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瑕 第259章 第 259 章

陪景若回房时天色已渐亮，一夜没睡又反复推算，景若已经累极了，稍一洗漱便睡去了。落笳便在她房中静坐调息，一夜打斗她也累极，但当务之急是将自己得到的内力彻底驯化。内息运行三个周天，确定再无任何问题，落笳缓缓收功。经过此番淬洗，她内力益盛，疲劳一扫而去。转身看景若睡得正沉，落笳轻轻起身离开

景若所住之处是烟霞宫内院深处，经过前夜一战相信烟霞宫中再无人对她有敌意，因此即便苏澄澈不在房中，落笳也放心的将门关好离去

经历了一夜鏖战，此时差不多整座烟霞宫都正在休息，除了偶尔路过的弟子外别无他人。无需多想落笳径往后山而去，果不其然在山松下，苏澄澈独自抱膝坐在一块巨石上，面对绵绵青山，哼着一只不知名的歌。那歌的曲调很简单，如果景若在此，定能分辨出这就是当日武阳县屋顶，苏澄澈醉后哼唱的那曲

落笳没有打扰她，只是站在几步远处静静看着

过了半晌，苏澄澈才停下来，转身对落笳道：“你来做什么？”

隔了不过数丈远，苏澄澈满脸泪水落笳看的很清楚，暗自叹口气，平静道：“来看看你”

苏澄澈翻身起来，举袖拭泪，狠狠道：“用不着！”

落笳并未恼怒，只是平静道：“掌门已经传令，昨夜之事不会走露一字出去，你放心吧”

苏澄澈本已离开，听了这话身形定住了，半天才道：“谢谢了”

落笳苦笑一下道：“不用谢我，烟霞宫不过是一个小小门派，怎么敢插手朝廷的事儿”

苏澄澈长叹口气道：“谢你也不止为了这个”，她说这话时全无平日的戾气，听起来倒有几分少见的楚楚可怜

沉默片刻落笳问：“你打算去哪里？”

苏澄澈仰起头看看天，语气迷惘道：“不知道，”她自嘲一笑又道：“我有哪里可去？又有哪里我还不能去？天上太好了，我不配，除此之外，人间和地下，哪里不可去？”

落笳无声的摇摇头，想了想对她说：“你昨夜受伤甚重，不如先回房休息，其他事情过后再说”

苏澄澈沉默算是默许，顿了顿道：“你师父的事情已经清楚了，而我师父的事——蜀王死了，这件事情我再也没法查下去了，便只能如此”，说罢她摇摇头，转身离开

落笳一直目送她走远。举目四望青山茫茫，只闻松风如泣

一时之间她竟生出些惘然。当初下山之时，只望找到师父行踪，哪想一路走来许多际遇，有生有死有爱有恨。及至雁荡门之变，她只望找出杀害师父的真凶，还师父以公道还景若与自己以清白。然蜀王自裁，真相水落石出，她却没有欣喜若狂

落笳这才明白，比如师父，去了便是去了，复仇不过是后人之事，但师父，再也回不来了

逝者如斯夫。青山依旧，人不归

山风吹过，一片叶子落在肩头。落笳微微侧头，拈起落叶，将它送回风中

心有无限意，此时俱被风吹去

待落笳来到梅亦情院外，却听里面已有人声，她稍一踯躅，跑出来一个小弟子道：“落师姐，师父请你进去”。落笳不敢耽搁，随着他进到房中

原来鲁一平、孟笑宗都在此。落笳一问才知郗盛年纪大了又受了伤，此时已去休息，钱文敖与孙振鹭带着弟子在清理前院整理山门。想到昨夜之变，孔剑龄与韩证霜两位师叔已逝，落笳不觉脸上带了悲戚之色

还是梅亦情先开口道：“落笳，这些日子你委屈了”，说罢她叹了口气，脸上有无限感慨

落笳听到这一句话心中一软，低头将眼泪忍回去。鲁一平温和道：“替我谢谢景姑娘，昨夜多亏有她在”，落笳正心有所感，听到这话不觉有了些喜悦，抬头微笑点头应下

她突然想起自己来此的目的，收敛心志，正色道：“掌门，两位师叔，我来此是有事相询”，梅亦情点头道：“我们也刚好有事情找你，蜀王所言 ‘宝藏’之事是景姑娘父亲告诉她的，这其中却不知道有何故事？”

落笳这才想起他们对景若身世知之甚少，便跟他们解释了景家的事，以及景显道当日随夏王造反，被蜀王提审之事。又把刚才景若跟自己解释的蜀王王子李宏被害之事讲解一遍

梅亦情等三人边听边点头，孟笑宗倾身对鲁一平道：“师兄，这却奇怪了，我在昆仑也有几十年，这 ‘宝藏’之事真是闻所未闻，怎么他一个整日在故纸堆里的读书人会想到咱们烟霞宫？”

余者闻之皆点头，这也是他们想不明白的地方。烟霞宫向来避世，虽然剑道名声甚大，但即便在武林中，也远没有雁荡门青城山这等大派显眼，更何况在朝廷上呢？恐怕不过是个不入流的门派，景显道是如何知道的？就算景显道真的在古书里找到烟霞宫，为何一个莫须有的宝藏，便赚的一个王爷疯了一般的寻宝，可不是件奇事

梅亦情思忖道：“我听那蜀王死前道‘他也说是’——这个他，却是谁呢？”

落笳不觉点头，她也是刚才想到此节才来找梅亦情，看来此事也是引得其他人怀疑

鲁一平一直没说话，此时开口道：“自然是有来历的大人物，不然蜀王怎么会信？”

梅亦情颔首道：“不错，此人恐怕来头甚大，当日景显道官位不显，蜀王再疯也不至于为他一句话就提头造反，肯定是还有人为他保证过，他才坚信咱们烟霞宫有什么宝藏”

落笳点头道：“阿若也跟我说，恐怕她父亲当时告诉蜀王时，蜀王是不信的。但后来朝局有变，李宏被害，蜀王才起了异心。恰好此时又有人和他提起烟霞有宝，从此蜀王才真正上了心”

梅亦情鲁一平孟笑宗皆频频点头，如此倒是合情合理。景显道想到烟霞宫，或许是在哪本闲书笔记中看到，但另一个大人物是谁呢？

梅亦情看了鲁一平一眼，试探道：“当初破殿时？”

落笳心中一动，烟霞宫数代前曾与武林有过一场大纷争，几乎被灭派断了存续，当日战况激烈，连主殿都被砸垮了，也就是从那次之后，才有了门规，不许弟子再参与江湖之争，只专心修习剑道。这是很早前的事了，莫说落笳，便是鲁一平等也只是听师长说过

静思片刻，孟笑宗先蹙眉道：“好多年前的事儿了，当时的人都死完了吧，不可能不可能”

梅亦情自己也觉得刚才的话有些莽撞，摇摇头道：“确实没道理，当时的宗派大都早就没了，不至于”

鲁一平想了一会儿，摇摇手道：“算了，不猜了。管他什么大人物，若他只是道听途说当新鲜事儿一般讲给蜀王，那也没什么关系，恐怕他自己说完就忘了。若是其人本身就对烟霞宫有敌意，那蜀王死后他自会现身，到时候咱们自然也没有退让的道理”

落笳本担心此，听鲁一平这么说，想了想确是没错。梅亦情也点头道：“是这个理，要不要派人去查一查？”

鲁一平有些疲惫的摆摆手：“现在一点头绪也没有，查都不知该去哪里查。昨夜折腾一晚上，大家都乏了，还有孔师兄，韩师兄他们的身后事。这个，且放放吧”

从梅亦情房中出来落笳略安心，想了想此时也没什么事儿，不如去前院看看，刚听说顾师姐他们还在前院，不妨去看看有没有能帮忙的

前院还一片凌乱，落笳找到顾惜竹，见她眉眼间有倦色，便道：“师姐，有什么事我在这里吧，你回房歇一会儿“

顾惜竹微笑摇摇头道：“不碍事，倒是你怎么不去歇一会儿？“蜀王死，周掌门大仇得报，景若也洗脱嫌疑，但——顾惜竹有许多话想和落笳说，但此时事情太多，还是等改日再说罢了

落笳正要答话，忽然觉得有些不对，抬头往前门一看，正有一队人走进来。他们走的再随意不过，仿佛就是烟霞宫的弟子一般，轻轻松松的穿堂而过，每人都略低着头，身形很放松，若不是他们身上衣服与常人不同，真的难以一眼分辨出来

在场的烟霞宫人见此一幕都愣住了。山道上有人把守，大门前也有人把守，完全没有人来通传，也没有听任何示警声，这些人是怎么大摇大摆就进来了？

落笳蓦然看到队尾的那一人，顿觉如被雷击。为何没有人来通传？因为他们都已经被杀了，因为那个人在那里，所以只能是这样。她急忙拉过身旁一个小弟子：“快，赶紧告诉掌门，是吐蕃国师“，说完这句话，她脑中清醒一点，一把又把小弟子拉回来：”你告诉掌门之后，就去景姑娘那个院子门前守着，待她要出来就拦住她，就说——就说咱们烟霞宫有要事，请她务必回避“

祝大家双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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