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声回响 第10章 无声

门从外面被打开，是吃饭归来的尹瑶和程文扬。

尹瑶见到周景醒了，两眼亮着光，扑到她身旁，四下打量她，口头上也不忘责备：“你自己中暑了也不知道吗？昨天我跟你说什么来着，找个地方坐下来谈谈不就好了？非要来什么羽毛球馆，你看现在不把自己折腾进医院了？这一睡睡到晚上，吓死我们了。

她说话速度极快，想到什么说什么，逻辑却又清晰。周景淡淡笑着，很无奈的样子：“你先停一下，再说下去我又要头晕了。”

周景说完朝她眨眨眼，“真的。”

许是收到周景的示意，尹瑶意识到现在还有程文佑和沈澄在，她抓着周景的手问：“现在感觉好点没？”

周景点点头，“好多了。”

又朝一旁默不作声的程文扬点头道歉：“大哥，对不起，本来今天要请你的，没想到我折腾到这里来了。”

程文扬摇头，声音温温的，“没事，身体重要。”

尹瑶又抓着周景瞧了好一会，最后还是安静了许久的沈澄开口，说：“周景，你先吃点东西，待会还要吃药。”

沈澄的声音不高不低，在不大不小的病房里很是显著。尹瑶先反应过来，她自我检讨：“对，你的身体最重要，先喝点粥。”

一旁的程文扬递过适才从外面带回来的粥，沈澄离他近，他自然地接过。

粥是专门用保温瓶带回来的，沈澄一一打开盖子，用木勺子舀出一小碗，放到周景面前。

他做得极为顺手，顺带提醒：“可能有些烫，你注意点。”

这时候他的声音莫名温和了许多。

周景特意看了他几眼，“谢谢。”

她拿着小木勺刚舀起一小汤匙粥，随即放回碗里，抬眼看向沈澄：“大哥和尹瑶都吃过了，你呢？”

她本以为尹瑶她们吃完回来会给沈澄也带一份，现在只有一份外带的粥。

沈澄说：“我待会去外面吃。”多加了一句：“我交代过文扬他们不用带我的份。”

一旁给周景夹小菜的尹瑶闻言，“你现在去吧，这里有我和程大哥，没什么事。”

程文扬也说：“刚才说什么也不让我们帮忙带，现在我陪你去吃点？”

一时，三人的目光全部聚集在沈澄身上。

“不用，我到附近随便吃点。”沈澄说完很快离开。

周景若有所思地盯着门口消失的身影，沉思了好一会，这才不急不慢地喝粥。

喝完粥，吃完药，周景瞬时好多了。

她本就没什么太大的毛病，沉沉睡了一觉，加上现在的营养补给，整个人精神了许多。医生过来检查，特意叮嘱注意休息，近期不要熬夜，饮食切忌生冷腥辣。

既然无事，大家都松了口气，程文扬替她去办出院手续。

病房里只有尹瑶和周景。

尹瑶坐在刚才沈澄坐过的椅子上，拉着周景的手，对上午的周景突然晕倒一事，仍是心有余悸。

“你不知道，你突然晕倒有多吓人。”

周景知道，以前读书时候，班里有位同学因为没吃早餐，升旗仪式上由于太阳暴晒突然晕倒，吓坏了不少人。

“可能夏天到了吧，每年夏天我都要中暑几回，没想到这次有点严重。”

尹瑶深深呼了口气，“是吧，”然后犹豫了会，说：“不过比你更吓人的是沈澄。周景，你们真的是同事这么简单的吗？”

沈澄吓人？

周景不明：“他怎么了？”

尹瑶一想起几个小时前的沈澄，仍是不敢置信。

“当时你晕倒了，我和程文扬只顾着你怎么样，他抱起你直接往门口冲，一路开车到了医院。”

当时她怎么都叫不醒，程文扬在一旁打电话叫人，尹瑶只知道焦急，反倒沈澄反应迅速。

尹瑶还在说着，周景却心不在焉的样子。

在尹瑶和程文扬还没回来的时候，面对沈澄明显的关心，她说了什么。

他们只是同事的关系。

“周景，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眼前有一只手在不停地晃，周景立刻抓住。

尹瑶被呷了一跳：“你这又怎么了？别吓我。”

“尹瑶。”周景蓦然出声。

“啊？”尹瑶一脸迷茫。

周景抬眼，对上她的茫然样，她笑了笑，“沈澄是我大学时的男友朋友。”

准确说，是初恋。

“……啊”这下换到尹瑶愣住了，“沈澄说……”

沈澄说？他说什么了？周景歪头看着尹瑶：“嗯？他说什么了？”

“他……”尹瑶顿了半晌才回答：“本来是我留下来看着你，他们俩去吃饭，沈澄却说他留下来，然后说……你们是高中同学。”

高中同学，原来是这样。周景心下了然。

*

程文扬办完出院手续，在楼梯拐角遇到靠在墙壁，一脸淡漠的沈澄。

他停驻脚步，倏地想到刚才手机收到的资料，再联系不久前沈澄说的高中同学，摇头笑了笑，抬步朝人影走去。

沈澄显然失了神，有人走到面前站了许久也没反应过来。还是程文扬出声唤他，他才注意到。

“不好意思，”他按了按眉间，“刚才在想事情。”

程文扬将一沓资料连带一袋药物递过去，“吃了吗？”

“医生怎么说？”沈澄没回答，接过资料和药，反问周景的情况。

“没什么大问题，休息不良、血糖低、中暑加上激烈运动后导致的晕倒，之后好好调养一段时间，注意休息就好。”程文杨简短地转达医生的大致意思。

沈澄松了口气，目光从报告单移开，收好，看他，笑得很疲惫，“上午我是不是吓到你了。”

“没有，”这话明显带着违心，程文扬说完倒先笑了，模棱两可道：“没事就好。”

沈澄见他宽慰的笑容，到了嘴边的话临时收回，没再往下说。

两人往周景所在病房的方向出发。回到病房，周景已经收拾好。

程文扬问：“我送你们回去？”

原本周景是想着今天麻烦他们几个了，打羽毛球是为了放松，结果她却放松到医院来了。待会让程文扬他们回她家坐坐，再计划明天的安排。

“刚刚我爸来电话了。”周景说：“他派人过来接我，不麻烦大哥了。我让他多派了个人过来，待会送大哥和……沈澄回去。今天真是麻烦你们了。”

程文扬听到周燃派了人过来，倒是挑了挑眉。

一旁的尹瑶纳闷了：“周叔叔不是忙着跟组？怎么知道这里的事？”

这事说来周景也感到怪异，不过眼下不是疑惑这个的时候，她说：“可能刚才通话他听出了我这里的不对劲，我只好照实说了。”

程文扬点点头，接过话，“那好，待会周叔叔的人送你和尹瑶回去，我这边负责送沈澄。”

周景再次表达她的歉疚，“今天的安排被我弄成这样，大哥如果明天没有其他安排，我这边……”

“不用，你好好休息，我公司临时有事，晚点就得走。”

周景顿时发怔。

一旁的尹瑶说，“这么赶？”

沈澄也看向他。

程文扬笑笑，“没办法，公司事情多。”

一行人到了医院的地下停车场。

程文扬的助理早已将车停在地方候着，程文扬上车前，先是让周景注意休息，然后顿了顿说起今天的事，“你不用担心，祝阿姨那边我来说。我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案。”

周景倒不担心这个，祝颂那边这几年下来，她也有一套解决问题的方法，不过程文扬既然说了，她也不便说其他，“麻烦大哥。”

程文扬坐上车后，将车窗降至一半，看向一旁的沈澄：“这次来得急，下次我们好好聊聊，你考虑下我之前说的事。”

夜色下，沈澄的神情晦暗不明。

周景听到他声音不高不低，清晰道：“路上小心，晚点电话联系。”

程文扬赶去机场，离开几分钟后，周燃的小助理到了。

周景看向沈澄，“我们先送你回去？”

沈澄摇摇头，“不用，我待会还有点事。”

“是要去别的地方吗？待会尹瑶开车，我让小李送你去。”

尹瑶也跟着笑：“是啊，这会也不好打车。”

沈澄仍是坚持，“我要的地方离这不远，走几步就到。”

他都这么说了，周景也不好坚持，只好说：“你自己注意安全，有什么事电话联系。”

沈澄点点头。

一行人分别。

周景坐上了车，身旁是一堆医院开出来的药，她又想起尹瑶描绘的，上午沈澄那吓人的反应。

车窗外，那人的背影渐行渐远。

灰色上衣，黑色修闲裤很好地融汇在寥寥夜色里。她摇下车窗，急急地喊道：“沈澄。”

夜色深深，微风习习。

她看到沈澄的身影明显顿了顿，然后停了片刻，才转身。

周景就想，明明几年过去了，她们步入社会摸爬打滚了几年，她变了不少。然而不远处夜色下的男人，依稀是高中时的模样。

在尹瑶的诧异中，她打开车门，下车小跑到他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