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暂无性命之虞,马青梅着实放松了不少,不久就恢复了活泼的本色,叽叽喳喳的不停说话,一会儿大讲本地风物特色,一会儿又说起自己小时候顽皮事情,七长八短的各种琐事经她一说,都活灵活现十分逗趣
落笳本性喜静,却也被她逗的频频露出笑颜。只是听了半天都没找到机会插话问她马家的事情,心中思忖不知这小姑娘是真的天真无邪,还是心思缜密口风严谨。
梅儿似不知落笳心思,见落笳频展笑颜十分得意:“落姐姐,像你这么美的人我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我总以为小舅妈是最美的,今天见到才知道世上真有比她美十倍的人,不,美百倍的人。就是你应该多笑笑,笑起来更好看嘛。”
落笳被这么一夸有些尴尬,一抬眼却看到梅儿眼神甚是真诚,于是赶紧清咳一声掩饰自己的脸色飘红。顺口问道:“你刚才说要去白河镇亲戚家,可是去这位小舅舅家?”
梅儿点点头:“是,再往前约莫5里地就是了”。梅儿的脸色暗淡下来,止住话头,默默的只管走马。
白河镇,落笳微微颔首,心中已将梅儿此行的意图猜个七八,便开口道:“你舅舅可是白河镇高家?”
梅儿大惊:“你怎么知道的?我外祖家确是姓高”
落笳轻轻一笑:“说来抱歉,刚才在路边你们打斗时说的话,我恰好听到了些缘由,知道你是要去找人救援。本来这是你们家务事,我一个外人不该多留心。只是你说要去白河镇,我就猜你是要找舅舅家帮你。白河镇高家也是名声在外的大族,拳法称雄西域,因此就冒昧猜了一下,没想到误打误撞猜对了。”
梅儿眼睛瞪得圆圆:“落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全都猜对了。”
落笳羞愧一笑:“梅儿,我只是随便猜度,如有听到了不该听的话还请见谅。”
梅儿急忙摆手:“落姐姐,我怎么会责怪你,你救了我,是我的大恩人。可惜我现在又没钱又要赶时间,不然非要好好答谢你”
落笳笑道:“答谢就不必了,举手之劳而已。你以一敌二,勇气可嘉,也是不容易了”
梅儿低头沉思了一下,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皱眉道:“落姐姐,其实刚才你救了我时,我就很想求你去救救我爹爹他们。你武功这么厉害,彭师兄宋师兄在门内都算是很厉害的大弟子,被你一招击退,你要是能去一定能帮我爹爹他们的。”
“只是,这件事我不能向你开口。你救了我已经算是帮了大忙,怎么好再把你扯进来。这次大伯是动了真格,他不光对马家上下宣布正式驱逐我爹爹出门,而且还从外面请了许多厉害的帮手。你是个外人,能不被卷进来最好。我知道你肯定也听到一些其他传言,说我爹爹是大坏蛋。我马青梅用性命保证,我爹爹马承荣绝不是忘恩负义,背叛门派之人!”
梅儿越说越激动,表情委屈又坚定,两行泪滚滚而下
落笳没想到她竟然是如此心思,心地至诚一心保护自己的周全,心中也颇感动,颔首道:“我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爹爹定然不是坏人”
梅儿破涕一笑,又正色道:“落姐姐,至于其他的,你就别多问了。这件事现在已经牵涉甚广,你不知道就最安全。你也别跟别人说你救了我的事,就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半晌,落笳和梅儿都沉默不语,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
落笳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如照你这么说,此事甚是复杂,那你舅舅会去帮你爹爹么?”
梅儿被说中心事,一愣又是摇头,沮丧的说:“我不知道”
落笳摇摇头。东河郡距白河镇不过数里地,马家之事想必高家早已知之。既然之前未曾相救,此时马承荣已成困兽之局,高家想来是不会去趟这浑水
落笳看了一眼梅儿,见她脸上泪痕犹未干,红扑扑的脸蛋此时颇苍白,眼神也不像刚才光亮,于是将这番话默默咽下
又走了半个时辰,梅儿便与落笳分手。梅儿依依不舍,仔细的指点了落笳去北柳镇的路,才挥泪话别
落笳心中也颇不好受
虽然当时救下梅儿时,只是一时心动,再加上想从这个小姑娘口中知道些消息,可是一路走来,不觉已将她当自己妹妹一般
再加上知道梅儿竟然一心所虑都是为了自己的安全,更是十分感动
落笳只踌躇了一刻就做了决定,若此行顺利,当尽早返回东河郡,帮梅儿救出父亲。一则自己心中能安,二则也能探听清楚这桩“牵涉甚广”的武林之事,或许能帮自己找到点师父的线索
主意打定,落笳一夹马腹,疾驰向北柳镇。
入得镇中,日头已经开始偏西。这镇子是方圆几十里最大的一个集镇,此时摊贩都尚在买卖,生意做的火热,街市上挤挤挨挨,人声喧闹,一派繁荣市井之象,令落笳也不禁放松下来,牵着马缓步而行在人群中。
为了不惹人注目,落笳入城前就特意找了快纱布遮住大半个脸。好在此地也是西域商路上的重镇,一向各族人等川流不息,各有各的穿衣规矩,百姓们都见得多了,因此见了个独行的蒙面女子也不以为意,落笳几乎未遇到什么障碍,就顺利的找到十字街头的南货铺。
这家南货铺门脸不大,如一条街上的其他店铺一般,门头上挂着个大大的幌子,老远就能看到上面大大的一个程字。
门上招牌已有些老旧,店里的墙也已经发黄。沿着墙根各色货品堆得杂乱,细细看去又摆放的各有规律,应该是家老店了。
落笳对照着钱文敖师叔的话一一检视,果然并无差错,应该就是这家店了。
原来这家看起来不甚起眼的店铺便是烟霞宫在外的联络点之一
当年店铺老板程老九在外贩货路遇强盗,不但货物银两被洗劫一空,独生子也被强盗所伤,几乎毙命。幸而遇到烟霞宫上代的长老下山办事,路见危难出手相助。
不但用烟霞宫独门的伤药救回程老九儿子一条性命,还为他奔驰上百里追回钱财,程老九指天发誓愿以性命相报。烟霞宫长老们也感其虽为商人,却做买卖诚信不欺,不愧大丈夫。遂以程家南货铺为山外的一个联络点,有时送信或采买重要药材都委托给程家
程老九言而有信,对烟霞宫所托必全力以赴。在其身后,其子程富亦是忠厚之人,父子两代都深为烟霞宫所信任,程富当年蒙烟霞宫所救,为了疗伤曾修习过烟霞宫入门心法,因此也被长老们视为编外弟子一般看待
程家南货铺虽是小门面,确是烟霞宫一个重要传讯的所在,因此即便在烟霞宫内也不为人所知,只有长老们和曾出外办事的弟子知道有这么个地方。落笳也是在出门前,才从负责日常事务的钱文敖师叔处知道这里
一路赶来,想从这里探听有没有师父的消息。
落笳将马拴在门外,信步走入店中,仿佛是随便来买货一般。
一年轻伙计赶忙迎过来,面带微笑:“这位姑娘,可是想买点什么”
落笳不搭理他,细细看了一圈,缓缓道:“去请你们老板出来,这里党参、三七都没有,还做什么生意”——这两味药是当初程富所服伤药中的两味,程老九以此为暗语与烟霞宫相约,亦是不忘救命之恩。
那伙计略一发愣,便匆忙掀帘子走进里间去请老板
一阵脚步声踏踏的走近,落笳转身却不禁愣住了。
按钱师叔的描述,那程富应该已有四十多岁,白面有须,瘦长脸,体态清瘦个子颇高。走出来这人却是个三十来岁的粗壮汉子,一张黑脸,个头也不甚高,往那里一站,如秤砣一般。
那汉子倒满脸带笑,口中道:“不巧小店店小货少,让贵人费心了”。急忙就请落笳进里屋说话
暗语倒是对上了,落笳心中却警兆陡升,这人绝对不是程富!
烟霞以剑为宗,心法为辅。练剑一道,讲究的便是心静身稳,因此心法修炼也是以轻清稳和为道。面前这人举手投足间,势态却分明沉重异常,绝非修炼过烟霞心法。
此人既不是程富,却知烟霞暗语,此中定然有诈
落笳危急之间,心思百转,瞬间拿好主意
她大咧咧的一拱手:“不必麻烦了,不过师叔派我下山采买,顺便有几句话让带给程掌柜。”
“哦?”假程富笑容可掬:“姑娘有话请讲”。
落笳装作无知弟子的样子道:“师叔说,上次请程掌柜买的药材,有几味有掺假,请程掌柜下次务必换一家靠得住的药商。”
假程富似乎有些失望:“就这些?姑娘没记错吧?”
落笳装的傻乎乎的摇摇头:“没有,我都记得呢。不跟你说啦,我还要赶去前面十里铺,今年山上会很冷,还要多买些布料棉花呢。”
假程富略一沉吟,笑道:“那就不耽搁姑娘了,请姑娘务必替我问候长老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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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朝朝马策与刀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