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吾语生 第4章 第 4 章

“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晓风忽闪着大眼睛拉起云滞的衣服，上面零星的散落着一些黑点儿。

晓风的动作明显把云滞吓了一跳，急忙向后退去，“无妨，男女授受不亲，姑娘不必如此。”他从晓风的手里扯下衣服，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浩然书院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他的同窗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云滞眼神疑惑，这怎么跟他收集来的消息不太一样。

浩然书院的饭堂很简单，整齐排列的小桌，每个人差不多分量的饭食，还有为了督促学生们早些过来吃饭，所以准备的不是很多的甜食。这里来求学的人大多家境都不错，平日里也都是吃糕点吃惯了的。如今身在书院既没有随侍又没有小灶，这些可口的小点心就显得很是抢手了。

晓风是最后一个走进饭堂的人，她随便拿了一些吃食就开始寻找吃饭的地方。远远的看到云滞正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一个角落里，斯文的吃着手里的金丝卷。她咽了咽口水走了过去。

看到晓风坐在自己的对面，云滞诧异了一下，不过又很快恢复了神色，毕竟此时的她已经比方才张牙舞爪的样子正常很多了。

晓风一直盯着云滞手里的金丝卷没有说话，看的很是认真。

“这个，我吃过了。”云滞有些为难的说道，若是自己没有吃，他到不介意让给眼前这个略显娇小的女子，看起来，她应该还比自己还要小一些。

“那你，能不能掰一点给我，我每次都来的晚，所以都没赶上过。”晓风可怜巴巴的撇了撇嘴巴。眼角甚至泛起了红，还带着晶莹的。

自打她来了之后就一直在挣扎，直到她父王早有预料的送来书信，告诉她，若是她不乖乖的在这里修学，回去就把她送去和亲，她实在没有办法，这才老实的待了下来，开始熟悉自己的生存环境。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跟云滞提这样的要求，但是她一看到云滞，心里就有一种莫名的好感，可能是因为像他这样温文尔雅的人，本就特别招女孩子喜欢吧。

云滞笑了笑，将手中的金丝卷掰了一大块递给了晓风。“你也是刚来吗？”

晓风眯着眼睛，亮出两颗亮晶晶的小虎呀将半个金丝卷拿在了手里，边吃边说道，“我比你早来几天，算起来，我也是你的师姐，我叫晓风。”

云滞忍俊不禁的摇摇头，“你可以叫我滞师弟。”

晓风手中的金丝卷已经不见了踪影，她一边细细咀嚼着美味一边思量道，“滞师弟，这个名字太长了，叫起来不方便，看你长得这么白净，以后我就叫你小白吧。”

“你为什么会跟别人起争执？”云滞实在不解，一个女孩子跟一个男孩子要有多大的仇怨才会以石砚相掷。

“你说那只鸟啊，我是跟他一天到的浩然书院，刚到书院他就跟我摆架子，让我替他干活，我就瞪了他一眼，从那之后，他一看见我就炸毛。”晓风很是无所谓的说着。谁怕谁呀，大不了被书院赶回家，还正和了她的心意呢。“对了，方才战火不小心烧到你了，要不我帮你洗干净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就可以，没有了侍从，反倒自在了许多，总是要适应的。我吃完了，你慢用，我还要去熟悉我的行舍。”听到晓风说要帮他洗衣服，云滞的心里莫名的一阵紧张加慌张，麻利的将身前的碗碟摆放好，起身离开。

晓风看了看小白吃完还那么整齐的餐具，又低头看了看跟自己的吃相一样随意的碗碟，觉得顿时就有了几分果腹感，嘴里的东西都要咽不下去了。

云滞款款的走着，衣襟随着他的步伐有节奏的摆动。他看了看手中的竹牌，上面写着三十七号。书院中的学生并不是很多，一直维持在五十人上下，其中女子更少，算上晓风，也才不到十人。毕竟大家闺秀还是养在家里比较让人放心。

他推开房门，里面布制的简单朴素，东西倒是周全，桌几，书架，床榻，桌明几净，“不错。”推开窗户，正好可以看到院中繁茂的树木。

女子的行舍被安排在了学院的另外一端，晓风将书丢在桌上，躺到了床上，她折腾了那么多天，如今安静下来，反倒突然觉得一股疲累慢慢袭来，渐渐的闭上了眼睛。

“嗡！”钟声响起，晓风迷迷糊糊的在床上翻了个身，又突然坐了起来，“不好，又要迟到了！”她飞快的穿上鞋子，一抬头，看到院中已经下起了大雨，来不及多想，这样的天气要是还被罚到院中，那结果可想而知。她慌张的拿了一把伞，将书抱在胸前，尽量将伞往前靠了靠免得淋湿书本，匆匆的朝着书堂跑去。

果然，大家在里面已经正襟危坐，孔仙师也也已经在敦敦教诲了。晓风收了伞，悄悄的往书堂里面挪去。

“博厚配地，高明配天，悠久无疆，如此者，不见而章，不动而变，无为而成。克儿你来解释一下。”

晓风坐在坐位上将书放到桌上，翻到孔仙师正在讲的那一页。她抱着肩膀，感觉有些冷，为了不让书被淋湿，她的后背都湿透了。这夏末秋初的雨，果然不是一般的厉害。晓风紧锁着眉头，立起耳朵仔细的听着课。

云滞坐在座位上纠结了一下，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方才晓风走过他的时候，他就看到她淋湿的后背了。原本在他印象中顽劣不堪的姑娘没想到竟然会如此爱护书本，到让他有了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云滞没有转身，背着手将衣服递了过去。纵使女子穿别的男子的衣物很是不妥，但是她这样**的样子落在众人的眼中，实在有损姑娘的声誉。

晓风看到云滞递过来的衣服微微一笑，也不客气，拿起来就披到了自己的身上。本来还担心她会不会穿上的云滞听到身后低声道谢的声音后自嘲的笑了笑，想起她在廊边院中的样子，又怎会在乎这些，就算递过来的是仙师的衣服，她也是会毫无顾忌的穿的吧。

“广博深厚与地的品质相配，高大光明与天的品质相配，悠远无穷就像天地那样无边无际，像这样，不表现却自然彰明，不行动却自然感人化物，无所作为却自然成就万物。”克儿朗朗的说道。

孔仙师很是满意的点点头，大家也都跟着恍然大悟般的点头，“小滞，你来说说你的看法。”

云滞思索了一下认真的答道，“弟子认为，我们虽不具备广纳天地的机会，但是我们自己可以修一身浩然正气，时时潜移默化的影响周边的人，如果这样的人很多，那这世间久而久之，自然就会变得澄明。”

“嗯，晓风你觉得呢？”

晓风无语，自己刚刚明明点头了呀，就算是听不懂，也要装作能听懂的样子，这样才不会被仙师注意到，怎么在家里百试不爽的招数到了浩然书院就不灵了呢？

“咳咳！”孔仙师刻意的提醒。

“我觉得师弟说的甚是有理！”

堂下已经响起了小片的嬉笑之声。

“弘业你觉呢？”孔仙师调转了注意力。

晓风翻了翻白眼心下了然，看来中午她跟弘业斗气的事定然是被人给告发了。

“我，我也觉得师弟说的对！”弘业磕磕巴巴的说道。

“哈哈哈哈。”原本就准备看笑话的晓风一下没忍住，率先笑了出来，堂中众人也再忍不住，跟着附和出声，一片欢乐。

孔仙师笑容和煦的点点头，语气温和，“你们两个能虽然没有什么自己的见解，但知道跟随明智之人，也是不错，只可惜这懂道理的人，不可能时时刻刻出现在你们的眼前，你们两个回去把这段话给我抄写十遍，自然也就能体会到字里行间的真谛了，明日早课前交给我。”

“是！”“是！”

晓风腹诽，衡量一下惩罚力度，后悔自己中午出手太轻了。

秋天就要到了，晚间的风也跟着凉爽了起来，晓风端着自己淋湿的衣服和云滞的外衫，在水台上不住的揉搓着。此时她已经换了一身干爽的衣服，因为书院不允许携带贵重物品，所以她的头发就用一根木簪子松松的挽着。散碎的头发搭在鬓角，微风轻抚，既凉爽，又舒适。

云滞从远处端着上午那件沾染了墨渍的衣服走了过来。

“小白？！”

看到晓风手中自己的外衫云滞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还是我自己来吧。”

想到一会儿还有十遍抄书，晓风压根儿没有谦让的意思，她挑着眉颇有气势的拍了拍胸脯，“小白，以后我会护你周全的，在这浩然书院里，还没有我惹不起的人。”

云滞笑笑，“那就先谢过师姐了。”伸手将自己的外衫拿了回来。

“你笑起来真好看！”

云滞手上动作一顿，看着将手插进盆里，认真糊弄的晓风，心里有些许的意外，我，又笑了吗？因为王后身子不好，他也不爱引人注意，所以在南启的时候，他多半都是以沉稳疏远示人，既省掉很多麻烦，又可以随时将自己置身事外。没想到刚一出来，他就变了，想来是在南启压抑自己太久了吧，他这样不以为然的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