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州, 陈樾接到姗姗来迟的信件。gsgjipo
那封信自长公主下狱当日寄出, 远道而来。
因为走的不是官驿,因此多有波折, 拿到手的时候,装信纸的竹筒都破了,只剩下一卷破破烂烂麻布将两端已经变得毛糙的信纸裹在里头。
陈樾知道若非紧急的事,纪姣不会给他寄信, 等看到信是纪姣的婢女寄出来的, 更是心中“咯噔”一声。
然而看到最后, 他却是笑了出来,眼里流动着异彩。
纪潇是女的?
陈樾连忙检查了随信寄来的铜片信物, 的确就是长公主身边的人,这铜片看起来平平无奇,若不是纪姣的亲信, 是绝无可能知道这是信物的。
陈樾暗喜地想, 看来自己人打听到的事不假。
他前不久就听安排在外面的人回来报信, 那人去阆中打探,恰好探到那在阆中背后搅动风云的林宅之事。
林宅两个主人,男子名林咏召, 这是对得上的,可另一位却化名鱼七娘,是林咏召的妻子。
手下刚开始和陈樾怀疑的一样——要么是亲王为掩人耳目不惜扮作女子,要么是荆雀或者谁假装了林咏召的妻子。
不管是哪个,感觉都挺离奇的。
又探到了替林宅女主接生的稳婆那儿, 说林宅生了个儿子。
纪潇有儿子了的事不难打听,陈樾自然已经知道了,便更觉得齐王这事办得诡异。
她让自己的妾室同正室扮做一对夫妻?
可又奇怪为什么非叫“鱼七娘”不可,要知道,“阿鱼”乃是纪潇乳名,且她的确是成康帝的第七个孩子。
直到现在,陈樾豁然开朗。
根本没有什么妾室,那孩子是纪潇自己生的!
她秘密出京,跑来无人识她的阆中,就是为了生孩子的。
此时陈樾尚不知道京城已经天翻地覆,还以为这事是个天大的秘密,他握在手,仿佛握了柄利剑。
亲信问道:“主上,长公主那边……”
陈樾脸上的喜色微微一敛,道:“姣姣怎么也是长公主,圣人不会轻易动她。”
“可这次……乃是谋害圣人……”
陈樾道:“只要不是她亲手下的药,便可以推到别人头上,阿姣不会不懂的,恰好拿住了纪潇的把柄,不怕救不出阿姣和愿儿。”
亲信听他提起后者,一时无言。
长公主子李愿,同他母亲一样,是个内里深沉表面纨绔的男子。
陈樾却忽然回过味来,盯着那亲信:“你刚才……是想说什么?”
亲信提起长公主,可没什么担忧的意思,倒是……试探他的态度般。
亲信连忙跪地,道:“属下是觉得,我军如今处于劣势,难出曲州,若是硬攻出去,必会折损大半兵力,还会失了这易守之地……”
陈樾眼角抽了抽:“你要我放弃阿姣?”
亲信连忙道:“长公主与大郎君足智多谋,定有办法护住自身……”
陈樾想发怒,可话到嘴边又忍住了,这位属下说的倒也是事实。
他道:“在这曲州困着,稳是稳了,可一旦南蛮人见不到好处要撤兵,大军便能折回来收拾我们。”
亲信道:“故而属下认为,即便要打,也该先打通这路,好与南蛮一同将晏军逼退。这段时间,不如将齐王是女子之事告知于天下,让朝廷先乱着。”
如此提议,才是最稳妥最适合的,陈樾不是看不出,却仍足足思虑了一个下午,才咬牙应下:“那便,先打通与南蛮接应的路。”
纪潇是女子的事从南边传出的时候,罪己诏也在逐州逐县往下贴,既然是听取百姓之意,自然不能只告知京城百姓。
偏远的地方未必有西京的开放,可当这个人是“齐王”的时候,他们似乎都能接受了。
经年累月的信仰的塑造,可不是一朝改变的男女之别就能撼动的。
纵也有句句微词之人,但显然在少数。
消息一层层传回京中,反对派的大臣们再无话可说。
“齐王”已经是一个名号了,无关男女,百姓只认“纪潇”这个名字。
纪潇一派的臣子再次上奏请立储君时,满朝只剩下寥寥几句酸话。
这点酸话自然是说不过纪潇派的臣子的,因此很快又缩了回去。
只见成康帝道翩翩地一挥手,道:“那便这么定了吧。”
话说的如同是在定下今天吃什么菜,可卢公公端着圣旨上前的姿态不假。
他举着圣旨在两边大臣中间站定,好让众人做个见证,然而所有目光此时都仅仅汇聚在那个玉玺印上。
说好的不急着盖玺,您却偷偷盖上了!
成康帝没事人儿似地吩咐:“这册封大典还是要有的,今有战事,就不必太隆重了,从简亦可,封的是太女不是太子,礼部办典时,还得照着礼制改改。”
礼部尚书险些就要一口血喷在台阶上。
听听,这是何等为难人,礼制是说改就改的吗?虽然他们礼部早已经为纪潇破例很多回了……齐王,不,皇太女大概就是专门克他们礼部的。
欲成储君,必先办典,因此圣旨虽然定了,却未宣读,也未让纪潇和忠臣一同跪地接旨,总之,纪潇暂且还不能以太女自居。
可却要先搬家了,最先住进东宫的是纪梣漾,成康帝为了让孙子离自己近些,不惜提前给他封了郡王,让乳娘每日带着漾儿去请安。
乳娘这段时间倒是学了不少宫中规矩,已经没那么容易生怯了,纪潇放心地托给她,心里暗自寻思,这夜夜扰人的儿子总算是走了,屏退云山殿的下人也无碍,不如……
来点痛快的?
她把漾儿在宫里安顿好了,几乎是一路奔回家中。
分明该是忙碌起来的时候,云山殿却显得格外清净,连洒扫的婢女都不见踪迹。
纪潇却一时没觉得什么不对——在她心里云山殿早就是无人之地了。
她推门进去,绕了小半圈,才找到林今棠,他躺在床上,只露出一个脑袋,似是睡着了,薄被之下他身形极正——他一向是这样端正的睡姿。
像个贵重物件,让人忍不住想揭开。
纪潇当然是动手了,她没想太多,就想把她的贵重物件弄醒,好跟她快乐一下。
结果一掀开,便又把被子盖了回去。
她一脸的惊愕,又将那被子掀开,重新看了眼。
没,没看错……
他什么也没穿。
目光顺着他的轮廓往上,蓦地对上一双眼。
林今棠眼里盛着笑意:“我的殿下,看满意了,是要收利息的。”
纪潇吞咽了下,心想日后东宫必须有禁令,不许……不许某人无缘无故地勾人。
万一她从此不想早朝了怎么办。
纪潇表面维持着镇定,一副“老手”的模样,伸进去摸了摸。
她有些走神,故而林今棠觉得这不像是恩爱,倒像跟撸猫似的。
他有些不满,干脆握住她的手腕不让他摸了。
她没挣脱,抬眸看向他:“你今天……”
话没说完,便被林今棠拉到了床上。
他整个人的重量压下来,倒真不好挣脱,可他又没真的压到她,手掌都还垫在纪潇脑后。
被他这样小心翼翼地拢在怀里,纪潇都不禁怀疑自己其实是瓷器做的。
有点……不太习惯,但并不讨厌。
“想什么呢?”林今棠问。
纪潇道:“唔,漾儿前脚走,后脚你便……是计划好的不成?若他知道自己一走,爹娘便赶忙找起了乐子……”
“管他呢。”林今棠一副翻脸不认儿子的模样,执着地把话题引回来,“今天到我了。”
“嗯。”纪潇应了声,“是轮到你在上面了,可这又不是头一回,你……”她眼神在他身上瞟了瞟,满是揶揄,“这么急不可耐?”
“不一样。”林今棠缓缓低下头,轻轻叼住了她的耳尖,声音含糊在嘴里,“你不要动。”
正要偏头亲上去的纪潇及时止住,忽而明白了他的意思。
林今棠低声道:“今天的齐王殿下是个木头人,任我摆布一回,嗯?”
这话听起来积怨已久,纪潇小小地反思了一下……
她不是不让林今棠来,只是,往往都是她主动诱导,她想怎样便怎样,咳,林正君每次都像是被传召来侍寝的。
的确有些对不起他。
纪潇没说话,林今棠便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本是想问“到底行不行”,却看到她轻轻闭着眼睛,感受到他的视线便微微睁开。
她问:“不帮我解开吗?”
冠与发簪交横于散落在地的衣袍上,纪潇未说到却已做到,除了必要的配合,她果然不怎么动。
林今棠从不觉得“乖”这个字能和纪潇有什么联系,今日却是感受到了。
细究,她与其说是听话,不如说是迁就。
因她满腔爱意,所以愿意迁就他小小的要求,她想要她的夫君满足。
天光转暗,夜露愈重。
守厨房的小仆倚着闲灶睡着了。
他耳边响起些噼里啪啦的细碎声音,不重,叫他半梦半醒之间,愣是闭着眼睛过了许久。
忽而又惊醒,一眼望去,竟是林正君来了。
他正要起来热菜,便发现林今棠已经热好了,还细心装了盘。
正君心情愉悦地朝他笑了下,便端着食盒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