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丈要去哪里,我们自然都无权过问。
红叶方丈以前也曾出外云游,到其他寺庙中讲经论道。
有一次甚至只吩咐我渡利师弟代管事务,便去了嵩山少林寺里面见达摩祖师,直过了两三个月才回来。
所以刚开始时,我们都没把红叶方丈不见的事情放在心上,以为果断时日,他总会回来。”
渡亨禅师继续说道。
曲非烟见他停了停,接口道:“红叶方丈一直没回来?”
渡亨禅师道:“这件事成了一个迷。我们总觉得他老人家和以前一样,过几天就会回来。
过了一个月,却还是找不到他老人家,我们这才觉得蹊跷,大家坐一起商议之后,发现他这次没有和任何人有过一句交代。
便连平素他最亲近的渡利师弟,也表示毫不知情。”
杨过听他两次提到“渡利”这个名号,应当是他们渡字辈的另外一个高僧。
从其所述来看,这位渡利禅师应最得红叶方丈信赖。
渡亨禅师又道:“我们三位师兄弟、几位精明能干管理寺内外事务的空字辈师侄虽然平时理念不合,但都知道此事不宜对外公开。
城里本就人心有变,要是大家都传红叶方丈不在了,说不定会出乱子。
但一方面按住消息,另一方面,两个派别之间又都相互猜忌,双方甚至都产生了最不好的猜测:红叶方丈是被对方的人软禁了,想胁迫他达成某方面的诉求。
寺里面的氛围越来越紧张,虽然见面时相互还是以师兄弟、师师侄相称,可暗里谁也不知道事情将会发展到什么地步,甚至于大家有时觉得,南少林寺莫不是要分崩离析了?
而支持将局面维持下去的原因,是大家——可能和我一样,都还是觉得,红叶禅师过几天就会回来。”
听到这里,杨过总算知道了为什么渡亨禅师乃至恶僧空祥之前神神叨叨的,言语中都暗示寺内要有什么变故。
幸好红叶禅师只是失踪找不着,寺里的两派反而尚能维系平衡,只是相互猜忌,暂时没有直接冲突。
或许最大的暗中冲突,是空祥把他师叔渡贞偷袭杀害了。
不过,虽然渡亨禅师把其中内情说了出来,杨过却还是有些疑惑,于是问道:
“禅师您之前想着红叶方丈说不定过段时间真的会回来,所以将我们二人安置在客房之中,又叮嘱我们小心谨慎,这我此刻能领悟到您的好意。
可为什么现在又带着我们出寺?莫非另一派的高僧即将不利于您,乃至您再看护不住我们,所以先把我们送出?”
这猜测其实合理,但渡亨禅师摇摇头,道:
“杨施主出去之后,勿要再回来,也千万别泄漏有关南少林寺的任何事情,方能安然无忧。
你面相柔中带傲,应当是大富大贵却又偶有挫折的命格,日后小心谨慎避开灾祸,当能得享福气。
出去之后,若是有机会再见到我那渡元师兄…替我问他一声好,和他说若是方便,可以来找我这位行将入土的师弟。”
杨过听他又是算命又是念旧的,说到后面老泪纵横,可就是没解释缘由,当真无奈。
作为无神论者,他一向不信命格一说,“避开灾祸能享福气”这压根就是句正确的废话,和避开下雨天就淋不到雨一个意思。
但有德高僧敦敦嘱咐,他也不忍打断,口中应道:“晚辈记住了。无论如何都要感激禅师您这些天的关照,起码我们二人没有遇见任何危险。”
聊了这许久,他们已经过了城内诸多碉楼,楼上僧兵守卫未必全识得高僧,但自有级别高的长官见到这位红叶方丈以下南少林寺当前辈分最高的渡亨禅师后,行礼放行。
直到快出城门时,却有一处碉楼上的守卫头领,看起来年纪甚轻,虽然他亦识得渡亨禅师,但还是阻拦道:
“四十一队首领华风拜见禅师!
空祥执事有命,近几日城内有不明身份的细作混入,排查清楚之前,所有外来人等不得出城!
渡亨禅师,您要出寺,自然不敢拦阻,但您身旁这两位,却得留下了。”
杨过和曲非烟都极为惊讶,这人既然认得渡亨禅师,竟还明着拦阻,并且口称是受“空祥之命”。
看来这一碉楼上的队伍说不定是空祥亲兵,只听他一人调遣。
这位不惜杀害师叔的恶僧看来暗中培养了不小力量…难怪渡亨禅师忧心匆匆,连夜过来要领二人出去。
名叫华风的守卫头领说完之后挥了挥手,一队兵士从旁边涌出,拦在道路前方。
碉楼之上,百余名僧兵弩手同样箭悬弩张,将三人锁定为目标。
当然僧兵只是一种笼统说法,也不全是和尚,也有俗家兵士,其实他们的首领华风,也是个长发锦衣的俗家人。
杨过和曲非烟见这阵仗,知道只消一言不合,对方即会下令动手。
己方三人,自己和渡亨禅师或许可以在枪林箭雨中凭借轻身功夫周旋保命一阵,曲非烟却很快就会被杀死。
何况,渡亨禅师定然不会肯和南少林寺管理的僧兵起冲突,乃至杀伤对方。
所以,似乎今晚走到这里,便是一个死局,杨过和曲非烟只能原路返回,回到客房之中,好好睡一觉,再迎接即将要到来的明天,或者其他什么。
但渡亨禅师似乎早就预料到了会有人阻拦,被华风的软钉子戳在身上,他却没有丝毫愠色,还是柔声说道:
“这两人是我寺的贵客,在这里的几天,都待在客房里休息,绝无可能是奸细。
空祥他已经答应了放这二人出去,华头领,你让手下放行罢,不要耽误了正事。”
华风年纪轻轻,面对渡亨禅师这南少林寺地位极尊崇的人却毫不退让,朗声道:
“空祥禅师明令任何外人不得出寺,却没有和我说过要特许谁出寺。
虽然有渡亨老禅师您作保,却也不能破例。
我只服从上级军令,恕不能予渡亨禅师您这个方便,请回吧。”
杨过和曲非烟见他如此执着,不由得都暗暗摇头。
渡亨禅师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来,道:“我这里有空祥给我的兵符,你既然不信我说的话,可先看过了此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