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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巫师的帷幕 > 第17章 第三章-预言者悲哀地预言着过去

如今,巫师们已经很难考证穆里尔游历时的许多细节——按照最后的赫尔南迪斯的记述,早在那场摧毁巫师最初居所、几乎要将整个森林吞没的火焰燃起前,不少巫师笔录和典籍就已经在漫长的岁月里被雨水泡烂、被雷电点燃,过往的故事在电闪雷鸣中化作灰烬,事实在自然的呼吸中变成讹传和谣言。人们不知穆里尔游历的踪迹自空中俯瞰会是一条如何弯曲的脐带,不知她一路遇到了怎样的险境,但好在小赫尔南迪斯们的记录弥补了这部分空缺:奥尔伯里要求二位小主人每日都要写日记,她本只是想要以此让二位小主人熟悉读书写字,却不曾想她们二人因此忠实地记录下了巫师们的叙述。虽然这一点儿描述对穆里尔这位一生培养出了五位优秀巫师的“三代之师”、对接骨木这位最早的预言巫师、对托里托这位炼金术的开拓者而言都只能算她们生活中的一个注脚,但这些仅有的文字让她们不再是巫师历史上的一道虚影,而是真正存在过的生命。

按照记载,当穆里尔在餐桌上不以为意地说出“巫师”二字后,贝歇尔便着急忙慌地站起并将自己的养子们拎出了餐厅。被养父关在餐厅外的小赫尔南迪斯们如鸡雏一般恍惚地站在门口不知所措,在俩小孩大眼瞪小眼的时候,贝歇尔已经飞似地回到了餐桌前并对不明所以的三位巫师说:“怎么能那么直接地说出这种话呢!”

“有啥不能说的吗?”托里托无比困惑,“难道我们刚刚说了冶铁方法或者稀有药草辨别指南?”

穆里尔则告诉贝歇尔:“我知道我对药草汁的形容很恶心,但孩子们已经听见了,你的举动属于为时已晚。”

抱着手的接骨木沉沉地叹了口气:“二位,我觉得他指的是‘巫师’这两字。”

“没错!”贝歇尔对接骨木点点头表示认同,“还好我说今晚要叙旧、所以提前让仆从们都离开了,这些事如果让别人听了去我们都会死于非命的。穆里尔,你怎么能把这些事明晃晃地说出来呢。”

被点名批评的穆里尔丝毫不觉得自己有错,她回答道:“但你说了,那两位是你的养子,她们不属于别人。”

看到贝歇尔还想说些什么,穆里尔继续道:“而且,在我和霍莱恩谈及巫师故事的时候我们并没有隐瞒你,你受到了如此对待,那我便不会对你的孩子们厚此薄彼。”

穆里尔的一番话叫贝歇尔无话可说,在经过漫长的沉默后——又或者说是半晌无比纠结的思索——男人以无言认同了巫师的话。于是,第二天夜里,两位小赫尔南迪斯同前一天一样坐在餐桌边听着穆里尔讲述她与接骨木相遇故事的后半场:或许是因为喝了药,也或许是因为生了病,总之,和接骨木相遇的那夜是穆里尔难得久睡的一晚。

当穆里尔在接骨木的院子中清醒过来时,她模糊地瞥见不远处有个庞然大物——那是她的两匹马,它们不知在何时被牵到了院子中,此时,接骨木正在清理着马身上的脏污——同时,本来趴俯在她身旁的黑狗在看到主人醒来后立刻热情地翻出自己的肚皮,示意穆里尔赶紧摸摸自己。巫师没有理睬它,她奋力地想要让自己坐起,却几次都没有成功。听见身后传来声响,接骨木赶忙转过身。看到穆里尔的动作后,她帮着对方坐了起来,同时念叨道:“你最好还是得躺着,昨天我刚给你放了血,你现在身体正虚着呢。”

穆里尔的回答牛头不对马嘴:“你让它们进来了,谢谢。”

“啊,嗯。”接骨木下意识回头看向那些动物们:接骨木的院子其实不算小,但在马儿带着行囊登堂入室后,院子里就几乎没有能下脚的位置了。于是,接骨木只好带着穆里尔转移阵地——但在此之前,她需要先做完自己的事儿:接骨木将院子门前的一只死鸟埋在了门口的花丛中,这之后,医师终于能将巫师搀扶进屋了。

直到这时为止,穆里尔终于见到接骨木屋内的装潢。虽然屋子在外面看来不小,至少足够一家三口生活,但屋里实在是局促不堪:抛去一张床、一张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张矮凳后,屋里到处都摆满了柜子;同时,柜子上方用藤筐堆放着各式各样的杂物,如晒干的杂草和花、树木的枝干、泥土,还有一些模样奇特的石头。繁多的藤筐层层叠叠地积满了柜子上方的全部空间,让人觉得拥挤不堪。除此之外,厅室和厨房边甚至还有几个半人高的大筐,筐里满满当当的,里头都是谷物还有晒干了的蔬果。

“我养了些东西。”接骨木为打量着房屋的穆里尔解释道,“我饲养了这附近几乎所有的鸟,哦,还有松鼠。这些坚果和干果就是存来给它们吃的。”

没等穆里尔回应,接骨木就真挚地对她说:“我很抱歉……我明明能够感受到你和你的狗、你的马之间的亲密,昨晚却依旧把它们关在了门外。”

在说话时,接骨木搀着穆里尔慢慢地走,话音刚落,虚弱的巫师便被医生塞到了摇椅中。穆里尔试图在摇椅中找到一个较为舒服的角度时,接骨木忙不迭地从干果筐里挑了些果子,然后又在柜子上端的藤篮中翻找出了一些干花。接骨木用这些东西给穆里尔煮了一壶茶,她称这茶可以补充穆里尔体内不均衡的□□,尽管穆里尔完全没有喝出其中的奥妙。

在接骨木也坐下开始喝茶时,穆里尔才终于有机会回应她之前说的话。穆里尔握着茶杯说:“没什么所谓。马儿不关心别人如何对待它们,或许比起里面,它们更喜欢宽敞的外面些;莱尔不在乎别人怎么对待它,它只知道我好起来了,这就足够了。”

接骨木看着杯中缓慢旋转的、皱皱巴巴的花叶,语气有些犹豫:“但我怀疑了它,我将还未发生的悲剧迁怒到它身上。”紧接着,她小声地谴责道,“该死,我明明知道那有多难受……”

穆里尔感到不明所以,但她没有反问,只是无言地盯着接骨木——巫师习惯沉默又过于擅长等待,因此,想让她主动提出疑问实在是件太难的事。好在接骨木是个耐不住寂寞的人,即便穆里尔没有询问她话语里的深意,她也自顾自地开始解释了:“我原以为你的狗会咬死我的鸟,所以我才把它连带着马都关在门外。但没曾想所谓的黑色根本不是它,而是一只小猫头鹰。”

在接骨木喋喋不休地讲述时,穆里尔正安静地咽着杯里的水。她听见接骨木以一种近乎侃侃而谈的方式说着:“唉,我是真误会它了,谁叫它的皮毛那么漆黑如夜呢!但正因我以为它是凶手,所以把它关在门外后我就没有再防卫。谁曾想,有只小猫头鹰一直跟着你们。那只小猫头鹰一直在你们身后,但直到清晨它才对沉眠的鸟群动手。黎明时分我听见鸟群发出躁动不安的声响后就赶紧跑了出去,可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它已经杀了两只鸟,其中一只被它带走了……”

听到这里,穆里尔还是不知道莱尔究竟为什么承担了杀鸟的误会:“所以,你为什么觉得我的狗会杀你的鸟,只是因为它是一只黑狗吗?”

穆里尔的问题让接骨木的神情变了又变,她好像对此难以启齿,似乎既想说又担心说出后会闹个难堪。她思来想去了好一会儿,甚至站起身来给空了的茶壶添满水。等接骨木回来时,她似乎是想清楚了,给穆里尔的茶杯续上一杯茶后,接骨木迟疑地开口道:“因为花草告诉了我——花草说,丛林间会有人来,这人将成为我的密友,所以我在等你;花草还说,漆黑之物会掠夺我饲养的鸟的生命,所以我格外提防你的狗,我担心它就是花草所说的漆黑之物。”

巫师没有应答,她认认真真地喝着新倒的水,好像这是人世间一等一的要事。接骨木有些按捺不住,没多久她便接着道:“你别不信呀,真的是花草说的……若不是花草预言你会成为我的密友,我也不会把这件事告诉你……”

“我没有不信。”穆里尔打断医师,“我只是没想明白花草要如何说话。”

一通手舞足蹈后,接骨木依旧不知道要怎么解释这一切——在此之前她从未被预言过会拥有一个密友,她也因此从未考虑过要将自己秘密告知他人——好在此时穆里尔终于将杯中的水喝完了,接骨木欣喜地夺过对方只剩下几片花草叶子的茶杯,然后兴致盎然地告诉穆里尔:“没事,没事,虽然我不会解释,但我可以直接演示给你看!”

穆里尔对接骨木所谓的“演示”兴味索然,她微微往后靠,让自己深陷在接骨木用旧衣物包裹好的摇椅中。可还没等穆里尔合上眼睛休息片刻,她就听见身前的人正轻声地、悠悠地吟诵着什么,这种咏唱太叫人熟悉,以至于正在忍受疾病侵蚀、头脑一片混乱的穆里尔都在一瞬间了然了自己正聆听的是什么——接骨木正在唱诵巫术的祷词。

穆里尔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看向坐在矮凳上手捧茶杯的接骨木,开始认真而细致地观察对方。接骨木没有感受到穆里尔的视线,她已经完全沉溺在了自己的吟诵中,她半垂着眼,目不转睛地盯着茶杯中寥寥几朵花几片草。接骨木的唱诵像是小雀的鸣叫,她的声音轻且快,同时几乎不间断,像是鸟儿不断扇动的翅膀。穆里尔出神地望着接骨木,随着接骨木的吟唱,她不由自主地向前倾,她的衣领也因此垂下,在她的胸前,洞晶正发散着微乎其微的光亮。

“好了,好了……”接骨木停止了吟唱,“让我看看今天花草说了什么?”

直到此时,接骨木才察觉到本来坐在摇椅中的穆里尔几乎整个人探到了自己跟前,她紧张地往后缩了缩,然后颇为不自然地重新低下头去观察手中的杯子。接骨木磕磕绊绊地解读道:“嗯……奥义、同行,还有离开……”在念叨着不成句子的字词时,医师逐渐皱紧了眉头,她迷茫地扫视着杯子中残留的草叶,最终,她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来看着穆里尔说:“它说,你有许多奥义将告诉我,而我会跟着你离开。”

接骨木已经和自己的预言共处了多年,她早已习惯盲目地信任自己所读的内容,并遵循其所叮嘱的事宜生活。但在今天,接骨木的内心难得泛起了几分对预言的不信任,毕竟“离开”一词所蕴含的未知和变数实在太多。可同时,接骨木又比谁都清楚,自己的预言从未出过错——是的,从未——于是,接骨木不由得开始端详起穆里尔,她想知道,眼前的人究竟有何特殊之处,甚至能让自己冒然地追随其上路。

穆里尔没有搭理接骨木明晃晃的打量,她也没有对接骨木所说的话产生任何疑问,她只奇怪一件事:“你是怎么知道花草说什么的?难道它们在杯子中游动着拼凑成文字了?”

在经过漫长的思量和打量后,接骨木选择相信昨日的预言。她将自己的感受对穆里尔和盘托出:“不,不是的,它们不会动。它们只是会给我传递一种直觉,就好像做梦一样——做梦的时候只会有朦胧的感觉而已,但你能知道梦中的人大概在说什么,花草给我的预言也是这样。”

“那花草又为什么能告诉你将要发生的事?”穆里尔有些刨根问底,“它们是通过什么得知未来之事的,又为何笃定未来之事不会出现变化?”

这问题让接骨木呆住了,她未曾深究过自己天生的能力中的个中缘由,一如人鲜少会思索自己为何能思考。接骨木回答不了穆里尔,她能做的只有将自己的奇异之处和盘托出:“我、我不知道,我打小就这样,可以通过别人递来的东西知晓与其相关的预言,但它们的原理为何我确实不知道。过去我曾算出过我亲人的离世,我叮嘱了他,但他不信我。他也问了与你如出一辙的问题,他问我为何知晓,问我是如何笃定那些预言便是真实的……”

穆里尔察觉到接骨木的状态不对,她似乎陷入了一种古怪的自我谴责中,以至于她的语气中充满了愧疚,对话的内容也没什么条理。但穆里尔不知要如何打断她,巫师只能呆坐在摇椅中继续聆听接骨木念叨着:“我解释不清,我解释不明,他便没有把我的话放在心里,以为我只是做了场噩梦,并将梦信以为真。没多久他便死了,和我预言的一般死了,从此我便不再深究预言的由来,毕竟无论如何它们都是正确的!”

将自己隐秘了多年的秘密一股脑地道出后,接骨木疲惫而无神地坐在原地喘息着。这下,穆里尔终于有机会说些什么了。她将洞晶从自己的衣领中拿出,那枚散发着莹莹微光的水晶如一颗被捕获的死星般坠在二人中间。巫师告诉接骨木:“不用太过焦心,巫术中有许多东西都没什么来由——也或许是我们还没办法探究来由。总之,这样很正常,我之所以寻根究底,只是因为这是我未曾见过的巫术。”边说着,穆里尔边抬起眼来看向错愕不解的接骨木,“如今我更好奇的是,为何你在施展时没有使用任何材料,仅需通过吟唱就能施展巫术?”

“……哇哦。”赫尔南迪斯以一种难以置信的感慨声打断了接骨木的讲述,他对接骨木确认道,“她就那么直接地把巫术说出来了。”

接骨木耸耸肩:“是啊,毫无隐瞒。她过于坦荡了,以至于我都没意识到她所说的内容对寻常人而言算得上是一种威胁。”

托里托咽下嘴里的东西,她莫名其妙道:“不是,接骨木,你也没好到哪去吧!你还一股脑地把自己会预言的事全都告诉穆里尔了呢,你有什么资格说她!”

在飞快地眨了两下眼后,接骨木反驳道:“不、不,我已经算出来了穆里尔对我没威胁,我们会成为密友,我对她坦诚有什么不对?你可不能因此指责我!”

那一边,托里托和接骨木又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赫尔南迪斯实在难以加入那两位冤家的对话,于是他转过头来问穆里尔:“嘿,我父亲不是和你说了别再那么直接地说自己是巫师、多少隐瞒一下吗,你完全没有听进去啊!”

“霍莱恩?”穆里尔握着勺子思索片刻,“不,他没说过。”

贝歇尔坚持自己的想法:“他一定有叮嘱过你。”

穆里尔再次摇了摇头,看起来,这边似乎也要无休无止地辩论下去了。好在小赫尔南迪斯们实在好奇之后的故事,于是她们用发问打断了穆里尔和贝歇尔有来有往的辩驳:“那个,后来呢,后来发生了什么?你们为什么又一起上路了?”

提问叫穆里尔重新陷入回忆,按照她的记忆,在她说出自己的困惑后,接骨木脸上出现了她此生见过的最多的不解和犹豫。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之后,接骨木告诉巫师:“我什么都没听明白。”

如接骨木所说的那样,穆里尔实在是“过于坦荡了”。接骨木只是说了句“自己没听明白”,穆里尔便将自己父母的、杜鲁门的巫师往事统统告诉了接骨木。虽说她的讲述单调又不流利——这是穆里尔第一次为外人讲述巫师的故事,她的诉说生涩又别嘴实在是太过情理之中——但穆里尔的叙述还是让接骨木了解了巫师历程的来龙去脉。在说完后,穆里尔还用手头的巫术材料为接骨木演示了一番。在窥见了闻所未闻的奇景后,接骨木陷入了难以言喻的惊讶、迷茫以及怀疑中,她坐到屋檐下,院子里的黑狗时不时用自己湿漉漉、温热的鼻子蹭蹭她以作安慰。

这天发生的一切都大大出乎了接骨木的意料:一个叫她感到陌生的、闻所未闻的概念像是一根针一般刺破了她生活表面的暗疮,她因此深陷茫然无措和巨大的怀疑中,深陷泥泞的无比的自忖中。直至太阳快要下山时,接骨木才恍过了这个过于漫长的神游。她回到屋子里摇醒在长椅中入睡的穆里尔,她艰难地、苦涩地问道:“那么,那么我算什么?”

思绪还游离在梦中的穆里尔不解接骨木的话,但她的感官忠诚地接收到了接骨木剧烈的不安。穆里尔听见接骨木迷茫地自言自语着:“我,我!我明明是被父亲养大的,可我是他病人的遗孤,他便从来只将我当成健康的病患对待;我明明自小跟着我父亲行医,但村里没人承认我也是个医生。我已经没有归处了!哪里都没有我的位置!如今你——你这个被预言将会和我成为密友的人来了,你却告诉我,我的施展方式和其他人不一样,即便是在奇异之人中,我也依旧是个异类……”

在接骨木无序的自说自话中,穆里尔逐渐清醒。她赶忙打断了新生的巫师不安的自咎,她说:“但天生的巫师们记忆中的巫术就是会有些差异,这不代表你是个异类……”

没等穆里尔说完,接骨木便又开口了:“但你也说了,巫术的施展需要材料、吟唱以及动作?我既不需要材料也不需要动作,这还不能说明我是一个异类吗!天啊,我这一生——我这一生真的还能找到容身之所吗!”

接骨木的恐慌来得实在是太不寻常了,她甚至将这份惊惧传染给了穆里尔,以至于尚在病痛中的穆里尔都不由得产生了几分心悸。穆里尔颤颤巍巍地想要站起来,同时,她驳斥着接骨木的话:“不!不是!你且听我说:许多最原始的巫术本就没有施展的动作,因此,你的巫术很可能只是最为原初的巫术而已——”

穆里尔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身体实在是太疲弱了,在刚站起来的瞬间,穆里尔就因体力不支跌倒在了地上。在巫师跌倒的一瞬间,接骨木便将刚刚的所有悲戚都抛之脑后,她赶忙扶起巫师,并小心翼翼地将头脑发昏的穆里尔塞回摇椅中。等穆里尔回过神来时,她膝盖上被盖了一张草毯。

穆里尔左顾右盼时,接骨木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她将手头的草药汁放到了穆里尔手上,并歉疚万分地说:“天啊,我很抱歉,我将我的迷茫和痛苦都倾泻到了你身上……分明你是个病人,你还需要休息才对!是我的错,我让你白白受了折磨。”

眼看接骨木终于恢复了许些理智,穆里尔终于有机会将此前未能介绍清的事宜说与对方听。穆里尔为对方讲述了杜鲁门对巫术的改良,诉说了自己的长辈如何将巫术和材料结合起来。她用事实向接骨木佐证,巫术本就是各异的,一如生长在同一片土地上的花也会出现不同的色彩,一如一母同胞的双生子也会有不同的性情。穆里尔说,这片土地上从无什么异类——有的只有狭隘的视野,以及一颗排挤他人的心罢了。

不知为何,接骨木被穆里尔多少有些粗糙且空泛的话安慰住了。她最初只是沉默,紧接着,静默逐渐转变为泣不成声。很快,接骨木便开始痛哭流涕,她狼狈地哭着,甚至没有力气直起腰来拿一张手帕给自己抹泪,只能用自己的头发擦去源源不断的泪水。穆里尔不知接骨木为何能有这么多泪,更不知她为何能有这样多的委屈,总之穆里尔只是沉默地看着她——而不知在哪个瞬间,尚在病中的巫师又昏了过去。

等巫师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早晨了,在她睁眼的瞬间,新生的巫师便兴高采烈地告诉她,自己决心同她一齐上路。接骨木是这么说的:“我被村民们排挤已久。他们不承认我医师的身份,不认可我的能力,我被迫游离在村子的最边缘。我早该离开了,只是一直没有下定决心,我也不知道能去向何处。既然遇到了你,既然遇到了你——穆里尔,我决心和你一起上路!”

还没完全睡醒的穆里尔实在有些迷茫:“但我也不知道我能去向何处,我迷茫又困惑,只是在漫无目的地行走着……”

“我也一样呀!”接骨木不知为何兴高采烈的,“既然如此,那让我们一起寻找归处吧!”

贝歇尔实在没忍住,他再次打断了接骨木和穆里尔的讲述,毕竟他着实没听明白整件事为何会这样发展。他重复着接骨木前面说过的话,他问:“所以,一觉醒来你就打算和她一起上路了?”

“是的!”接骨木颇为骄傲,“我们很快就收拾好了行李。可在收拾好行李后,我又有些犹豫了,毕竟这一路看不到终点,我从未出过远门,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能走那样多的路——但穆里尔恰巧又多了匹马,她将多的那只分给我做坐骑,这下没有任何阻碍拦在我面前了。如预言所说,我注定会和她一起离开。”

贝歇尔很是不解:“不,我错愕的不是这些。我不明白,你们前面的问题并没有被解决呀,你们还是不知道预言是因何产生的,不知为何预言的施展只需要吟唱不需要材料和动作。你们还有许多问题需要解决,可你们抛弃了这一切,然后决定一起出发了?”这时,贝歇尔微微拔高了音量,“不对,你们在出发前甚至不知道自己要去哪,这实在太轻率了!”

话题的中心——穆里尔和接骨木——还没说什么,托里托便先开口了。她的神情有些愤怒,托里托以一种近乎谴责的方式对贝歇尔说:“轻率,轻率?比起走向未知,留在原地忍受日复一日的麻木痛苦才是真正的轻率吧!”

与此同时,穆里尔回答贝歇尔:“其实,这没什么奇怪的。贝歇尔,你的父亲也曾有过类似的状况,他曾陷入过比这更不知所谓的境地,日复一日地在梦中预言、并生出巫术的脉络。若真要讨论所有未解的关于巫术的谜题,那你的父亲才是这些问题中最应当被解答的那一个。”

一时间氛围变得有些尴尬,接骨木赶紧出来打圆场。她站起来为桌上的人都添了杯水——包括一直在埋头苦吃的列莫宁娜,接骨木直接把水倒到了她嘴里——她边围着桌子转圈边说:“当时确实是一时冲动,所以什么都没考虑……不过好在之后的旅途中我们有通过实践解决那些问题哦,对吧穆里尔!”

在被叫到了名字后,穆里尔抬起了眼,她解释道:“是的。我们后来发现,接骨木的巫术或许是一种未被发掘过的崭新的流派,她脑海中的巫术都只需要吟唱就足以施展。那些巫术非常便捷,只要在吟唱的时候加上占卜的媒介就能完成。”

“媒介是什么?”这个崭新的词让萨曼莎感到困惑。

接骨木思索了一番要怎么解释:“简单来说,就是占卜对象接触过的东西?比如我和穆里尔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是通过她喝剩下的花草叶占卜我和她之间未来的关系。”

眼看萨曼莎和吉尔伯特依旧一脸茫然,接骨木自告奋勇地提议道:“哎呀,这样解释好像还是有些模糊,不如我们直接来试试看吧!刚好你们手上有吃剩下的骨头,我来给你们占卜一下吧!”

占卜的结果叫所有人都感到匪夷所思——噢,除了列莫宁娜,她吃完就挨着穆里尔睡了——两位小赫尔南迪斯均被预言将成为穆里尔的学生。其中,吉尔伯特被形容为“沉默的土地”,而萨曼莎被评价为“守望的萌芽”。这些晦涩难懂的形容词此时尚且不被巫师们所理解,但无论如何,这都意味着她们都具有巫师天赋。在这样热闹的氛围中,贝歇尔也跃跃欲试着要求接骨木为自己占卜,可贝歇尔的结局却多少叫人有些伤心:他被断言绝无任何巫术天赋、终其一生都只会是一个普通人。预言第一次如此直白,它直白过了头,以至于托里托心生了些怜悯。

“别难过,”托里托生疏地宽慰着贝歇尔,“至少你还有这么大一座堡垒呢,寻常人十辈子都换不来这么大的居所,你的生活还是值得庆幸的。”

本来就面如死灰的贝歇尔听了这话脸上又褪去了几分血色,穆里尔替他为托里托解释道:“这堡垒是他的兄弟施舍给他的,托里托,你的话实在算不上是安慰。”

“这还算不上安慰?”托里托难以置信,“我真是难以理解你们这些富贵人家,这居然还算不上安慰吗!”

至于小赫尔南迪斯们——她们正怯生生地坐在接骨木对面,接骨木神情凝重地看着萨曼莎和吉尔伯特吃剩的用于占卜的骨头。预言的巫师的视线在骨头和孩子的脸上游走,她将小赫尔南迪斯们盯得浑身不自在、看得背上的寒毛都立了起来。在萨曼莎和吉尔伯特要按捺不住自己的慌张、想要贴着对方一起缩到桌底前,接骨木开口了,她仰起头来对穆里尔说:“我的预言从不出错。”

“我知道。”穆里尔有些困惑,但她还是认真地回应了接骨木。

“所以——”接骨木摊开手来,“既然预言说她们会成为你的学徒,那我就不管她们啦!更何况我在来的路上就说了,我要先把材料图谱给画完,对我来说这才是重中之重。如果你真的打算教这两个孩子的话,我最多只是顺手帮帮忙而已,别指望我真的干些什么。”

托里托举起一只手来补充道:“我也一样,我教出的助手一般蠢笨无比,要么把铁水倒到另一个助手手上,要么鼓出来的风太大把人的头发都烧着。所以也别指望我能在教学生这件事上能帮什么忙。”

依旧没从打击中缓过劲儿来的贝歇尔如幽灵般喃喃道:“所以,多我一个人有天赋又能怎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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