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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蝇动起来了。
这块琥珀并非完全固态，内里更像是灌着粘稠液体，苍蝇就在里面飘着，两只复眼上下转动，密密麻麻的一片暗色红点，晃得人眼睛疼。
叶凌走上去用力拍了两下，发现琥珀外壳坚硬异常，就是有武器要弄开也不简单，更别提自己现在手无寸铁，没有半点办法。
可就在她苦恼的时刻，楚羽也将手放了上去。出乎意料的是，在一阵光芒之后，她的手掌穿透了外壳，轻而易举地探入了琥珀之中，甚至可以自由移动，恍如无物。
叶凌不由得瞪大眼睛，疑惑道：“凭什么你可以进去？”
“也许……”这人得意挑眉，嘴角勾出一抹讥笑：“神族就是比凡人要厉害些。”
接着她将手取出，发现上边挂满了黏糊糊的发光液体，闻上去还有些怪味，像是煮过头后变质的糖浆，甜腻的味道钻进喉咙里，叫人不禁觉得有点痒。
叶凌轻轻瞥了一眼，在心里不动声色地想：既然大苍蝇是赫连本体，现在就只需要杀死它，问题是不能指望它自己爬出来，又进不去……
“我去帮你杀了它，怎样？”楚羽似乎看出了叶凌的想法，漫不经心地撵着手中粘液，眉毛微微下压。
她这具躯体和叶凌差不多高，但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看着强横不少，嘴角一勾，更是妥妥的上位者。
可惜她答应了“那个人”，所以现在还不能杀叶凌，不过眼下有个能叫叶凌难受的好机会，她可不会放过。
叶凌这人也怪，明明只是个被不知道什么东西寄生的凡人，却不怕疼不怕苦，唯一能叫她不爽的，怕是只有向仇敌折腰。
因此，楚羽继续说道：“只要你求我，叫我高兴了，我便帮你去杀了这只恶心的虫豸，如何？”
“不求。”叶凌神色淡淡，抱起手，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你难道不想出去？也不想带你那些朋友一起出去？”楚羽皱紧眉头，“你骨头硬，但也别在生死攸关的事上犯浑吧？”
“不求，说不求就不求。”叶凌打定主意，脸上的红眼睛挤着，透出一股嘲讽笑意，“我们就站在这，等着04找过来把我们都干掉吧！”
“我身体里是叛徒，你是被驱逐者，反正都跑不了。楚羽，别太高看自己，某种意义上说，你还不如我这个人类呢。”
说完叶凌开始慢慢踱起步子，疯癫刺耳的笑声开始在腔室里回荡，气得楚羽面色惨白，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反制。
沉默几秒后，楚羽妥协了，她小声骂了一句，一副吃瘪的表情，接着将整个右臂伸入琥珀，确认没有危险后又把半个身子探了进去。
“我去杀它。”楚羽声音很轻，将要完全没入时却突然对着叶凌笑了一下，“小心着点，04估计也快过来了。”
她之前不敌04，便想办法拉开身距跳入血湖，按理来说04也该追来，可惜这地方能见度太低，再加上04的神躯重如玄铁，打架时刀枪不入，到需要游泳时就成了拖累，故而比自己摸到这处洞穴要晚上许多。
不过再晚也晚不过半小时，这会儿应该就要游到。
“等等……你的意思是，我要拖住04，一直到你杀死赫连为止？”叶凌的神色霎时变得严肃。
她这副样子看得楚羽有几分幸灾乐祸，抿着笑不怀好意道：“嗯。不过这大苍蝇不好杀，你可得多拖一会儿时间。”
“虽然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叶凌听出她的话中的恶意，并没有摆出好脸色：“不过我要是真死了你也落不到什么好处吧？我要是你就老老实实去干活，别说这些风凉话。”
“你当我真想救你啊！”楚羽也干脆撕下伪装，满眼都透着狠戾，“你杀了彤彤，将我重伤，屡次坏我好事，一桩桩一件件我可都记着！要不是……”
她顿了一下，语气突然和缓起来，接着发出一串阴险怪笑：
“哈哈哈哈......叶凌，那就祝我杀死赫连的时候，你还剩下一口气吧。”
“被折磨得只剩下一口气。”
说完她就钻入琥珀之中，先是像要溺死一样挣扎了两下，接着适应过来，开始朝着苍蝇所在爬去。
叶凌则是靠在一旁的石块上，眼睛一直在洞穴入口。忽然，她听见了点细微的响动，像是一条沉底的鳄鱼，正沿着河床向猎物靠近。
来了！
身体比大脑更快做出反应。几乎是在04跃起的瞬间，叶凌反身一跃，跳入水中，正好叫她扑了个空。
“太慢了。”
叶凌笑着，一边踩水一边大喊，见04还要追来赶紧往外边潜去。
楚羽在里面干活，得想办法把这位强大的神明引开。再者说外边是不见底的黑暗血水，自己和04行动都受限，倒不见得是坏事。
这般想着，叶凌拼命划水，可不管她如何努力，04似乎就跟在她脚后，拍打造成的紊乱水流扑到她腿上，好像食人巨怪的舌头。
游不动，根本游不动！而且肺中的氧气也快要用完，这样下去没等被抓就会先淹死喂蛆！
也许是因为缺氧的缘故，叶凌脑子里乱成了一团浆糊，强行集中精神思考后，她索性将双腿抱起，向湖底沉去。
突然的下坠叫跟在后头的04丢失了目标，反应过来时叶凌已经从下方绕到她身后，踩水朝湖的另一边游去。
现在距离拉开，紧迫感略微散去，叶凌绷紧的神经也总算松了一点。
渐渐的，挤着胸口的水压似乎变小了许多，叶凌猜想应该是要贴近水面，心里也快活起来：
哈……长翅膀的家伙，你就在湖底继续抓瞎吧！我先上岸去躲起来，看你怎么办！
她在心中嘲笑，却不想下一秒身边的血水突然全部消失，重力作用下自己从空中坠入崎岖的湖床，正好落在一块尖利的石头上，肋下被瞬间刺穿！
“什么......玩意？”
叶凌感受着身体的剧痛，喷出一口暗色血浆，接着艰难地从石头上爬起身，用手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围在身边的怪石乍一看像是一只只从地狱伸出的手，将她束缚在这块猩红之地。
“水……水怎么会消失？”
她扭过头，发现距离自己左右各三米远的地方出现了两堵深红色的血墙，水流像是撞到了某种透明物质，翻涌着，一寸都无法前进。
与此同时一道无比明亮的白光从她身后打来，将影子拉长成一个诡异的细长鬼影。
红色瞳孔收缩，叶凌过了许久才看清那光团中的人物。
只见04身后的四翼完全展开，爆发出恍若太阳的光辉，她手中握着重剑，只是轻轻一挥就叫血湖之水一分为二！
在水里抓不到，那就把深湖变成陆地！
04扑着翅膀，居高临下地看着满身鲜血狼狈不堪的叶凌，好像面对的不过是一只蝼蚁：
“你以为自己能躲开吗？”
她面色极冷，心中却是多少有些恼怒。虽说神明本就有移山分海之能，但眼下不过杀个凡人，能逼得自己运用如此强大的神力，倒是头一回。
未等叶凌回答，04便缓缓落地，重剑拖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而她的神色中也突然带上了几分哀伤：“01，该上路了。”
“01？”叶凌脸上先是闪过茫然，然后是难以抑制的愤怒，“01不过是我肚子里的寄生虫！你现在杀的是凡人叶凌，叫你这个神明吃瘪的是凡人叶凌，才不是那个01！”
“叶凌……”04口中喃喃，嘴角不自觉地抿了一下，可她还是什么话都没说，依旧挥着剑朝叶凌攻去。
叶凌现在手中没有武器，力气也几乎消耗殆尽，面对凌厉攻势只能左右闪躲。
四十多厘米宽的剑刃，哪怕被刺中一次都是重伤，可偏偏自己现在体力不支，两三招过后便因为打滑仰头跌倒。脑袋的剧痛叫叶凌一下失去神智，再反应过来时锋利的剑刃已经压在腹部。
重剑现在变成了一把闸刀，就是自愈力再强，也不可能在腰斩后恢复。叶凌感受着生命握于她人之手的无奈，只得在心里再狠狠骂几遍楚羽。
快杀苍蝇快杀苍蝇快杀苍蝇……
“我确实从你这凡人身上学到了点东西……”04灰白的眼睛死死盯着叶凌的身躯，语气却依旧冷漠：“我记住你了。”
“谁要你记住！”叶凌翻白眼，嘴角的血迹干了，结成面具样的痂，使她看上去很是狰狞，“不过我都要死了，告诉我，为什么要杀01？她犯了什么事？”
04沉默几秒，回答道：“她……她杀了祂。”
“祂？什么祂？”叶凌不明所以，“你说清楚点，什么叫杀了祂？”
“凡人不需要知道得太清楚。告诉你这些已经是仁慈。”
04说完便将重剑向下压了一点，割开叶凌腹部的血肉，叫她不由得发出一声痛呼。
“等一等！”叶凌咬牙，又问：“我朋友呢？她们还好吗？”
04向后瞥了一眼，“挺好，在湖另一边，正往这里跑。”
这位神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蹙起眉头：“你在拖时间，想慢点死？可多活一刻就多受一刻的折磨，何必拖延呢？”
还不是为了等楚羽！
当然，叶凌才不会告诉她，只是咧出一个极为凄惨的笑：“凡人的生命太短，多活一刻一分一秒都好，你这种神明怎么会理解呢？”
“不过，你说从我身上学到了许多，我如今就要死了，倒还有一样重要的东西可以教你。”
“哦？是什么？”04倒真有几分好奇，身体微微前倾，离叶凌更近。
也正是此刻，在琥珀之中，楚羽终于刺死了赫连的本体，以气腔为中心，整个世界开始迅速崩解。地面微小的震动透过脊骨变成耳畔的嗡鸣，叶凌知道，这场游戏自己已然胜利。
她咧嘴：
“下次杀人的话，不要听她废话。”
“哈哈哈哈……”
伴随着血腥的欢笑，整个由赫连构造的世界归于虚无，04意识到不对劲后赶紧将重剑砍下，可还是扑了个空。
叶凌觉得自己像是突然从高空坠落，眼前的一切霎时消失不见，在脑袋短暂的空白后，她被狠狠砸到地面上，一抬眼，面前正是乌托邦的大门。
【检测到领主死亡，游戏终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