误入歧途 第67章 capture 67

智颖跳出晨晓家的大门，四下里寻找附近的计程车。目光掠过一辆破破烂烂的白色轿车时，又迅疾地切了回去。

然后，她在主驾上“发现”了沈杰英。

智颖叩叩车门，示意他降下车窗，“你不会以为这种车玻璃看不到里面吧。话说你是从哪搞到这样一辆摇摇欲坠的车的？”旋即注意到了副驾上的樊孬孬，樊孬孬打了个无奈的手势，智颖不住笑了，你怎么也跟来了？

沈杰英捶了一下方向盘，脸色非常难看地接过话：“我当然知道可以看到里面了，我也很想问问新助理是从哪个垃圾堆里搞到这座‘让人无法想象到里面坐着的人会是我’的废铁，早在你出门前我就打算走了，是这辆车忽然故障了，就在我以为它要原地爆炸的时候又轰的一下熄火了。”

“结果就是我们连门都出不去了。”樊孬孬颤着两簇睫毛，“你看，连窗户都打不开。”

“联系消防队吧。”智颖掏出手机。

“然后引来里面的人的注意跟嘲讽吗？”沈杰英竖起两道眉，“你顺带再联系一下《小郭跑腿》栏目组好了。”

“但是我们出不去了啊。”樊孬孬手持住车门把，一面大力摇撼着，“看吧，根本打不开，你看你看，简直没法子了么！根本——”

手上磕托一沉，樊孬孬还没反应过来，就见车门从双手间坠落了下去，咚锵——重重堕在地上，暴起一片飞尘。

“你刚刚的表情没被录进断臂英雄的史诗镜头里真是可惜了。”沈杰英解开安全带，岔开座椅，用力朝着车门一蹬，很好，车门直接飞了。

“我们应该感谢这两个车门——也许是四个，一路挺到了现在，”樊孬孬跳下车，“要是在半路上掉光了——”

“闭嘴吧您。”沈杰英悠悠踏下车，问智颖，“怎么说？”

省略主语。智颖当然知道指的是晨晓，“你还好意思问，你不对我说实话，我也不要告诉你实情了。”

“那是她自己单方面的说辞，不能代表我的。”

“我觉得有些复杂。”智颖交叠着胳膊，叹了一声，“我会找她谈谈的，倒是你，来了怎么不进去？哪怕道一句祝福也好啊。”

“她现在不会想见我，又干嘛惹她不高兴呢。”沈杰英低垂了睫毛，“而且你怎么知道里面的人是不是‘沈杰英反斗小组’的成员，打扰到他们的宣誓大会也不一定呢。”

“那我就没法子了。”智颖回忆过晨晓那时的反应，倒也还算平静，注意到一旁有些吃味的樊孬孬，“话说，你怎么也来了？”

樊孬孬冷吭一声，乜沈杰英一眼，“不识好人心。”

沈杰英不听则已，一听，登时转过脸来：“就是因为你才搞成这个样子。”

“我那是出于好心。”

“上一次也是？”沈杰英冷笑。

“那一次更是出于好心了。”樊孬孬来了精神，“虽然以当时的眼光来看，不是一件理想的事，但是如果没有那件事，你又怎么能获得恋爱天堂的体验券呢？”

“是啊是啊。”沈杰英连连点头，“如果没有恋爱天堂的体验券，也不会有现在的失恋地狱体验券了。”

樊孬孬拿不出话来，脸摆过一边去，手抄着兜，“你等着好了，我一定有办法叫滕晨晓原谅你的，我们之前不是创造出一款能够使人产生同情心的香水吗？对于女人尤其有用，是时候——”

“你要是敢拿出来，我就把你新培的那匹花薅光了泡茶喝。”沈杰英断呵道。

“是的呢，你一点用不上天然原料了，不管是马达加斯加的香草还是印度、印度尼西亚、土耳其和普罗旺斯的原料渠道，或者格拉斯的试验田，这些你都不需要了；我也不用代替你和全球那2000名合作的小农户伙伴开见面会了。我常年奔波于各个小岛，进行各种蒸馏测试，使精油到达制造高级香水所需的嗅觉标准，每天做各种功课研究什么样的土壤类型最适合什么样的植物，需要多长时间来粉碎和干燥、怎么粉碎和萃取；在你谈恋爱谈得如胶似漆的期间，是谁披星戴月奔赴到各个工地和农场进行产品研发试验？是谁披荆斩棘与当地居民紧密合作进行长达五年的试验？又是谁日以继夜地丰富着你的调香盘？又又又是谁作为你中学时代无数个被捉弄对象中仅存的硕果，陪你远渡重洋，陪你攻坚克难？我这些年的出行记录都够撰写成一部《鲁宾逊漂流记》了，我连MSN账号都改名成鲁滨逊了！”樊孬孬叫喊道。

“很好，“沈杰英接口道：“沉迷于异国植物的樊不好也不再需要沈杰英的帮助了，他继承的遗产足够负担他建造花园的维护费、改造费还有温室费，他在不久的将来还会自己建造一个热带植物花园呢，他能保证自己去世后他的园子并不会消失，他的园子甚至会自发生长成一个植物博物馆，被列入“杰出花园”目录甚至是历史遗迹的增补名单。一切会如他所喜爱的竹子那样，想什么开花就什么时候开花，想长多高就长多高。”

“沈英杰！”

“樊不好。”沈杰英昂昂眉毛，递出一只手，“但是不管怎么说，这么多年还是谢谢你了，鲁滨逊。”

“你——”

“我的MSN还叫格列佛呢。”

“既然你这么懂顺坡爬，怎么滕晨晓还是那么不领你的情呢。”樊孬孬有些幸灾乐祸。

“你说什么？”沈杰英剔起两道眉，顿时剑拔弩张起来。

“好了好了。”智颖叫停他们，“你们再这样争辩下去，里面的人都要出来了。”

“那样不是正好吗？”樊孬孬机敏地说，几乎一瞬间挥出那瓶香水，在沈杰英跳开前，一气喷在他的脸上，沈杰英捂着眼倒退，智颖惊叫。

好巧不巧的，那头的岸岸一面笑着，就从晨晓家走了出来，鼻尖朝着嗅了嗅，眼神渐渐地呆了。

“快走快走！”智颖推着沈杰英，“被人注意到就完了！”

樊孬孬还拖着沈杰英，要他留下。被沈杰英强拽着走了。

晨晓拿着岸岸的手机，追了出来，就见岸岸呆立在路中间，从后面拍她一下，“你发什么愣呢？”

岸岸别过头，目光交接晨晓的瞬间，忽然泣不成声，“晨晓！我求你原谅！虽然我并不知道我需要你原谅什么！”

“你在说什么啊。”晨晓撑大眼睛，“难道你还做了别的什么事？金岸岸——”

“啊？这么说果然是我？”岸岸拜倒在地，“晨晓，你要原谅我！”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随着她这一动作，晨晓的视线延后去，瞥见三个力挽狂澜的身影，中间那个遮遮掩掩的，看起来尤其眼熟。心头一动，晨晓喊：“沈杰英？”

果然跑得更快了，刘翔来了都得羞愧而死，不去申请吉尼斯真是可惜啊！一把火瞬间在心头燃了起来，晨晓丢下岸岸便要上前，岸岸还在那里苦苦挽留着她，晨晓气得直跺脚，很好，很好，他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死性不改！

晨晓在这头解着岸岸的手，那一头，傅春晓听闻动静，也走出门察看，她和岸岸的反映差不多，也一同拽住了晨晓，要她宽恕自己。

“你们两个疯了！”晨晓撇下岸岸，傅春晓又拖住了她。她们两个就这样左右夹击着自己，根本挣不开。晨晓眼睁睁见沈杰英头也不回地逃走了。

……

晨晓非常生气。当晚倒在床上，翻来覆去，耿耿无眠。半夜时忽然从床上弹起，脑子里不间断地循环播放着几句：

“谁闯进你房间了？还扯掉你的浴巾？”

“诶你刚刚问的那问题什么意思啊？谁非礼你了？你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不知道？”

“没可能啊。如果真的有采花大盗之类的，我不会察觉不出来。有没有可能是你记错了？”

“这很简单。我托人去查下监控。但是我觉得这种可能性很小，你不是有狂想症什么的吧。”

“总而言之我很抱歉，尤其还发生在在法国的期间。”

“滕晨晓，你是不是傻啊。”

晨晓攥紧了被子，气得满脸血红，她看他的演技倒是好得很呢！

*

不管怎样，岸岸终于是遂愿了，一门心思地去策划校友会了，还邀请晨晓一起，晨晓冷漠拒绝，岸岸在电话里赌神发咒：“我发誓我最终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比如在你和沈杰英的对峙环节，我会拿着加油棒给你助威呐喊，然后在必要的清点环节及时跳出来，山一样挡在你面前，雷矢般的怒吼‘不，你不要做梦了，那些送出去的东西你一样都别想拿走！’”晨晓气得一周没有理睬岸岸。

智颖那头也是没了音信，晨晓心里的冷笑一天比一天冰冷。她可以赌得咒，就连许智颖都没法再替沈杰英周全了，她可是一点都不怕的，相反，她就这样冷眼睇着，她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言巧语拿来诡辩。

晨晓把沈杰英的照片打印成海报，贴在墙上，每日三省吾身，练习对峙与冷漠。岸岸在那头策划校友会，她倒在这里策划起分手会了。结果有天傅春晓打开她的卧室门，瞟一眼墙，淡淡地问了句“你什么时候开始追星了”。晨晓在她出门的瞬间，一脸铁青地将海报揭了下来，掷进了碎纸机里。

这天，晨晓坐在餐桌前，一脸气定神闲。傅春晓自那天惨遭纪杰的打击后就一蹶不振，一脸几天都恹恹的，一副睡不够的样子。晨晓倒乐得塌个清静。

傅春晓从豆浆和欧包里抬起脸，晨晓马上意识到她不对劲——而且她从来不出去买早餐的，今天还是她喜欢的咖喱鸡肉欧包。

晨晓抬眼瞥了瞥傅春晓，心中陡然诧异，她是什么时候峥嵘焕发的？自那天纪杰离开后，她就自成了一个黑人，脸上乌云密布，天灵盖上电闪雷鸣，她居住的那间卧室也是倾倾欲颓，怎么现在忽然花眉笑眼起来，不是神经了吧？那个词怎么说来着？悲极生乐？

傅春晓把刀叉往餐盘上一架，磕砰地一记脆响，那声音落在晨晓耳中，像冰凉的手术刀械一样，不由一个激颤。

傅春晓忽然长舒一口气，夸夸不绝地分享起了她昨晚的好梦，说她有预感晨晓在纪杰后会找到一个更好的男朋友，还会让晨晓知道保险柜的密码呢。

晨晓低眼看着盘子，心想：问题就是现在连这一个也没了，抬起脸说：“我的妈妈，你不去开办一个预言家日报真是可惜了。”

奶奶忽然从旁边空着的座位处闪了出来，摆好她的煎蛋，一面点着头说：“你妈当初怀你的时候，就总是梦到一只黑色的小猫在她的肚子里幻化成人形呢……”

“别讲鬼故事吓我。”晨晓把手挡住脸。

傅春晓兀自转了话锋，笑道：“前几天我不是参加了一个老同学的下午茶吗，她有个侄子正好也没对象——”

“我不去。”晨晓丢下碗筷就要溜。

“没说立马让你处对象，现在还年轻，结交结交朋友也是好的啊。”傅春晓语重心长得简直不像傅春晓本人，“家里搞房地产的，也有政治背景——”

“妈——”

“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后天下午五点。”傅春晓快速而响亮地说完，丢下碗筷，抛下一句“我想起我还要给花园里的蚂蚁上指甲油”，然后就敏捷地消失了。

而奶奶坐在晨晓旁边，继续讲着她的鬼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