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已几近被北冥神功吸干,不光真力尽失,容貌也逐渐衰老,须发变白,脸上生出许多道皱纹。
王语嫣此时尚还清醒,恰好看见眼前道童被激光打中裂碎成一片片气雾的情形。
她恐惧之下,目光朝四周扫视,最终看向山上远处方向,惊喜道:“段公子!”
来人正是大理皇子段誉。方才他见王语嫣全副身心在表哥慕容复身上目光片刻离不开她表哥,不禁心里酸楚,所以寄托情怀于下棋上,期望稍解情伤。
那珍珑棋局果真繁复杂难,段誉一时间沉迷棋局之中,倒确实暂时忘却了王语嫣。
乃至和虚竹下棋到酣处时,因尽览了棋局妙处,不免投入,竟连王语嫣随慕容复一行人下山去了,段誉兀自不知。
但作为有专业素养的舔狗,可能会短暂失位,却总体是锲而不舍的。
棋局一了,段誉棋兴即去,转而觉得心里失落,下意识便用目光去找王姑娘。
扫视全场都没有找着,连慕容复和其四大家臣亦不见踪影,段誉苦笑道:“看来王姑娘和慕容公子他们一起下山去了。
这样也好,她一直心心念念着的表哥既然陪在她身边,她自然开心快乐得很。
她既然开心,我当然也为她开心,这可好得很。”
说着说着,脸上表情却越来越苦,自我安慰道:“我瞧见王姑娘和慕容公子亲密的样子难免伤心,他们这样走了,我也就释怀了。
何况,刚才王姑娘已和我说清,如今她找到了表哥慕容公子,我就不方便再跟着她了,尤其不能做些抱她之类的逾矩的事。
其实我敬王姑娘如神仙姐姐,只远远瞧见便心满意足,如何敢放肆亵玩?之前抱她脱险,那是不得已为之,王姑娘却误会我了。
哎,总之,我今后不好再跟着王姑娘了。”
这么想着时,段誉倒也涌起些洒脱情绪,只觉天下何处不可去,男子汉大丈夫何必耽于女色,尤其王姑娘是有心上人的。
但帅不过三秒,只一会,段誉脑海里又浮现出王语嫣那清纯美丽的面庞,感觉心肝被线扯着,不住摇荡。
他自言自语道:“珍珑棋局已被虚竹小师傅破解,此间主人好像也有事暂离,我在这也没什么意思,要下山去了。
嗯,我下山却不是为了见王姑娘,只是正好也要下山而已。只不过,路上若正好碰见王姑娘他们一行,我和她怎么也算是熟人了,与她正好顺路同行,也是常情。却不是我非要跟着她。”
主意打定,段誉即迈开步子,施展凌波微步的绝顶轻身功法,一阵风一样下山去了。
至于这么着急赶路究竟是不是为了恰巧赶上王姑娘,顺道和她同行,也就只有段公子自己知了。
段誉轻功虽快,慕容复一行人却已先行了挺长一段路,所以在下山路上奔波许久,还是没有“偶遇”他们,不禁微微失望。
至于这一路来云烟缭绕朦胧难辨方位,过了这么久仍是没看到山脚风光,这种奇怪的情形当然不在段誉考虑范围内,丝毫没有起疑心。
又过一会,段誉听见前方隐有人声,忙加速赶去,正好看见慕容复被那道人以北冥神功吸取内力寿元。
而王语嫣也因想帮表哥分忧而受波及,眼见同样要尽失韶华、甚至香消玉殒。
段誉亲见此情状,如何按捺得住?
他也不用细究前因后果,推敲是非对错。总之对方向王语嫣这天仙人物下手,那便一定是十恶不赦的人物,不容姑息。
怒从心头起,段誉气血上涌,真力充沛,六脉即通,
当下中指伸出,六脉神剑中的中冲剑飞射而出,快若流星,飞向那道人。
在王语嫣的视角来看,是突然眼前一花,那道人的身子竟被一道激光打中,碎成了许多片,只吓得她花容失色,惊呼出声。
好在道人只是虚像,虽破碎开来,却没有皮肉鲜血,画面其实并不十分血腥。
但奇怪的是,按理这道人不具实体,任何打向他的攻击都是打在空气之中,为什么又会被段誉的六脉神剑击散呢?
原来,六脉神剑乃无上气剑,亦非真正利剑,而属玄幻功法。
所谓只有魔法才能打败魔法,玄幻才能击倒玄幻,道人的元神幻象“物理免疫”,不受普攻影响,可却还是被六脉神剑给打破了。
但马上,道人碎成了无数片的虚烟重新凝聚在一起,又复变回之前模样,仍没有丝毫受损。他以北冥神功吸干了慕容复,年纪看起来再又打了几岁,已是面容成熟的中年男人。
道人肉身火化之后,没有了凡人的诸般感知,当然已不能感受到苦楚,但因神识尚在,所以那种对于消亡的恐惧反倒原高与常人。
刚才那一刹那间,道人以为自己真要被段誉的六脉神剑给打崩了元神,从此永世不能翻身。
他看向段誉,已经没有了一向的从容神情,阴沉着脸,冷冷道:“倒不知道六脉神剑还有这般效用,真是让贫道吃了一惊。
只是段公子若是以为真能凭之把贫道怎么样,未免有些痴人说梦了。”
说完收回北冥神功,任由已失去意识的慕容复摔倒在地,这样一来,王语嫣算是得救。
但当然只是暂时得救,道人看向段誉,目光里首度露出狠意,显然是要先收拾段誉这会给他造成威胁的人。
段誉看到他的眼神,惊慌无比,也不管道人口中说什么,只是十根手指不断点出,发射一道接一道的气剑。
一时间激光密布,恍若流星雨。
但道人已有防备,如何能再被打中。但见他是展开逍遥派的凌波微步身法,真如凌波的仙人,任段誉的六脉气剑再快、再密集,却片叶不沾身。
王语嫣熟读各派秘籍,是行走的武侠百科全书,眼力十分高明,这时候看见道人以凌波微步身法快速闪躲段誉六脉神剑的情形,却只觉太快、太晃眼,无论怎么也看不清楚。
道人边躲边进,和段誉的距离从十余丈变成了几丈之内。
段誉心里大急,真气反而不畅,几指点出后,并没有气剑涌出。
道人当然看出了这一点,笑道:“你们段氏的六脉神剑极损耗真力,得内力高绝的人才能轻松驾驭。
你不知有什么际遇,恰好学会了我们逍遥派的北冥神功,也吸取了许多内力在身,按理正好可以凭之催使六脉神剑。
再加上有凌波微步这样高妙的轻功,天下间可说难找出人有你这么凑巧的功法搭配。
但你小子空有这几样绝世武功,却不懂使用,便如空坐宝山而不懂拿取,真是暴殄天物。”
说话间道人已到了段誉面前,手做抓取姿态,看来要再使出北冥神功,将段誉的功力也吸取了。
段誉身上的北冥神功、凌波微步都是逍遥派里的绝学,修为当然基本和这道人同出一源,吸收段誉的功力,将有加倍的妙处。
何况,段誉模样俊俏,又有皇族血统,深合道童心意。
他看向段誉,便如猎人看着最完美的猎物,马上即要动手。
但就在此时,段誉觉得一阵寒意袭来,虽幻境之中烈日当空,可仍严寒如深冬。
一铁头人突然抢出,一对肉掌不由分说狠狠朝道人袭去。
道人即将以北冥神功吸取段誉这绝好对象,心中正是狂喜时,一时间竟未察觉还有人靠近。
但他见机极快,马上朝旁躲开——经历了刚才被六脉气剑打散的情况,道人谨慎了许多,再不托大任由对方肉掌轰中。
虽然躲开正面袭击,可掌中的掌力还是隐隐传来,道人心里暗暗吃惊:
“这铁头小子的易筋经内力竟这么厉害,不愧是达摩老祖毕生修为所注。这至高佛功竟似不下于我从道经里领悟来的道功。
幸亏这铁头小子空有惊天修为却不懂使用,否则倒和那姓段的小子一般,对我算是威胁。”
惊讶之余,道人忍不住又欣喜:“所谓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这次设局邀天下才俊来擂鼓山,本以为姑苏慕容能来,已是最好的结果了。
没想到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这么几位少年人物,个个修为高深、有的模样又极俊俏,方方面面都甚合我意。”
道人脑海里又浮现出杨过的样子来,冷笑道:“那小子似乎要聪明一些,没有跟下山来,嘿,正好还差最后一个关窍处,你这小子于我有其他用处。”
将这些梳理清楚了,道人总归还是欢喜,送上门来的肥肉,虽然噎着了一下,可也没什么。
就在他喜上眉梢笑意满面时,突然又道:“不好!”
原来,他的虚像身子竟从脚跟处开始慢慢结冰,直至面门之中,乃至整个虚化元神竟都被冰块结住!
铁头人游坦之的冰寒真力是从吸取了西昆仑万年冰雪的冰蚕那得来的,毕竟是厉害,此刻全力使出,竟把道人元神都给冰封住了。
道人没有俗人感知,也就不能感受到冰寒,又逢心里在作计较,所以没有察觉出异状,以他通天之能,竟着了游坦之冰寒真力的道。
忽一指力点来,却不是段誉的手指,而是一人持铁拐用一阳指指法点向道人元神冰结。
却是段延庆来了。
原来鸠摩智、慕容复、杨过、虚竹、段誉等人相继走了之后,本就猜出了此次有古怪的段延庆亦情知此地不能久留,所以便也要下山。
临走时,他看见游坦之和阿紫仍呆立原地存着看热闹的心思。
段延庆当然不算好人,按理不至于发善心点醒他们二人。
可他倒也不傻,知道游坦之武功高强,可以加以利用,起码带上这铁头人活命的机率要高上很多,所以便上前和阿紫、游坦之攀谈,有意无意间点破他们处于危险之中。
阿紫自幼在星宿派长大,从丁春秋那里知道不少邪术,经段延庆说破之后,登时也信了大半,于是愿意和段延庆合作,相互照应。
游坦之则只要阿紫答应了,他自然也不会推辞。
行到这处时,他们正好看见道人和段誉打斗,以及地上慕容复一行人的状况,再问了在旁的王语嫣几句,立马知道了大致内情。
他们都知道,只有一起打败这道人,今日才有活命希望,否则都要给他吸干。
因此游坦之全力对道人出手,侥幸之下将他封成冰块后,段延庆也施展大理段氏的绝学一阳指,以铁拐重击这冰结。
但冰封中只出现几道裂纹,并没有对道人造成任何伤害。
段誉虽然是呆子,可还没有傻到坐以待毙的地步,这时候见有机可趁,忙再度运起六脉真力——所幸这次没有掉链子,瞬间激射出十余气剑,剑剑穿透冰封。
段延庆近距离见了段誉这六脉神剑,心里又是羡慕又是酸楚,又夹杂着几分自豪:“我们段家的绝技真是天下无双!
可惜我已成废人,一阳指尚且不能再进一步,想来便有神剑秘籍在手,也未必能练出些什么来。”
不过无论如何,此时众人可说是同乘一船,看到那道人的冰封被段誉十余道六脉神剑穿体而过,都面露喜色。
冰结被神剑穿了若干个孔洞之后,突然破碎声响起,裂成无数冰粒,飞溅四周。
看来游坦之的寒冰真气将道人冻住之后,让没有实体的元神有了冰晶实体,所以受到重创。
这道人元神看来已经被消灭,再不能害人了!
然而,刹那间,刚才四散飞出落地的冰片突然飘起,又复聚在一处。
每一片冰片中都烟气弥漫,似乎是道人的元神残骸。
此景象太过震撼,所有人一时之间都愣住了。
还是段延庆是一众人中最有经验的,大喊道:“再用六脉神剑打他!”
但已经来不及了,冰片还原以后,道人又回复原貌。
过了片刻,冰块融化,道人脸上满是怒容,布满杀意的眼神看过在场每一个人。
他以没有丝毫情感的语气冷冰冰说道:“贫道若是能让你们好过,那真是枉自活了这许多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