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江戈后,楚无恙已经忘了自己是如何拖着沉重的身体回到房间的。
他将自己蜷缩在柔软的被窝中,将脑袋露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24℃的空调风冰冰地打在脸上,难掩脑中散发的燥热。
自从被江戈所召唤出的黑影缠绕后,楚无恙将感觉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顺着黑影渐入体内,起初还好,但随着时间段推移,他的头脑越来越混沌,像是有什么巨大的棍子在搅动着他的脑浆。
而楚无恙不知道的是,被江戈操控的黑影正是某人内心处最恐惧事物的具象化。黑影的主人最恐惧的就是这琢磨不到的头痛,作用到楚无恙身上时已经强化作数倍的精神攻击。
入秋的拦江市气候多变,下午刚转晴的天气,此时也迎来乌云而变得雷电交加。
直到夜晚的降临,坐了半时车而位于城市另一端的江戈,再次感受到了没看黄历而导致的恶意——再次被泼天的大雨浇了个狗血淋头。
当然楚无恙自然是不知道江戈的惨状,他企图进入睡眠状态而忘记头痛,意识正要沉沉睡去的迷离之际,他听到客厅座机的铃声哗哗作响。
持续数秒后就没了声音,然后再次重新响起。
这样的规律重复了四次,扔没有停下的意思。
在这寂静的只剩雨打窗户声音的房子而略显诡异。
这个时间点能给他打电话的……
想到这里,楚无恙还是咬了咬牙从被窝里钻出,一步一步扶着墙缘,尽量不使自己因失足未站稳而划落楼梯。
来到一楼楼梯的拐角,座机还在响,楚无恙右手拿起话筒,无力瘫软的靠在墙上,因没有力量支撑而渐渐划落,最后干脆坐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将毛茸茸的脑袋埋在双臂中。
“阿姐。”
他的嗓音有些压抑的颤抖。
楚无恙能忍受任何□□上的疼痛,但最无法忍受的就是精神伤害,此时的他恨不得将脑浆掏出来,反反复复里里外外清洗个三两回才肯罢休。
这种看不见又摸不着的感觉。
“小恙,怎么打你电话打不通哦,出什么事了吗?”
电话另一端传来清脆的女声,伴随着的还有丝丝电流的杂音。
楚无恙撑着头,想了一下:“手机可能没电了吧,忘了充了。”
“那可不行哦,记得保持手机开机让姐能联系到你啊,你们年轻人现在就喜欢玩手机,你也学着找点游戏玩玩,或者出去溜达溜达,别老把自己闷家里,知道不。”
“我知道了姐,打电话有什么事吗?”楚无恙问。
女人名叫江晨笙,年长楚无恙十一岁,是他的表姐。
江晨笙年幼丧母,高中毕业生父亲死于胃癌,大学全靠楚无恙的父母资助才得以顺利完成学业,毕业后加入了本地一所不错的律所当律师,也算小有成就。
楚家人丁本就稀少,两年前的那场车祸,死了不仅有楚无恙的父母和七岁的妹妹,还有得知儿子死讯而心脏病发的奶奶。
为了报答楚父对自己资助,718事件过后主动照顾重伤昏迷两月的楚无恙,并且为他治病耗尽了所有积蓄。
也许是由于年幼丧失双亲的原因,江晨笙格外心疼楚无恙,也有这世界上唯一有血缘关系的惺惺相惜。
“也没什么事,姐前两天不是去上京出差了吗,今儿个刚回来,正好过几天你生日,就顺便给你带了点生日礼物,明天来姐这吃饭啊。”
楚无恙犹豫了一下,说道:“后天吧姐,明天学校要补课,可能来不及。”
电话传来女生遗憾的呼声:“啊,怎么大周六的还要上课,怎么这么不人性化,你身体还行吗,坚持不了咱就请假啊,学习嘛,啥时候学都来得及。”
听着姐姐絮絮叨叨的碎碎念,楚无恙心中竟升起一丝暖意:“好,谢谢姐姐关心。”
“行了,听你声音怎么这么虚弱,姐不打扰你了啊,早点休息。”
“好,晚安。
挂断电话后,楚无恙许久没有动作,像是耗尽了所有能量一般瘫软在墙根。
静静听着窗外雨打房檐的哒哒声,因没有精力打扫偌大的房子而干脆在所有家具上盖了一层隔灰的塑料薄膜,此时也在流动的空气下被吹的莎莎作响,增添了一丝诡异。
只有在闪电略过时才勉强有一丝光亮能看清房间的轮廓构造。
楚无恙其实并不喜欢与他人交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有太多事情牵连了,处理一段关系需要太多的精力来思考很多,而他是一个讨厌麻烦的人。
他只是不喜欢跟人过多交流,但人人都以为他不开心。
可是,他看向悬浮在眼前的属性面板。
【体力】41【力量】34
【敏捷】33【精神】237
心情:愉悦 愉悦度:100%
愉悦度长期高达100%,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比他还要开心了。
楚无恙眯眯眼,废了点劲儿又重新站了起来。
属性面板…
自从两年前那场车祸后,他曾昏迷了两月的时间,而在那两个月的时间里他也遭受了一些事情,等再次清醒来时,他的视线里便多了一样东西,那就是每个人的属性面板。
至于所遭受了什么。
“真是狼狈啊。”楚无恙自嘲道。
步伐蹒跚的来到卫生间,在月光可怜的照亮下打开水龙头给自己洗了把脸,尽量让自己再清醒一些。
看着镜子里自己隐约的轮廓,眼神晦暗不明。
这世界上究竟有没有超自然事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自打昏迷后第一次睁眼时就已经知晓,之所以一直不肯承认,实在是发生的一切事情对于他来说太过颠覆认知了。
当一切事情都处于未知时,逃避,往往是最简单的选择。
哪怕他所遭受的一切苦痛都无法找寻到答案。
楚无恙从镜子旁边的置物架上拿起了一把长满了红色锈迹的匕首,刀刃本身已经被侵蚀的没有了任何光泽。
无恙无恙,据阿姐说,父母给他起的这名字是希望他一生无病无灾健康成长。
世界上又哪有那么多事事顺意。
将匕首对准右眼,毫无犹豫,狠狠刺了下去。
“哈。”
巨大的疼痛淹没了所有的神经,可他如同习以为常一般,将匕首又深深推了几寸,直到匕首卡在他的眼眶骨中无法动弹。
“哈哈哈,别他妈的再让老子头痛了啊。”
“该死的江戈,这该死的江戈,有机会我一定要宰了你。”
“调查你妈的局,一群疯子,真是一群疯子。”
“你们疯了,所有人都疯了,我他妈也疯了。”
“哈哈,我也疯了,我要疯了,我也疯了哈哈哈哈哈!我她妈的也疯了啊啊啊!”
一瞬间,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大地碎裂左右颤抖,楚无恙左眼仅剩的视力中,世界像是一块块像素点拼接而成的,画面被不规则分割成大小不一的正方形,一点点碎裂坠落深渊。
直到全部破碎坠落,替换而来的则是一片纯白的世界。
那空间大的无边无际,仿佛一眼望不到头一般,而在楚无恙正前方几十米远处,竟摆着一座高高的漆黑大理石椅
那石椅上坐着的是一位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
男人正握一把青剑,正襟端坐石椅上,身边有五把长刀悬浮。
男人的脸上蒙着一层淡淡的薄雾,散发着淡淡的金色光芒,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神性,好不威严。
神明,不可侵犯!
进入纯白空间之后,施加在楚无恙右眼的痛楚一瞬间像是增加了十倍一般,痛得他更是直不起腰来。
心下一横,咬牙一把将匕首从眼眶中抽出,当即痛得楚无恙连握住匕首的力气都没有,喷溅出的鲜血落在纯白的地面,犹如一片炸开的血红色鲜花。
他捂着右眼,跪倒在地面,他蜷缩着身体试图让疼痛能够减轻一丝。
余光看向那坐在漆黑石椅上的男人,他竟向那方向伸出手来。
“杀了我吧。”
“求求你杀了…杀了我吧。”
颤抖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祈求。
时间一针一秒过去,久到他快要被痛苦麻木了,他像是一个漂浮在海面的竹筏,不知道何时会有一层大浪将他彻底掀翻打碎,只不过现在的海面风平浪静,一时半会很难寻得大浪的踪迹。
头好痛。
那股头痛的痛楚几欲要将他彻底撕裂,每痛一分,楚无恙对江戈的恨意便增添一分。
他看不清任何东西,只能听到清脆的脚步声一步步向他走来,声音由远及尽,愈发清晰。
不知何时,男人已经来到了他身边。
只觉颈间一凉,清楚的感受到大脑失去了对四肢的控制。
头与身体的分离只需要一瞬间,楚无恙用仅剩的左眼清晰地看到了倒在地上的身体,自己脖子上的横切面血淋淋的往外噗呲噗呲着鲜血。
而后又眼睁睁地看着那男人优雅的将刀刃插入刀鞘。
一步一步,
缓缓走向大理石椅,
维持着初见时的持剑姿势,
端坐于此。
神圣威压再次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