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晓就在校外的餐厅里等智颖,提前温熟了菜单。她觉得自己肯定是个颜狗,见到依珊娜就各种底气不足,现在又见一个大美女,简直比跟纪杰在重大节日约会还紧张。
晨晓正在纠结点什么菜的时候,餐厅的门开了,许智颖走了进来。
晨晓笑了笑,算是打招呼。把菜单拿了一份给智颖,问蟹粉芙蓉可以吗?这家蟹粉特别新鲜,是蟹拆肉取膏黄跟佐料炒的。
智颖说好,又点了一道玉米排骨汤。
晨晓循着上菜的间隙,问了智颖几个问题,无非是穿搭秘诀,护肤技巧,日常私服等,智颖均回答得十分随意,也是个性使然,只问到依珊娜时略思了思,问:“她一直都这样吗?”
“谁?依珊娜?”晨晓想了想,“女生间有些嫉妒也挺正常的吧。”
智颖又问:“受不受欢迎,对唯德的学生就这么重要?”
晨晓以为自己够不善辞令了,这么一比,许智颖简直就是一块干冰。两个人又不能干敷敷坐着,于是晨晓吧嗒吧嗒开始了,说唯德的大部分学生其实不在意跟别人一不一样,他们在乎的只是榜单,别说校园里这么多模仿你的人,我敢打赌,就连依珊娜,她也在宿舍里尝试过跟你同类型的穿搭,甚至买了顶假发,看看自己留短发是什么样子。
智颖一听就笑了,但骇异的还是她接下来的话:“那你可以不用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因为这次的榜单评选,依珊娜还会是第一。她又会是那个众人都模仿的对象了。”
晨晓听得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智颖只是笑,然后说:“希望下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这么可爱。”
晨晓更雾数了,为什么伊珊娜又会是第一?下次见到是什么意思?怎么感觉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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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个星期,晨晓都惴惴不宁,智颖的话总给她一种不详的预感。到了周五时,岸岸终于回来了,她一点没觉得哪里不对,热热切切地上完周五的课,就要拉着晨晓一起上街,她也要和智颖一般袍儿套儿地打扮。
晨晓说起自己采访许智颖的事,岸岸激动不已,问晨晓能看到智颖的朋友圈吗?
晨晓明白岸岸是想看私服那一类的,表示智颖的朋友圈没有这样的内容。
岸岸不信,要晨晓打开朋友圈一览究竟,见果真没有,又改口说晨晓一定没有被纳入可与之共享的标签。
晨晓哭笑不得,安慰岸岸,说许智颖就不是十分讲究的人,糙起来比我还糙呢。
岸岸听了不乐意,“她当然不讲究了,人家是卖家秀,我们是买家秀,说到底还是得长得好看。”
“可是许智颖自己都说,再过不久依珊娜又会是第一了。”晨晓说。
岸岸嗤之以鼻,说许智颖就是这点最让人讨厌,来唯德装什么高贵啊,还不是一样明明在意得要死,这就好比那些夜里偷偷学习到深夜两点钟的学生,整天说自己不学无术,结果回回考试都是第一。
“诶,你这个人还真是,既然要学习人家干嘛还这么大怨气。”晨晓说。
岸岸说能不气吗,豁出去了也没把冰箱拿回来。她得知被戏耍的第一时间就给龙韬报名参加了拳王争霸赛。
晨晓笑得更开了,他会去吗?
“反正嘲讽这贱人的目的是达到了,他不是常说自己一拳就能打死一个吗?他肯定没去,但是又抹不开面子,就瞎编呗。什么第一轮比赛就因为下手太重,差点打死人,被裁判取消了比赛资格。他能编着呢。”
两人逛得累了,一人买了一杯奶茶。歇息的空档,岸岸注意到了一家理发店,然后就突发奇想,不然咱们也尝试一下短发吧。
晨晓说不要,“我小时候有次把泡泡糖吃到头发上,拿不下来了,我妈就给我剪了一个日本头,说我丑得能要她的命。”
岸岸笑了好半天,你少贫,就是丑我也和你一起丑着。咱俩要真能丑出天际,直接上香港做丑星去,或者在内陆翻拍《丑女无敌》,这年头丑也能赚钱,只要你能丑得标新立异。
晨晓一进那个理发店就后悔了,那个理发师一看就特会打广告,说得天花乱坠的,能把史迪奇说成史努比。
他非要晨晓剪本店新近流行的蛋卷头,晨晓说我头发太多了,弄出来肯定跟朵西蓝花似的,不然就剪短了算了。
那个理发师像没听见一样,一个劲地推销,什么在我家店里就没有人剪难看过,晨晓想可不是吗,你看看你家店里,压根连人都没有。
这理发师跟念夺魂咒似的叨叨个没完,晨晓眼见被说得不耐烦了,“好”字才出口,这理发师就跟石猴横空出世一样蹿地而起,二话不说,把晨晓往椅子上一推。
那架势仿佛等不及要给一个恶贯满盈的罪犯上刑似的。
结果自然丑得无法可想。
晨晓不可思议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不等理发师狡辩就尖叫了起来:“为什么我现在看上去像我奶奶邻居家养的那条叫楚楚的泰迪?”
“不不不。”他断然摇头,板正晨晓的脸,“已经比你来之前强太多了不是吗?你来之前可那啥了,就跟一菜花儿一样。”
“很好,我现在是翠花儿了。”晨晓说。
“不是我们理发师的问题。”他又断然摇头,“只能是你自己长相的问题。”
岸岸对自己现在的形象也抱强烈的不满,因为她看上去老了十岁。
对此,理发师指正真正问题不在于卷发,真正漂亮的人就是剃个光头也是秀色可餐的,就像一枚剥了壳的鸡蛋。而且看他脸上的神情,显然他觉得自己很幽默。
岸岸听了,腾空而起,“你他妈长得才像一个地球仪呢!你长这么大脑袋用来增高还是养鱼啊,我们来你店里做发型,你居然在我们头上做法!”
走出理发店,晨晓遮遮掩掩去买了顶假发,岸岸则去另一家理发店理了一个更加雌雄难辨的发型,她们什么心情也光了,只好选择回学校,路上岸岸还说要把龙韬也介绍到这家店里,因为他对自己亟需有个清醒的认知。
“本来还打算出榜单前补救一下自己的形象呢,真是倒霉。”岸岸一路抱怨连连:“天王老爷观世音菩萨如来佛在上,求你们别再生什么变数了,只要不让我掉出前一百,我愿意滕晨晓同学终生吃素。”
晨晓听了都要哭了,纪杰回来看见她这个鬼样子,指不定连分手的心都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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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周晨晓就去奶奶家过的周末——可不能让傅春晓见到她这副鬼样子,她什么话都能说出来。晨晓还记得小时候跟同桌的男生打架,回去找傅春晓哭,结果傅春晓张口就问,你被爆米花机器崩了?
周一进了学校,许智颖的话真的应验了,榜单排名再次调整,依珊娜又成了校花皇后的候选人。
怎么跟闹着玩似的。晨晓盯着手机屏幕,她也就回家两天而已,怎么就改朝换代把歌唱了?
晨晓快步往教学楼走,觉得哪哪都不对,学生也少了很多。
宣传栏已经贴满了依珊娜的照片,就连校广播也全都变成依珊娜,甚至还有学生闯进电台,又是诵情诗又是唱情歌,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晨晓看着那些路过的学生,表情也很奇怪,像死去的人的灵魂通往天堂的光辉指引似的。
诡吊至极。真的诡吊至极。从前无非热火朝天地谈论谁多一点,现在就跟集体中了邪一样。
晨晓马上掏出手机给岸岸打电话,她记得岸岸这周也回家了。
拨出去三次,迟迟没有接通。
转而拨给纪杰,电流响三下便接通了。
晨晓先开口了:“你在学校吗?似乎发生了奇怪的事。”
纪杰还是那温牛奶一样的口吻,问她怎么了,他大概下周才回得来。
晨晓想电话里也说不清楚,等你回来再说吧。
纪杰说好,笑问她是不是想他。
整个上午,岸岸就没有回电的意思。
晨晓回宿舍找岸岸,岸岸不在,只那一双好得拆不开的雨珊跟岱彤。
但就在见到她们的一瞬间,晨晓也觉得哪里怪怪的。
两人都是前所未有的狂热,说起话来也急吼吼的。
“你看到了吗?”岱彤问。
“当然看到了!她真的——比明星照还要美艳!”雨珊兴奋得无可无不可,一面口讲指划:“你看到她那条宝石粉的裙子了吗?美炸了真是!”
“宝石粉?”岱彤怀疑地挑眉,发出上滑音,“什么宝石粉啊你看花了吧,明明是明黄色的啊。”
“什么明黄色啊,吧明明是宝石粉!”
“要我说多少遍,是明黄色不是宝石粉!”
晨晓试图问她们有没有看到岸岸,然而两人吵得难解难分。从前她们好得跟双刃战士跟森林冰火人一样,这样争高低还是第一次。
晨晓说你们不要吵了,但是她们俩完全没听见,只是吵个没完。
好容易熬到下午,岸岸终于回来了。
晨晓以为她会第一时间找自己八卦,不想一来立刻加入了那两人的阵营,说既不是明黄色也不是宝石粉,酒朗姆红才对——那种依珊娜最讨厌的颜色?
晨晓彻底懵了,她们谈论的既像是依珊娜而又非依珊娜本身,倒有点像她们自己了。越听越搞不明白。
晨晓试着打断她们,问岸岸哪里去了,怎么才来学校。
岸岸正逞舌,也没有理睬晨晓,现在她们又争论依珊娜为什么变那么漂亮了。
岸岸说是因为依珊娜的长头发。雨珊说她肯定垫了鼻子又隆了胸,“说不定还垫了假屁股!没听那帮男生说吗?‘就像马达一样!’”
岱彤鄙夷地睨着雨珊,“看着你平时不声不响,一个老实头儿说起话来竟然这么下流——依珊娜能够挣回第一,当然是因为她优雅有气质啊,你这种不上台盘的网红审美竟然也好意思搬出来说。”
雨珊马上变脸,莺啼起来:“我还没说你假清高呢,你个大绿叶一天天装什么红牡丹啊,小矮人还自以为是白雪公主呢!”
岱彤的脸转为松花蛋颜色,“成,这话说得好!”她连声冷笑:“这才叫我说出好话来呢!你没人时候做作的那个样子,才更让我觉得恶心!”
晨晓怎么劝都不管用,三个人简直吵成一锅糨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