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罗衣不便出门相送,站在院子中目送她二人身影一点点走远。往日的笑意盈盈也不见了,满脸是怅然。她站了许久才回房,在她转身时,眼尖的小丫头看到她双目中有亮晶晶的东西闪动
乔罗衣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般舍不得,分明是两个才认识没多久的姑娘,在自己心中份量竟如此重。虽然表面上依然嬉笑怒骂,但自己分明是难过的,要不然也不会一遍遍的梳理行程安排,又不厌其烦的帮忙整理行李,直到落笳拦住她,笑问难道要把家都搬过去才好,乔罗衣这才不情愿的住手
乔罗衣独自坐在屋中,下人们都被打发开去。她抱着头坐在桌前,心中却忍不住在算着落笳和景若此刻走到哪里了,是不是已经快出城门了。随即便想起当日初见二人的情形,在船上同行的时光,这些天的嬉笑玩笑,都未曾忘记。乔罗衣怅然若失的扶住额头,却想起曾经嬉笑间,将景若搂在怀里的一幕,没来由的怦然心动,怎么这记忆如此清晰,连当时景若身上若有若无的香气都记得。乔罗衣心跳陡然快起来,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浮现在脑中,几乎把她击晕——原来,自己也是喜欢景若的。她一手按住胸口,深吸两口气,怔怔的看着前方,努力摇摇头,口中喃喃试着说服自己:“我怎么会,我怎么会,我分明是想让阿若做小郎的佳配。”但是这自语却根本无法欺骗自己,反而引得脑中轰鸣声阵阵
乔罗衣站起身来,快步走了两圈,张大口吸气,但无论她怎么做,这个突然而至念头似乎越来越深越来越清晰。乔罗衣颓然的摊坐在椅上,低下头似乎对着自己道:“难道,真的是我,我喜欢阿若?”前日阁楼上看到的那一幕又跃入脑中,但恍惚中景若对面那人换成了自己,景若面带一抹娇羞,怯生生的合上眼迎过来,双唇如樱桃般醉人,乔罗衣不觉得呆住了。突然想,人生在世,若是如她二人那般,相知相伴,浪迹天涯,又何尝不是乐事
乔罗衣正浮想翩翩,门外却传来小厮恭顺的声音,似是有事要禀报。乔罗衣一下子回过神来,亲自站起来打开门,小厮低头禀道:“孟老爷遣人来,说是今日晚上给李官爷准备的酒宴已经订好了‘醉金楼’,还带来了一张单子,请您过目,看看可有疏漏”,说着递上来一纸信笺
乔罗衣接来拆开,不过是席面安排及所请人士。她匆匆一扫,点点头道:“差不多了”就将信笺收起,小厮见状便退下回话去了。冷风一吹,乔罗衣心中清醒许多,站在门前仰头,正看到高高的屋檐,几个仆从正匆忙的走动,有几个手中捧着各色东西。乔罗衣目光渐渐清明起来,这才是自己的家,自己为之辛苦努力的地方。浪迹天涯,也许只是个奢侈的梦。她自嘲的笑一笑,随即恢复往日平易中透着精明的模样,温香软玉竹笛白衣,从此只愿埋在最心底
车马换小舟,沿着姑苏城中弯弯曲曲的水网摇动,又终于换上大船。船主是个寡言之人,除了安排人手帮忙搬行李,安排人烧水添茶之外,并没有太多话。但几句话中,便巧妙的透露了自己的身份,落笳便知他是乔罗衣安排好的人,遂放下心来不再多问。果然一路顺遂,如履平地,落笳与景若只管端坐舱中,余事皆不过问
有落笳在旁,景若自然无什么不满意,但一下午落笳都不住的进进出出,似是有什么事情,船主也来找过她几次,两人每每去舱外必逗留半天,景若心中纳罕,但想来乔姐姐虽然已安排妥当,但一路上免不了有需要商量拿主意之处,落笳既然不告诉自己,那便是不想让自己操心,还是不问的好。如此,她或抚笛或赏景,倒也怡然自乐
冬日天黑的早,船早早在一处河湾靠了岸,趁着还有些余光,落笳陪着景若在左近岸边随意走了走,又向船工们打探了这周围市镇风土人情,船老大便道:“饭已经好了”。落笳闻言面色一喜,欣欣然牵着景若回到船上
景若随着她走回舱中,但在房门前,落笳却并未停留,而是拉着她直向最里面的房子走去。那间房是这船上的正房,景若初上船时也有些疑惑,既然是乔姐姐亲自安排,这船上又无其他客人,为何却没有安排自己与落笳住了那正房。后来转念想,以乔姐姐对自己的无微不至,自然不会舍不得一间正房,定是有其他安排,也便释然了。此时见落笳走过去,景若赶忙道:“落笳,是这一间,你走错了”落笳也不解释,却冲她调皮的眨眨眼,径往那正房走去。景若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跟着她走去
哪知到了房门口,落笳却突然停住步伐,转身对景若道:“闭上眼,我让你睁开你再睁开”
景若不明所以,但落笳语气分外坚定,景若便听话的闭上了眼。接着便听到“吱——”一声轻响,似乎是房门被推开,房中带着清香的暖意扑面而来,让景若好生好奇。还不待她多想,已经被落笳牵起手跨进门去
景若只觉得眼帘前一片光明,不知这屋中点了多少灯,接着便觉得脚下柔软,想来这正房中是铺了地毯,且质地不错,仔细一闻,那香气清甜余味悠远也非俗品。她心中愈发好奇,正要开口相询,却听落笳在耳边道:“不要睁眼哦,等我一下”,说着便松开了她的手,似乎往里面走去,然后便是一阵悉悉索索的轻声
这下景若有点心急,一个人站在原地,既想睁眼看一看,又不忍心让落笳失望,正当她心中煎熬时,却听得落笳脚步声又走近,声音有些颤抖道:“好了,睁开眼吧”
数只巨烛映的屋中恍如白昼,景若连着眨眼才适应了这光明,紧接着她便惊讶的张大嘴——这屋中红毯红帐,连蜡烛都是描金红烛,一派洋洋喜气。景若将屋中打量一番,莫名惊讶,回过神这才看到落笳正站在身旁,一身红色滚边玄色礼服,神态欣喜而略紧张的望着自己,手中还捧着一件红衣
景若迟疑着开口道:“这是?”还不待她把话说完,落笳已经走到身前,双手一抖,原来那是一件披风,颜色正红,质地优良,华贵端正。不等景若反应过来,落笳已经帮她系好。此时落笳也激动的双手微抖,面色庄重道:“阿若,我们,这是我们的成婚礼”。不知是满屋的烛光辉映还是激动,落笳脸色酡红如饮酒,但双眸却熠熠生光
景若惊讶的以手掩口,两行泪水却忍不住滚落下来
原来当日乔罗衣将落笳唤至屋中,在问清两人关系后,狠狠将落笳训斥一顿。落笳之前从未觉得自己将景若带离公主府有何不妥,反而觉得是帮景若脱离苦海。经乔罗衣敲打后,她才突然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未免莽撞,也有些太自私
诚如乔罗衣所言,景若一个孤女,自幼长在长安,唯一的依靠便是公主府及与公主府相联系的一众人。落笳贸然将她带走,便是将她这一点依靠也切断。不管景若多么不喜欢那里,那毕竟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而落笳带着她一头扎入江湖,却是无异于将她骤然抛入完全陌生的荒野
乔罗衣自然不明景若在公主府的经历,但落笳细细思量,却正是这个道理。自己在烟霞宫长大,无论烟霞宫多么远离江湖纷争,终归还是江湖中人,而景若便不同,无论举止习惯,都与武林中人迥异。她未必喜欢江湖,只是因自己要去,便义无反顾的一路追随
这么一细想,落笳心中无比歉疚。自己背后有整个烟霞宫,与公主府决裂后,景若在这世间唯一的依凭便是自己了。难怪她曾经多次流露出不安,而自己当日只以为她是多心,真是太大意了
经乔罗衣这一点醒,落笳恍然大悟,接下来的时间没少思量该如何为景若宽心。终于她想出正式成婚这个点子,便兴冲冲的与乔罗衣商量。乔罗衣乍一听也是被唬了一跳,以世俗的眼光,落笳和景若所为已经算是出格,居然还想正式成婚,简直是滑稽。但细细一想,似乎这是个不错的办法。景若自幼饱读诗书,于这种仪式自然看重,如此正式操办,无论如何都能令她稍安心。乔罗衣犹犹豫豫间,耐不住落笳甜言蜜语,遂答应下来。乔家本就是开铺子的,一应所需事物自然不缺。乔罗衣又与落笳细细参详了其中的步骤安排,这才有了景若所见的一幕
落笳掏出手帕帮景若擦去泪水,温柔道:“怎么?不开心么?可是有地方不合意”
景若赶忙以手拭泪,哽咽道:“开心,很开心”
落笳心中感慨万分,低头轻笑,不知心中是酸楚还是安慰。想起自己初见景若时,曾以为她是贵胄之女,后来在公主府,又亲见桑青的热情。想来若不是自己,恐怕景若已经嫁入桑府,即便身份所碍不能为正妻,以大将军府的煊赫,桑青的宠爱和公主府的支持,景若也会嫁的无比风光,而不像现在,在这船中草草将就。但景若的神情却如此欢喜,仿佛得到了天下最宝贝的东西
落笳轻叹一口气,牵着她手道:“乔姐姐当日劝解我时,曾所你我之情为俗世难容,因此我才选在船上办这仪式,此处漂泊水上,不染尘土,正能容下这俗世难容之情”
景若见此般布置,又听落笳解释,便明白自己与落笳之事乔罗衣已经悉知。没想到她不但不责备,还帮着落笳如此用心。景若激动的说不出话,只是一个劲地点头。由着落笳牵着自己履行各项仪式。两人都是孤儿,便向昆仑遥拜,算是拜过长辈
桌上早已摆好合卺酒,对饮时,连落笳都忍不住双手颤抖,差点将酒水洒出,明明已经相伴许久,到今日终觉不同。一杯饮罢,两人都已泪流满面
翻之前的评论,有讨论落笳的身世,她不是皇室后裔,出身略有不同,但没那么贵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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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0章 第 16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