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蹭上了朝向目的地的顺风车,漏瑚都没弄明白缘一到底想做什么。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没敢问。
火山头咒灵心里虽然期待缘一是出于同类之间的友爱和互助而出门,但成熟的咒灵已经过了擅长做梦的年龄。
他安静地蹲在车顶,随时准备跟随缘一下车然后换乘。
这也是做咒灵的好处,大部分情况都能蹭到免费的代步。
缘一安静地站着,他一向很安静,只是神情有些迷茫。
车顶的风有些大,因此显得喧嚣。
仅仅一条晚归的短信不至于让缘一感到迷茫。
——他顶多去揍一顿兄长的无良老板而已。
此刻远在横滨的鬼舞辻无惨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准确地来说,要不是夜蛾正道释放帐的动静和缘一隐隐的直觉,他就要因为一条短消息惨遭迁怒了。
毕竟无论怎么看,工作晚归都是上司无良压榨的结果,更别提这个上司还前科累累,是剁碎了都不能算误伤的万恶之源。
啊,光是想到就手痒了。
宅在港口mafia大楼顶端的鬼舞辻无惨不禁打了个哆嗦。
“下来。”
缘一跳下了车顶。
前方不远处的路面拉起了一条明黄色的隔离带,旁边还有几个穿着制服的人守着,以免行人进入。
“就是这里!”漏瑚说,“是咒术师的气息!”
虽然看起来体态滑稽,但漏瑚作为特级咒灵的力量并没有受到影响,作为一只有强烈种族意识的咒灵,对普通人,漏瑚是一种接近于漠视的讨厌。
至于咒术师,尤其是正在祓除他所认为可以成为同伴的特级咒灵的咒术师...
漏瑚看向缘一,他所说的咒术师的气息当然不是指帐以及里面的夜蛾正道,而是黄色隔离带旁边负责封锁道路的【窗】的成员。
缘一站在原地,没有靠近隔离带亦或者绕行到帐附近的意思。
要过去吗?
他迷茫着迷茫着出走的脑子就回来了,如果只是被发现没有在家,而是到了这里,以兄长喜欢把问题归咎于自己的性格,最多会因为窘迫而选择假装没有短信的事情。
但如果.......
自己过去造成了什么不良后果,一个月拒绝交流可能都是基础选项。
想道这,缘一的脸上多了几分谨慎,他看向期期艾艾看向自己的漏瑚,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宠物好像是有什么目的想要达成,如果自己不是主动过来,而是发现漏瑚偷溜了......
想着想着,缘一的眼神就变了。
他又稍微思考了一下整个事件的逻辑,确定没有任何问题。
“你想救同类。”缘一环顾四周,在公路左侧有一处住宅区,他停顿了一下,“...去那里吸引咒术师的注意力。”
漏瑚:“......”
他实在没想明白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没问题。”
虽然没有想明白,但漏瑚还是决定认真地执行。
“...要怎么做?”漏瑚挠了挠下巴,尴尬地问。
理论上他应该有丰富的阅历,可实际上,漏瑚和花御都没有正儿八经做过什么计划,身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特级咒灵,他们大部分时候都没有动脑子的必要,直接随心而行就够了。
说简单点,比起吸引咒术师的注意力,漏瑚更擅长让咒术师直接消失。
恰巧,缘一也不擅长。
漏瑚:“...我还是更擅长让咒术师消失。”
那样确实比吸引注意力简单的样子,缘一的眼神游离了一下:“不能对他人造成伤害。”
不知道为什么,就在刚刚,他差点同意漏瑚的想法。
“释放你的咒力就可以了。”缘一的声音恢复了平静,“不要点着房屋,会造成伤害。”
漏瑚已经没有丝毫异议地向着住宅区的方向走去。
缘一仍旧站在原地,只是目光转到了【帐】的方向。
黑色的结界里并没有能够对兄长造成威胁的存在,虽然自己第一时间就确定了兄长的位置,但很显然,帐不是兄长放的,而释放帐的咒术师的目标也不是兄长,而是漏瑚心心念念想要去拯救的咒灵同类。
对咒术师,咒灵,咒力,帐之类的东西,缘一并非一无所知,而兄长对那些东西的态度也并不热衷,准确地讲,是尽可能回避。
他想不明白,兄长为什么会做和平时截然相反的决定。
——是因为那只有着坚硬茧壳的丑陋咒灵,还是因为那个弱小的咒术师?
·
帐的中央。
夜蛾正道的术式并非直接作用于战斗能力的类型,他的战斗力有很大一部分来自于咒骸,即内侧寄宿有诅咒的自生可动非生物。
简单来讲,就是操纵咒骸来祓除咒灵。
或许对足够强的咒术师而言,战斗直接开大就可以结束。不过很显然,那只是个例。
咒术师的评定标准并非很规整地以咒力来衡量,理论上的指标是综合战斗能力。
考虑到这条公路本身是立交桥的一部分,就算已经疏散了人群,夜蛾正道也最好在不影响到公路的前提下祓除咒灵。
事实上,他已经做过多次尝试了。
咒力本身虽然自带负面属性,但在大多数情况下,并不具备直接的破坏力。
不过很显然,眼前的咒胎打破了大多数情况这个前提,半透明深青色的茧壳吞吐的白色雾气逐渐变得黏稠,以至空气都变得厚重了许多。
除此之外......
夜蛾正道皱眉看向胶质半透明茧壳的底部。
——地面呈现出被强酸腐蚀之后不规则的黑色。
他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毕竟除蝇头之类的低级咒灵以外,一级以至以上的咒灵都具有独特性,需要在战斗中寻找弱点,不会像轻小说或者漫画里那样有图鉴之类的东西进行参考。
当然,这也并非绝对,假如有可以参考的资料,只能说明有牺牲者用鲜血乃至生命得到了情报。
这一次,自己会成为牺牲者吗...
夜蛾正道短暂地走了一下神,随后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在眼前这只似乎受限于蛹壳不能移动的咒灵上。
之所以是似乎,是因为夜蛾正道的几次尝试都没有能在看起来并不坚硬的青绿色胶质茧壳上留下任何痕迹,咒术师能够用咒力强化自己的器官,视觉器官并不例外,所以夜蛾正道格外确信,自己操纵咒骸的攻击并没有对这只仍旧处于咒胎状态的咒灵造成哪怕一星半点的削弱。
除此之外,在咒骸的攻击接触到茧壳范围的时候,夜蛾正道感觉对咒骸的操控有片刻的迟滞,他目前还分析不出具体的缘由。
夜蛾正道的心情沉了下去,不应该有这种程度的咒灵,最起码不应该有这样找不到明显弱点的咒灵,咒术师和咒灵的实力应当是平衡的,就算五条悟的诞生让这个平衡被改变,也不应该有一级咒术师都无法造成伤害的咒灵才对。
对,不应该。
夜蛾正道忽然有了猜测,如果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造成伤害,会不会是因为这只咒灵还处于咒胎状态?
咒胎虽然叫做咒胎,但也不是真的无法移动,也就是说,这种特殊的状态很可能是某种咒缚。
想到这里,夜蛾正道稍微放松了一些,不过旋即又恢复了戒备。
——咒胎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浓稠的白色雾气从原本毫无目的性的逸散改为聚拢,而茧壳表面的气孔也停止了不间断的吞吐,那层看似胶质实在坚固的深青色蛹壳重新流动了起来。
这不同于夜蛾正道所见过的昆虫羽化的过程,他往后退了几步,将一只绿色河童外表的咒骸抛向了咒胎。
事实上,这是一个有些冒险的决定,这只咒灵此刻的状态是完全的未知数,不过咒骸使得在这个时候进行攻击的风险大幅度降低了,所以夜蛾正道没有丝毫犹豫地进行了尝试。
有这样一种可能性,即,羽化的瞬间是这只咒胎最脆弱的时候。
·
世界是雾蒙蒙的一片。
一点都不真实,就像是做梦,面貌丑陋的男人想,他已经许多年不再做梦了。
是魇梦做了什么吗?
他刚这样想,忽然就意识到这是不可能的。
——魇梦早就死得不能再死。
——自己,还有小梅,也早就死了。
死?
死亡并不是结束吗?
所以,轮回什么并不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想法吗?
面貌丑陋的男人忽然感到一阵无法形容的惊悸,如果死亡不是结束,如果真的存在轮回,那,地狱也是存在的吗?
想到这里,那阵尚还浅淡的惊悸变得愈发强烈。
男人的本就瘦削且布满青黑色斑点的脸孔愈加扭曲了,像是极痛苦,转瞬又变得空茫,好像有炽烈的光芒跃动着撕开了什么。
痛苦愈演愈烈,但比起痛苦,更可怕的是一种像是海啸一般席卷而来的巨大空虚。
——小梅,小梅在哪里?
...就好像有一处深不见底的巨大空洞在不停扩张一样,男人的面孔愈发扭曲,青黑色的丑陋斑点跃动着扩张,就像虫蠡蛀出的空洞,不知餍足得扩张,直到寄身的框架彻底腐朽。
——小梅,小梅!
歇斯底里的呼喊并没有得到回应。
世界还是雾蒙蒙的一片,看不见的空洞转而就变成了漩涡,巨大的向心力扯着一切下坠着,下坠到不知道什么地方。
男人紧闭着双眼,眼皮之下的眼球飞速地旋转着,一帧帧的图景在视网膜上掠过,他似乎知道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有找到,世界飞速旋转着,那些图景转瞬就变得模糊,紧接着搅合在了一起,就好像是融化了一样。
无边的空虚感席卷着,像是水,将记忆一遍遍冲刷,又像是火,炽热得教一切融化.
介于虚实之间的雾气逐渐变得浓稠了起来,将一切都覆盖住,男人已然失去人类形态的面孔一点点融化了,像是白蜡铸就的模型一样,在高温下轻易便失去原有的形态。
一滴滴浓稠且污秽的液体从已经模糊的轮廓边沿滑落,汇入了浓稠的白色雾气。
雾气骤然变得晦暗,细碎的深青绿色蔓延开来,形成了一具古怪的支架。
忽然!
世界剧烈得摇晃了起来!
“嘭!”
雾气骤然间膨胀,仍旧在蔓延的深青绿色断裂,旋即喷溅开来。
今天忽然发现我塌房了......
福禄寿,你们欠画手书的太太们的用什么还啊啊啊啊!草生!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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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第 52 章(补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