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集两百名白衣宪兵花了几个钟头的时间,但是按照次席的推算,这两个人即使还幸存也应该还没有走出这个山谷。
不管怎么样,二百名宪兵都足以把这个山谷进行地毯式搜索了。
而且就他的观察来说,这个银发少年没有任何的攻击力,就算是他有超乎认识的生命,现在已经到了谷底,跳崖这种事不可能故技重施第二次。
而且这二百人每人都配备了生命探测器。
只要寻找这个区域内生命值最高的那个生命体就能找到那个银发少年了。
“目标是一个银发少年。”次席说道,“白色头发和红色眼睛。”
“没有任何攻击手段,因为不必担心和恐惧。”
“所有人都拿到生命探测器了么?”
两百名宪兵点了点头,穿着白色制服的宪兵们抬起手,同时开启了生命探测器,开机声叮叮咚咚的响成了一片。
然后不和谐音掺杂了进来。
起先是一个。
然后是两个。
第三个。
啪,似乎是什么蜘蛛悄无声息地在水晶片上张开了裂纹,代表着高生命值的红点在地图上刚刚亮起,下一秒钟,就伴随着清脆的爆裂声,从中伸展开细密的碎口。
水晶片的爆裂声此起彼伏,很快,没有人的仪器尚能幸免,一地的水晶片在地上折射着昏暗的闪光,而训练有素的宪兵们不会转过头去看次席,然而他们的灵魂似乎已经一拥而上。
“接下来该怎么办?”他们在一片无声之中疑问着。
次席微微地抽了口气。
不试图隐藏自己么?
还是打算一鼓作气将所有的探测器都炸掉呢?
然而就算是没有探测器,在这样一个山谷中找人,他们也是不可能逃脱的。
但是这家伙的生命值到底有多可怕啊。
这是最高容量的生命探测仪了,但是依旧在他的数据面前显得如此脆弱。
“直接开始搜山吧。”次席下达了指令。
宪兵们分成小队,开始进入山谷进行分网格地毯式搜索,然而大概没过多长时间,次席听到了一声惊叫。
然后两名宪兵飞速地驾着他们的一个同伴,从山谷之中冲了出来。
他蓝银色的眼睛里开始聚集白色的风暴,重新沐浴在城市的光方块之下,他才颤抖着,缓慢的恢复了理智。
“采生之兽。”有人低声说,“他是不是如果不是抢救及时的时候,就会变成采生之兽了!”
“说不定!”另一个人说,其中的长官冲到了次席的面前。
“次席阁下,我想我们应该中止此次任务,如果有人变成了采生之兽的话,我们完全无法收场了。”
惨叫声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越来越多的人从山谷里撤了出来,幸好带上了足够的药品来抵抗大脑的异化,但是这种恐惧依旧让所有人瑟瑟发抖。
任务无法继续了。
因为没有人还有任何的胆量走进这处山谷,它似乎敞着它黑洞洞的嘴,发出无声无息的召唤和呼叫。
来啊,来啊。
成为我的食物啊。
成为我的一部分啊。
来吧。
之后不用思考。
只要顾着自己就好了。
只要自己生存就好了。
只要,只要吃饭就好了。
“精神浸染。”次席的心中涌起了这个词汇。
但是,那个少年应该没有这种能力。
莫非他不加掩饰的生命力,不是为了炸掉自己的仪器,而是某种诱饵。
然而下一秒,广播响了起来。
不知道是哪个士兵在匆匆撤退的时候掉下的广播,被某人拿了起来。
“咳咳。”他对着广播吹了两口气,试了试它的声音。
所有人毛骨悚然。
次席感到了一股寒气从他的后背攀爬而上,将他的寒毛一根一根地扶了起来,甚至结了一层白色的霜雪一般。
“您好,”声音彬彬有礼,“请问你们是在找我吗?”
“我在你们的坐标k67,y89上。”广播里的少年波澜不惊地说,“所以没有人考虑过来一下吗?”
白发少年似乎恶劣地笑了一声。
“有一说一,我现在很寂寞呢。”他安静地说。
“次席也不过来吗?”他问道,声音轻松愉快,似乎是在路边报案有人在踩花花草草一样,“我看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我猜比我有趣的多,次席不想也看看么?”
“毕竟我这个人从来都是分享欲很旺盛的,有什么好玩的不会一个人独吞的。”他继续说道,“不知道还能持续多久呢。”
“您不来么?”他不轻不重地质问道。
“如果您不来的话,祂说不定要去找您呢,对不起,我似乎已经让祂感到无聊了。”
这个少年似乎总是喜欢用谦卑无比的语言来威胁别人,次席想,他咽了一口唾沫,看起来他别无选择。
他拿起了一个光方块,走进了漆黑的山谷。
而下一瞬间,他就被某种黑暗包裹了。
就像是这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一样。
而那个银发少年端坐在这一片黑暗中,静默地散发着淡淡的光彩,围绕着他的扩展出一片清朗的银色,似乎一片月辉下的涟漪,以他为中心,徐徐地扩散着。
而一只眼睛,在单薄纤细的少年的背后,空洞地张着。
这只眼睛太过巨大,连里面细密的血管和任何一个细节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它那瞳仁仿佛一面镜子,可以照出自己一个扭曲的投影。
少年露出了一个微笑,他指了指那只眼睛,愉快地问,“所以次席阁下,能给我介绍一下,这位是谁么?”
“祂似乎是你们的原住民呢?”
次席的喉咙被扼住了,他在这个世界上几乎站上了实力的巅峰,然而面对这个隐匿于黑暗之中的,沉默的,古老庄严的家伙。
他只能感觉自己仿佛一只蝼蚁,祂只要没有看清自己,甚至不需要怀揣恶意,只要从自己的头上如常走过,自己就会以最悲惨的方式死去。
少年安静地转过头,看着那只眼睛。
“所以你是来找谁的?”他说道,声音带着几分居高临下和不满,“我解放了我的生命值,然后你就来了。”
“我以为你是某种诡秘的,永远隐藏着自己的身形的,静静地等待这个世界的猎物自然而然地如河流入海口一样淌进你那深不见底的胃口的家伙呢。”少年说。
眼睛眨了眨。
然后有金色的液体,从眼睛里落了下来,垂坠成了一条线。
如果按照人类的理解,这家伙大概是流泪了吧。
但是祂们和人类的世界是否相通倒是个问题。
黑暗聚集了起来,开始变得高浓度和精萃,然后这只硕大的眼睛,缓缓地合了起来。
黑暗退潮了。
次席感觉自己的心脏恢复了跳动。
他重新感觉到了自己的手指,虽然它在剧烈的颤抖。
然后他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次席的胸腔里爆发出了一阵尖锐的狂笑。
少年不解地偏过了眼睛。
“唉,怎么了?”他轻笑着说。
“我懂了,你是发现了祂,所以要把我引过来,让祂解决掉我是吧,结果祂并没有被你驱使呢?”
“也是,谁能驱使祂呢。”次席说道,“所以现在你完蛋了。”
“现在你不可能从我手中逃跑了。”次席说,对自己的推断沾沾自喜,“如此充沛的生命值,如果我把你点燃为太阳的话,所有人都会感激我的。”
“我甚至可以成为这个世界被所有人尊重着爱戴着的神。”
少年似乎露出了一个浅浅的无奈的神情。
“那他呢?”他伸出手,指了指躺在一边的金发青年。
“他没用了。”次席说,他抬起手,一发子弹瞬间向青年的头顶奔去。
然而子弹被停住了。
淡金色的,用生命结成的护盾出现在了青年的前方。
“次席阁下。”一个声音响了起来,“我不记得首席曾给过您可以处决日种的权力。”
少年轻轻地笑了笑,“看来你们这个白塔的水平还是很不错的。”
他笑着,露出了尖尖的犬齿,“至于我完全解放自己的生命值,倒不是为了和祂会面。”
“我只是想,你既然杀了首席的信使,你应该现在一点都不想见他吧。”
“你以为首席不是拿你祭天么?”次席后退了一步,显然对这个救兵有点忌惮,“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区别吗?”
“啊,”少年抬起了一根手指,“倒是没有。”
“就是一点报复而已,”他恶劣地说,“你让我不开心了,所以我也决定让你不开心。”
“就这?”次席忍不住问道。
“嗯,仅此而已。”少年说,他伸出手,静静的放在了金发青年的脖子上,“太好了,他应该还没死呢。”
另一队白色的宪兵围拢了过来,这大概就是和这位次席不睦的首席的人了。
“你要和首席走?”次席问道。
“不好说。”银发少年说,“不过我现在还有一些更要紧的事情。”
“比方说去追一下那家伙,祂好像就是从这里跑了。”
他抱起了金发少年,转身跳下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的巨大深洞之中。
“请帮我转告首席一声,如果他能帮上我什么忙的话,就来这边找我好了。”
“我在努力追踪祂已经表现出对你们这个世界无比负责的诚意了。”
“所以希望首席也能多少表现出一点对我的诚意。”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