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他，唯血厚尔[无限] 第5章 日种

这小子，阴暗的饭馆里，所有人的心里都涌起了一丝异样的感觉，然而位于他们窃窃私语的中心的那个人。

他只是在吃饭。

银发的少年一板一眼地拿着勺子，往嘴里送着东西，他没有在看什么魔法器材，也没有看书看报，这和当代人的习惯不符。

他们在吃饭的时候不看点东西是吃不下去的。

这个银发少年将碗里最后一点食物也刮了起来，然后撕了一块面包，将汤汁擦的干干净净，吃了下去，最后留下了一个光可鉴人的饭碗。

然后他将桌面上的，不知道什么人留下的食物碎屑也一并捡了起来，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肚子里。

虽然一部分人会觉得这么做很恶心，另一部分人在怀疑他精神是不是正常，他并不在意这些目光，只是十分细致的，仿佛搜寻战场一样，把所有能吃的东西都吃掉，然后擦了擦嘴和手，表示自己已经吃饱了。

“这家伙就是传闻中的救世主吗？”

“只要提供信息就有一千块金方块拿？”

“所以他就这么大模大样的出现在这里？”

人群议论纷纷，然而少年对此看上去无动于衷。

这个世界上，一切有一般等价的功能的东西都被做成了方块，货币中最值钱的就是金方块，当然还有银方块和锡方块，不过这些信息对于苏成来说都没有什么可以意外的，毕竟方块和硬币之间的区别无非就是形状上的罢了。

他感兴趣的是另一种。

光方块。

这是一个没有太阳的世界。

但是他们有光方块。

比方说这个饭馆的后方，就有一个光方块笼罩的空间，那里面生长着绿色植物，来为饭馆提供素材。

还有看起来很华丽的街区，大概是为有头有脸的人准备的，白日里会点上很多光方块，甚至就像是白天一样。

他也见到过一些作物基地，天花板上排布着一列列光方块，这些光线经过系统的解析，构成与他常识中的日光是一样的。

他想起了那个金发青年随手做出了小小的立方体，仿佛他所熟悉的那种带着黑子但是慷慨无私的天球的微缩模型一样的东西。

但是他很厌恶光方块，不知道为什么，他本应该很喜欢和日光相仿的物质的，他在这个世界却不希望多看光方块一眼。

如果说这就是他们认知里的太阳的话，我是由衷的觉得恶心的。

而且每一天，当他抬起头的时候，在半空中就会看到一个黑色的，里面渗着一点点血色一样的火星的立方体。

这就是这里他们用来取代太阳的光方块吧。

熄灭的，奄奄一息的东西，可怜兮兮地挂在那里，不知道为什么让人看了一眼，就想吐出来。

就像是看着什么高度**的尸体一样。

“好安静啊。”少年轻声说。

然后他转过了头。

人群四散而开，就像是鱼群遇到了鲨鱼一样，将小小的饭馆里空出了一片大大的空地。

看来是有什么大人物登场了，少年将一条胳膊搭在了椅背上，侧过了身子。

大人物踩着皮靴声走了过来，大人物穿着与众不同的服饰，大人物有一双蓝银色的眼睛，苏成想起了规则，看来真是个不同寻常的角色呢。

银发少年抬起了一只手挥了挥，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看来您是来找我的么？”

那人似乎略微吃了一惊，然后恢复了那副镇定自若的上位者姿态。

“看起来您就是传闻中的救世主阁下了。”他说，“不过我不是来找您的，我只是感觉到了日种大概在这个区域里，如果首席知道我遇到您的话，说不定要对我有什么想法呢。”

“请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救世主阁下”大人物说道，“我是白塔次席，也就是这个世界实际上的二把手。”

“会见您应该是我们老大的殊荣，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信使似乎到现在为止也并没有把他的意思传达给您。”

少年轻轻地托着自己的下巴，乖巧地趴在椅子背上，闻言他轻轻嗤笑了一声。

“次席阁下，”少年淡漠地说，“我猜，您应该很想见到我吧，所谓的信使们，也是您杀掉的吧。”

“听到您这么猜测我的为人，我很伤心。”次席说，这是一个中年男子，身型依旧挺拔高大，显示着他所蕴藏着的庞大的力量。

“我可是闻到您的味道了，”少年脸上最后一丝笑意也退掉了，“这两天也动手杀过人的味道。”

次席脸色变了变。

“我倒是一见到您，就知道您的确不是什么寻常人物。”次席说道，“您的生命力，好像很旺盛的样子。”

“这样。”少年轻轻地说，“对您有什么裨益么？”

“您知道，我们这里的光方块，就是用生物的生命力还原的，日光照射植物，动物攫取植物，生命就是这么来的，而将这些生命还原为谁都可以取用的元素，光方块也就这么诞生了。”次席似乎对此没什么好保留的，“如果有一个生命力特别旺盛的生物的话，我们甚至可以把它做成能用相当一段时间的日轮呢。”

“我们一般管它叫做日种。”

“我知道了。”少年似乎对此无动于衷。

“您好像并不擅长伤害别人呢。”次席说道。

“嗯，”少年竖起了一根手指，“所以说，既然生命力这种东西可以如此洄流，那么应该每个人每天都献出一点，就可以重新拥有日轮了。”

“为什么要隔三差五就杀一个祭天呢。”

他的目光落在了在饭馆四壁悄无声息的人群身上。

人群瑟缩了几分。

“总有人不用捐吧，其他人捐就好了。”

“谁知道每个人捐没捐啊。”

“这个肯定不行啊，要我拿出来是不可能的。”

“那可是生命力啊。”

银发少年垂下了眼睛，他当然能听清这些。

他什么都能听清。

即使是风中的私语。

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有这样的能力，这只会让他感到痛苦罢了。

很多时候蒙昧无知是对于内心的一种保护。

轮到次席露出了玩味的神情，“您的生命力似乎可以供这里用上至少一千年呢。”

周围的人群瞬间激动了起来，他们似乎在告诉自己相熟的人，很快小饭馆就被人群围满了。

他们一双双眼睛里透露着，不折不扣的饥饿，仿佛荒年里饿疯了的狗，或者大雪封山几天后的狼群。

苏成静默地出了口气。

“我是说，如果你被做成了太阳的话，那小子估计就不用死了吧。”次席笑着说，“这样他就真的逃之夭夭了。”

“说不定这正是他的如意盘算呢。”

“抓住他，”有人开始不安，“这家伙很能打吧，次席应该搞得定吧。”

银发少年安静地看着鼓噪的人群，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起来。

他只是感觉，很不快活，喘不过气的不快活。

明明轻而易举的就可以让这个悲哀的轮回停下来，他们到底在做什么。

如果说统治阶层有利可图也就罢了。

也许找不到那个生命力超群的人呢，那么你们不就是会变成煤灰渣么。

他推开椅子站了起来。

这时候他听到外面不知道有人喊了一句，“采生之兽来了！”

“采生之兽来了！”

“快跑啊！”

声音乱作一团。

“不要担心，采生之兽喜欢生命力，它应该不会先咬我们的！”

“还有次席和救世主呢！”

人们四散奔逃，而次席略微眯起了眼睛，他拢起了斗篷，随着人流消失在了此处无穷无尽的黑暗之中。

而银发少年在一片混乱之中，感到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腕，然后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他感到了一股温暖的感觉，就像是人造的日轮一样。

是那个金发青年。

“快点跑。”他说道，“你是不是傻，既然看到有人也在找你，为什么不知道染个头发。”

少年抓住了一绺从他的帽子下滑出来的头发，果然被染成了毫无特色的深灰色，青年眨了眨眼睛，似乎不太习惯眼睛里的色片而眼角发红。

“总而言之，逃犯应该有点逃犯的自觉才好。”

“好吧。”苏成说道，“我只是想让话事的来找我罢了。”

“我又不知道他们在哪里，他们来找我说不定就能弄清一些什么了。”他说，嘴角微微地上扬了几分，似乎感到了某种开心。

“你现在弄清什么了么？”青年问道。

“嗯，很有帮助。”银发少年被他拽的在身侧狂奔，轻飘飘的，落地无声的，就像是牵着一朵云一样。

“那还行。”青年出了口气，两个人已然跑进了深不见底的黑暗，他平复了一下呼吸，“这里的人就是这样的，你直接和他们说这些是没有可能的。”

“因为上面从来就没牺牲过平民，他们每次都能找到需要的人。”青年说，“而且会给他们安上一个大家都讨厌的人设。”

他想起了什么不好的记忆。

“我倒是也试过提什么每个人都拿出一点来，结果被暴打了一顿，还被送了回去。”他飞快地说，“所以这种事。”

“难道不是这里最好的解决办法吗？”少年轻声问道。

他清澈的绯色眼睛里没有半点阴霾。

“应该是。”青年说，他沉默了一会，“我一直都觉得是，但是只有我罢了。”

然而下一瞬间一个声音在他们的背后响了起来。

“不是不可能，是没必要。”次席的身型朦胧在了黑暗里，青年一瞬间伸出手将苏成用力推了出去。

而苏成的眼睛此时适应了黑暗，看到了眼前深不见底的悬崖。

他正失去平衡地向下坠落着。

他闭上了眼睛，听到风送来了悬崖上的人的声音。

“我宁可死，也不会和你回去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