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生吾语生 第13章 第 13 章

从小把自己困在娴熟得体的套子里，装的久了，甚至以为那就是自己原本的样子，装到现在的谨小慎微，装到如今的唯唯诺诺。昨日在那样的情况下，她竟然怕的连腿都抬不动了，自己都打心底看不起自己，她的心，她的话语，她的行动，都装满了别人，除了她自己。

华清冲着云滞和晓风的方向呢喃道，“如果可以，我也可以。”

云滞回过头来的时候，华清飞快的回过了身去，羞涩不安的缠绕起手里的丝帕。

书堂里大多数人都是红光满面的状态，可见昨天出去玩的都还不错。

很快，早课就在众人的神游之中，神不知鬼不觉的结束了。

直到发现已经有人走出了书堂，晓风才伸了伸拦腰，磨磨唧唧的站起来。云滞和晓风一起走在去往饭堂的路上，显得默契而又和谐。

“晓风，你昨天没事吧？”绿真凑上前来关心的问道。

“我能有什么事。”晓风大大咧咧的说着，声音中还带有几分得意。

原本的两人行如今变成了三人行，云滞觉得天都变得阴暗了一些，却还是甩了甩衣袖，礼节性的往边上靠了靠。

晓风和绿真一路有说有笑的进了饭堂，竟然都没有注意到云滞越来越冰冷的脸庞。

晓风拿起仅剩的一个金丝卷感叹道，“哎呦，这帮家伙良心发现还留了一个，可真是个人啊。”以她这个速度，平时根本就抢不到。

“你喜欢吃啊，下次出去，我请你吃，吃到你再也不想吃为止。”绿真站在一旁，一脸殷勤。

“我说你干嘛老跟我？”晓风挑眉问道。

“我，我跟着你怎么了，你还不是老跟着小滞。”绿真被晓风突然的质问弄得一时有些语塞，只得拉云滞来当挡箭牌。

“小白是我的人，你这突然跟鬼上身似的，我慎得慌，你还是离我远点吧。”晓风一看到绿真贱兮兮的样子就觉得头疼，尤其是他非要挨着自己坐的时候，浑然就忘了他俩刚才还相谈甚欢的样子。

绿真没有想到晓风竟然对自己是这样的印象，连手中的午饭都觉得不香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晓风带着云滞坐到了另一边。

这女孩子的心，海底针，要是这个女孩子叫晓风，那海还会再深一些，针也还要再细一些。

“给！”晓风掰下一半金丝卷递给云滞。

云滞笑笑，宠溺的说道，“你喜欢吃，就都吃了吧。”

这话说的晓风心情甚好，咧着嘴角说道，“小白，我真是越看你越觉得下饭。”

“那你便多吃一些。”

“咔嚓！”一声清脆的，碗掉在地上的声音打破了食堂的嘈杂。

晓风循声望去，只见绿真还站在方才的地方，眼睛死死的看着晓风和弘业，瘪着嘴，眼中浸着泪花，“听见我心碎的声音了吗？”

“听见了，吃饭的碗都碎了，可不得伤心嘛。”晓风煞有介事的说道。

吃饭的众人原本早就已经习惯了绿真无厘头的样子，如今被晓风一起哄，终于忍耐不住，都跟着笑了起来。

绿真见此情形倒是脸皮够厚，也不娇真，直接一跺脚，转过身去又打了一份饭，很有化悲痛为食欲的模样。

“你，讨厌他？”云滞随口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么问，他已经看出了绿真对晓风的心思，但是他自己对晓风的想法，却还是有些混沌，毕竟谨慎如他，如今又身在这背景成迷的书院之中，绝不会有什么结果，也不允许有什么结果。想来，自己应该只是觉得晓风性格清爽真实，跟他周围那些矫揉造作的女子有些不同，所以有些好感吧。

“不讨厌呀，只是觉得他有些娘。”

“咔嚓！”刚打完饭要从晓风身边经过的绿真再次把手里的碗掉到了地上，他颇为委屈，声音哽咽的说道，“下次这么说的时候，能不能背着点我，我脆弱！”

晓风被碗碎的声音吓了一跳，她用手按住自己的心脏，回过头对着绿真说道，“妹妹，下次你心碎的时候能不能提前跟我说一声，我胆小。”其中妹妹那两个字说的甚是咬牙切齿，惹得绿真几乎就要晕厥过去。

相比饭堂的热闹，仙师这边，就静谧，闲适的很了。

书院中诸位传授琴棋书画的仙师正围坐在一起饮着茶，炉香静逐游丝转，气氛好不惬意。

“昨天的事，已经汇报过来了，看样子小滞和晓风确实走的有些近了。”其中一个仙师说道。

“近了？都是青年男女，难道要让他们上山做和尚尼姑不成。”教棋术的仙师说道。

“你能不能有点仙师的样子？”方才发生的仙师有些不悦的说道。

孔仙师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争执了。“晓风本性不坏，就是性子活泼了些，以后随着年岁的增长，自然就会沉稳下来，如今她只需要明确本心，修身修心，日后定可活的肆意坦然，有滞儿这个直内色正的人在身边，想必也可以收敛一些。至于小滞，他恭谨守礼，但过于固步自封，让晓风这样的性子带一带，应该可以让他更加放的开，多多释放一些天性，以后才不会因抑欲，而迷失了本心。”

“我怎么听，怎么都觉得你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章仙师一口咬定。

“好啦好啦，左右都还是孩子，既然是在书院里，我们都盯紧了也就是了，毕竟这几个人的背景都太过特殊，善加引导的话，说不定可保几十年的太平。”

听了这话大家都纷纷点头，表示赞同。

凡是书院的人都是立下过誓言的，终身不会踏出书院半步，这点在书院建校起，就没有任何人违背过，他们都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抱负，选择留在这里，便是选择了自己的后半生，选择了自己的立场，选择了他们只为大多数的人考虑，因为他们的坚持，因为他们的誓言，才会让浩然书院在近百年的时间里屹立不倒，举足轻重。

伴随着书院的嬉笑怒骂，转眼就进入了深秋，书院中的落叶堆积了厚厚的一层，教画作的仙师觉得这样的院落很有意境，便叫人不要去打扫，保留了下来，有很长一段时间，书院里的人都是踩着咔咔的树叶声，来来又回回。

书堂上，刚刚走出去的章仙师回来拿忘记的棋谱，怎料刚踏入门槛，就看到黑白棋子如暗器般在空中飞舞，其中还有几颗落在了自己的脚下。

由于气氛太过热烈，没有人听到章仙师迈进书堂的脚步声。

此时晓风正站在自己的椅子上，手中还拿着一把棋子，只听她冲着弘业大声喝道，“别以为我不知道方才脚下的棋子是你放的。”

“中秋的账我还没和你算呢你倒先蹦跶起来了。”说完，弘业抓起一把棋子朝着晓风丢去。

云滞将一颗棋子放在指缝中飞射而出，在弘业出手的时候打在了她的手腕上。弘业吃痛，手里的棋子在出手的一刻转变了方向，直接朝着书堂大门的方向而去。

除了棋子散落在地上的声音，再没有人敢轻举妄动，站在椅子上的晓风目瞪口呆的看着章仙师，和散落在他脚下的棋子咽了口口水，从桌子上出溜了下来。

“章，章仙师，我，我方才只是开个玩笑。”弘业紫青着脸解释着，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是，我们就是抒发抒发天性！”晓风尴尬的陪着笑脸，趁机补充。

章仙师也不生气，仙风道骨的站在前面，面带微笑的点评道，“机灵聪慧有余，可惜耐力心性不足，这棋子扔出来的时候，终究是太过分散，失了力道，不过既然是挥发天性，那成长又怎能拘泥于棋子之间？我看你们的手腕还需多练练，这样吧，从今天开始，掌灯的活就分给你们了，这书院中走廊上的灯，轮换着，一个负责点，一个负责熄，三个月后，不必我说，想必铜仙师就会夸赞你们握剑比原先稳妥了许多。”说完，章仙师便面不改色的迈过了地上的棋子，拿起自己的棋谱，朝着外面走去，临出门还补充了一句，“记得将棋子都捡起来，下节课还要用。”

众人只觉的一阵阴风从背后飘过。

千山对着晓风说道，“要不咱去认错吧？毕竟要管三个月，这次罚的确实狠了些。师姐，这儿天儿，冷啊。”

晓风喘着粗气，如果能用眼神杀掉一个人，只怕现在的弘业就剩下一堆枯骨了，她一字字恶狠狠的说到，“仙师都是为了我们好，哪能抚了仙师的美意，我晓风绝不为点灯折腰，三个月后，又是一条好汉。”

弘业冷哼一声一脸不屑，放肆的踩着脚下的棋子，理也未理众人，扬长而去。

华清一粒粒的捡起地上的棋子，整齐的放回到了弘业的桌上。她朝着气鼓一样的晓风走过来，先是深深的行了一礼，然后客气的说道，“我待他向你道歉，我知道你素来不愿早起，若你愿意，我跟你一组，这灭灯的事，便由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