主动开口提起了案子:“虽然说我们在盯范喜和郭美明以及侯勇的行踪,但我觉得除了他们几个,林嘉南也是案子重要的一环,因此警方针对林嘉南的行动也不能有耽搁,你觉得呢?”
面对谢珩抛过来的问题,闵轻舟十分认可:“你这个提议我认可,林嘉南不好对付,回去我得琢磨一下挑几个机灵的去盯着他,可别让他戏弄了。”
谢珩满意地点了点头,偏头看向了窗外。
高速行驶中的汽车的速度极快,窗外的风景几乎一帧帧擦过,远处平原田地里立着不少大型广告牌,所涉内容之多,包含了建筑、白酒、旅游业宣传等各种类型的广告。
其中一个广告牌瞬间吸引了谢珩的注意,虽然一闪而过,但谢珩还是一瞬间就捕捉到了上面的信息。
那是一家旅游度假村的广告,广告牌的内容是“看山赏水,怡情怡景。天上瑶池,人间橡山。橡山林氏聚鹤居度假村欢迎您。”
于是谢珩随口问了句:“林嘉南还投资了度假村?”
闵轻舟专心开车,回说:“度假村不是林嘉南而是他同父异母的哥哥林之栋投资的,那个度假村在漳州本地好像挺有名气的,但是度假村具体叫什么在哪里我就不知道了。”
谢珩伸手敲了敲紧闭的车窗示意闵轻舟:“在橡山,度假村叫聚鹤居,刚才我在广告牌上看到度假村的广告了。”
“那就是了”,闵轻舟看了眼谢珩回:“怎么?你有什么疑问?”
谢珩摇了摇头:“没有,我只是觉得林家的产业之多所涉领域广泛,想来林家是有大能耐的。”
闵轻舟点了点头:“是的,林伯伯作为我父母的同窗好友白手起家,跨行业投资创立上百亿身家,后来林伯伯生病功成身退将产业交给两个儿子打理。”
“林嘉南和林之栋差三岁,他们兄弟二人各有千秋各有所长,对生意场上的事也是各有看法,他们两兄弟互不干涉,在各自擅长的领域里做得风生水起,早就成了漳州市响当当的人物。”
谢珩不假思索地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闵轻舟专心致志地开着车,疑惑谢珩怎么突然就没了声,中途悄声探了探,却发现谢珩双眼阖实呼吸均匀,竟是睡着了。
闵轻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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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