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忐忑地攥紧了衣角,试图给沈苛使个眼色,他坚持不住了赶紧动手绑了这胖子实行B计划,但是沈苛藏得十分妥帖,甚至还隐约从墙角传来嗑瓜子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沈安紧张之下的错觉。
“我……”他绞尽脑汁,孤注一掷说道:“是少爷安排的。”
不管了,反正锅先甩给官最大的,这胖子总不可能找少爷对峙去。
然而那胖子听完,竟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他眯着眼睛,用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眼光重新打量了沈安,最后说道:“我一猜就是这样,搜遍整个宅子,也找不着一个比你好看的。”
沈安暗暗腹诽,这就是胖子孤陋寡闻了,此刻五米外的墙角里就站着一个更俊俏的。
“诶,那边什么声音,你听见没?”
果然嗑瓜子不是错觉!
听上去更像胖子生命的倒计时,不过沈安此刻倒是想延长一下胖子的生命了,他解释道:“哦,那边烧火呢,哔哔啵啵的,柴不好。”
“柴火商,垃圾……”
胖子嘀咕着,算是信了,但他看沈安的眼神着实露骨,几分钟前还是勾肩搭背的哥们同事呢,现在就好像是在盯窑子里的小姐。
“既然是少爷带你进来的,那你怎么还来这儿偷吃东西呢?少爷对你不好?还是,带你进来,又把你忘了?我猜是忘了,要我说,你也别死心眼,有机会就逃了吧,少爷身边的人,成天不是挨打就是挨骂的,这地方,可真待不得。”
沈安搓搓手臂上的鸡皮疙瘩,勉强地笑道:“咱们这样说少爷坏话,不太好吧?”
“你不说,谁知道?”胖子脖子一梗,说道:“你不会去告状吧?”
“我怎么会呢。”
“我看也是。你去告也没用,少爷跟他老子一个德行,就喜欢新鲜玩意,人也是,鬼也是,物也是,刚才不久有人捡着个用裹尸袋,里面裹着一只四只脚的小玩意,看着可好看了,他转头就送去给少爷领赏去了。”
角落里嗑瓜子的声音停了。
沈安感觉喉咙里一哽,不由得紧张地问道:“四只脚的……长什么样?”
胖子道;“不知道,说是黑的,爪子可尖了,隔着皮革硬是把人挠血淋淋的。”
听起来,实在是不太妙。角落里的气压很低,时间已经耽搁了很久,那少爷听上去就不太正常,若真是沈苛的黑猫,落在他手里,想必不会有好下场。
沈安急中生智,说道:“你说裹尸袋,我刚才也在角落看见一个,没敢捡,不会也是好东西吧,咱们要不要看看?说不定也能送少爷讨个好。”
胖子一开始还懒得去,沈安又跟他絮叨了几句,胖子这才被说服。他俩前脚刚离开厨房,后面沈苛就紧跟着出来。
他身影矫健,在夜色掩护下,很快就隐没了踪影。
沈苛向来是绝对的理性主义者,他很少会产生共情、同情这一类的情绪,凡事分析利弊多过感情,或许他压根就是没有感情的。
但是这一次却是未经理智的下意识行为。不知道黑猫是死是活,但总归就是要救的,而且越快越好。
或许是因为在囚室里黑猫帮忙引开了神婆,他纯粹不想欠下人情——可欠一只猫的情,也值得这样?
神婆虽然被赶走了,但是她的青铜铃铛声音却未见小,还隐隐带着些怨气。
沈苛眉头紧蹙,绕遍了少爷院子的每一处,甚至连呼吸都急促了些许,最后终于在后院的水井旁边,找到了横陈的裹尸袋。
是棕色的袋子,布满爪痕,里面却是空的。
但是袋子旁边,有好几滴血迹。
沈苛抹了一把,还是新鲜的。他的视线投向水井,默默地走过去。
月光并不皎洁,却依旧将沈苛的影子拉得很长,他眼神里含着淡淡的冷意,薄如刀片的双唇轻抿,竟显得没有了血色。
不过是只猫而已,有那么重要吗?
沈苛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撞击着他的大脑,尖利的警笛长鸣,嘈杂混乱的人声、水声,而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听得见。
沈苛从小睡觉就很安静,整晚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连呼吸都均匀,但是在无人知晓的噩梦的世界里,他总是受到各种喧嚣的吵闹,像是无数打击乐在他耳畔争相敲响,但画面却一片空白。
像是某种重度的耳鸣。
而此时,耳鸣的突然出现,令他心里生出几分怀疑,莫非,他正身处噩梦之中?
“喵——”
沈苛停下脚步,松开紧按额头的手,他的眼睛微微充血,淡淡地瞟向叫声的源头。
耳鸣戛然而止。
而黑猫坐在不远处的树梢上,两只玻璃球般的眼睛发着光,他优雅地舔着前爪上白色的毛发,然后纵身一跃,踩着井边,跳上沈苛的肩头。
带着一股浓郁的血腥味。
沈苛蹙眉,转头看它,连他自己都没发现,他语气中的如释重负。
“谁的血?”
“喵——”
“谁抓了你?”
“喵——”
“你真的不会说话吗?”
黑猫这次没有发出声音,沈苛把他提到面前,擦掉黑猫侧脸上的一道血迹,他从黑猫的眼神中看出一丝丝无语。
他对猫提出这样的要求,多少有点过分了。
“我还以为等我的会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沈苛扫视着黑猫,确认他身上并无伤口,又看看地上那摊血,缓缓地说:“看来有人伤得不轻,你下手这么重?”
他从黑猫的耳朵开始轻轻抚摸,一直向下,挠了挠下巴,然后穿过温暖的、柔软的肚皮,他勾起唇角,又说:“动起手来这么狠,看来应该不是女孩子吧?”
他是偏长毛的猫,沈苛刚从肚子上摸到一对儿小东西,月光忽然变暗,黑猫的眼神从错愕转为惊恐然后张牙舞爪地挣扎起来——两只前脚疯狂挣扎,后腿一动不动大有誓死捍卫领地的决心。
沈苛被他闹腾得侧过脸去,黑猫像是抹了油似的趁机滑下去,然后夹着尾巴蹲在地上气鼓鼓地瞪视沈苛。
简直像是遭受了奇耻大辱。
沈苛摸摸自己的下颌,笑道:“让我确定一下性别不好吗?万一你是个女孩……免得以后让你看见什么不好的东西。”
黑猫竖起尾巴,看上去要炸毛。
“行吧,行吧,我不看了。”沈苛妥协道,心情颇佳,他把手放下,露出下颌的一道小划痕。
是刚才黑猫挣扎时挠的,但黑猫都快气成河豚了,却一直没伸指甲,不然的话沈苛脸上恐怕已经在流血了。
但黑猫瞄着那道划痕,看看自己爪子,有点愧疚地顺着沈苛伸来的手重新爬上他的肩膀。
沈苛却道:“我看了你,你抓了我,我们俩,扯平了……嘶……”
黑猫湿溚溚的舌头添了下他的下颌。
“喂,”沈苛皱眉:“你不知道你的舌头上有倒刺吗?”
本来没破皮,这么一舔,竟然有点疼。
他会疼,那这里一定不是噩梦。
“这栋筒子楼里可没有地方能打狂犬疫苗。”他又说。
但随即黑猫就又在他脖子上咬了一口。
“啧……”
沈苛很头大。早知道不来救他了,这种不听话的小猫咪,就该被炸至金黄后裹上小饼卷着吃。
黑猫好像真的很迷恋沈苛身上的味道,沈苛有时候都觉得,自己在他眼里是什么呢?一块美味的小蛋糕吗?
而这种感觉,似曾相识,他也曾在一个人的身上体会过。
而想起这个人,沈苛的眉头再次紧锁起来,周身的气场都冷了许多。
这个人,最好永远别让他找到,否则沈苛一定把他跟不乖巧的小猫咪一起裹进小饼里。
本来沈苛是要带着黑猫一起回去的,但是没走太远,黑猫忽然固执地引他去到另一个方向。猜不透黑猫的想法,于是沈苛便跟着他走,边走边问道:“走这么急,是要去报仇吗?”
黑猫没理他。
沈苛抱着手臂,最终跟随他来到一间屋子,也并没有走多远,黑猫停了下来,朝里面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然后又舔了舔他早已没有了血迹的爪子。
而这里……这不是少爷的卧房吗。
寻仇的大夫人一心要闯但是最终没能如愿的地方。
“这里,怎么了?”沈苛摸了摸下巴。
这边人多,男男女女的下人,即便是深夜,也来来往往,不知是巡逻,还是在做什么。饶是沈苛身手好,这一路过来也有几次差点被看见。
黑猫朝卧房瞪了一眼,看上去像是翻了个白眼,然后轻轻绕到窗下,又蹲坐下去看沈苛。
沈苛又走近几步,随即几声有节奏的呻丨吟传入他的耳朵。
这……
黑猫专程带他来看活春宫?
沈苛神情复杂地盯着黑猫的眼睛,希望能从中看出些别的什么来推翻他的念头,但是并未能如愿。
故意的吗?这黑猫,为了刚才被羞辱的事情努力扳回一城?
而屋里的动静闹腾得实在有点大,断断续续地喊着些让人面红耳赤的话。
“万一你是个女孩,”沈苛捂住了黑猫的两只耳朵,道:“小姑娘可不能听这些。”
黑猫盯着沈苛的嘴唇,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巴,像是读懂了他的唇语似的,眼睛又瞪得圆滚滚,陷在沈苛手掌心里的小脑袋看上去就像镶嵌着两颗宝石的玻璃球。
而此时,屋内传出一阵抽打□□的不和谐的暴力声音,而承欢之人的喊声陡然变成惨叫,一句“少爷”,令沈苛当即听出,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项。
阿项曾经说,他只不过是少爷的伴读,他说,少爷待他很好。
全都是假的。
从前便常有,名门望族的少爷,年少时家教慎严,不近女色,想要纾解压力,靠的是家里买来的从小养在身边的年幼的伴读男孩。
毕竟男孩子,遭遇这样的事,没脸出去说,又没有怀孕的困扰,正是守住家里少爷名声的好方法。
身体上的折磨和心理上的牙印,导致这些男孩子,都很难活到成年。
那阿项呢?他会是自愿吗?
若非自愿,那么他对王家,一定是有恨意的吧?
这就能解释,为什么他要暗中与王家作对,放出囚禁的“鬼”,并蛊惑他们阻止典礼。
他恨王家。
沈苛光速分析着,忽然听见有人喊他,是沈安的声音,低低的,想要喊出声,又生怕被不相干的人听见的畏畏缩缩的样子。
沈苛也听够了墙角了,主要是这墙角很容易引起不适,于是他拎着黑猫绕出来,在小路上看见了沈安,他依旧穿着下人的衣服,鬼鬼祟祟宛如一只孤魂野鬼。
也确实是个孤魂野鬼。
野鬼眼睛一亮,嘴巴一撇,说道:“哥!我可算找着你了!出……出大事了!”
“怎么?”沈苛问道。
沈安喘了口气,说:“我贴在安全屋上的符,忽然全都失效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