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完全是个巧合。”靳恒皱了皱眉,安慰周晓道,“你最近太紧张了,所以才会胡思乱想,把事情往这些怪力乱神的地方靠。”
“如果硬要扯进来,那么第三个就是你。可是如今你本人,不是正好好地坐在我们面前吗?难道你想提醒我们,除了你的排序不作数,其他都是千真万确,你才是幕后黑手?”牧师显然觉得周晓的担忧毫无道理,甚至堪称无稽之谈,无奈摇了摇头。
“我说这个时候,你就不要再一惊一乍地吓人了行不行,这种毫无根据的事情,也就只有无聊的侦探小说里才会出现。遗嘱是莫老头儿立下的,他第一个离开,怎么能预料到后面的事情呢?”万琼仪同样不屑一顾,她的眼睛因为连日失眠而布满血丝,似乎不能再遭受任何刺激了,对周晓的猜想几乎是咬牙切齿做出回应。
周晓低声向大家说了句“对不起”,又重新躺下了。他在黑夜里自我反省,或许真的是自己最近精神高度紧张,对任何事物都过于敏感了。
那个忽然从脑海里冒出来的猜想,前半部分尚不能说圆,根本站不住脚。
这时候提起,是他考虑欠妥了,无端给大家带来烦恼和困扰。
这一夜,在万般煎熬中无风无浪地过去了。
又是一个寒风吹彻的清晨,壁炉里的火越烧越微弱,然而后院里再也找不到一根木柴。
他们四人渐渐意识到,如果一直被困在山上,物资匮乏,东西总有用光的一天,到时候,人性是否还经得住考验?
无人敢想,但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难道如大家所愿,幕后黑手不再出现,他们内部的矛盾就能和平解决?
周晓坐在客厅里,整个人如坠冰窟。没有了壁炉升温,屋外的温度与屋内相差无几,大家瑟瑟发抖,抱着被子汲取温暖,屋内顿时陷入一片阴冷致郁的气氛中。
万琼仪主动起身要去做饭,靳恒立刻跟上去,步步紧逼。
“我帮你,一个人忙不过来。”
万琼仪当然不傻,知道他打的什么如意算盘,直截了当道:
“你是怕我监守自盗。每做一顿饭,藏一些食材,熬到最后成了大赢家。”
靳恒笑了笑道:
“多个人多个帮手,还可以唠嗑说话。再说了,我们早就定下不能单独行动的规矩,这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
万琼仪接受了这样的安排,当所有人的目光向她投过来的时候,她知道自己别无选择。
食物越来越少,早餐饭桌上,安东尼奥第一个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我们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毫无节制地大吃大喝了,在食物问题上,我们必须克制。”
“这可恶的暴风雪天气不知道还要持续多久,可是吃的就要见底了。”万琼仪表示赞同。
“那我们该怎么办?”靳恒把问题重新抛给他们。
“煮粥多加一倍水,一碗饭分几顿入腹,实在饿了再吃一口,先保存体力,适应这样的进食方式。我们目前食物的储备量,撑不过三天。”
虽然对这样的提议感到窒息,但是短时间内谁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好表示同意。
周晓猜测,按这样的情形发展下去,到了最后,他们大概每天只能分到一根胡萝卜,届时吊在头顶,饿了就嚼一口,然后昏睡过去,哪管什么谋财害命的幕后凶手。
万琼仪不肯再做饭了,因为那需要消耗大量体力,是个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靳恒顶了上去,朝周晓使了个眼色,于是晚饭的时候,他在饼里吃到了一小块酱牛肉,蔬菜汤也比往常更浓郁些。
因为寒冷,他们即使一整天躺着不动,热量消耗得也相当快,屋子里没有了取暖工具,进食又少,简直雪上加霜。
每个人都奄奄一息的样子,或坐或躺,吊了一口气续着命,靳恒叹息道:
“我们这样苟延残喘究竟是为了什么?”
“或许是求生欲吧。”安东尼奥有气无力道。
“……”为了保持体力,万琼仪打定了主意,一个字也不说。
“活得毫无尊严。”靳恒又感慨了一句。
“闭上你的嘴吧,少消耗点热量。”周晓用一副“活着不好吗,为什么要作死”的表情看着靳恒,后者终于噤声乖乖休息了。
第五天清晨,大家在寒冷和饥饿中醒来,天色依旧没有任何改变,阴沉得叫人想哭,飞旋而下的雪花洒落在白茫茫的人世间,不偏不倚,如利剑正中每个人的红心。
等不到雪霁天青了,也等不到有人来救援,坚持往往需要长期的心理建设,而放弃只是一念之间。
一整天,大家的情绪都很糟糕,没有人开口说一句话。
只有准备晚餐的时候,万琼仪看着靳恒小心翼翼地向锅里投入大米,生怕倒多了刹不住,不由冷笑道:
“全都下锅吧,吃最后一顿丰盛的大餐,然后一个个躺到床上去,眼一闭生死由天。”
靳恒当然没有听她的,大多数时候,他当她是个疯女人,不予理睬就可以。
但是今天他确实累了,面对这样的提议竟然有过一丝心动。
晚饭过后,大家依然坐在客厅里休息,为了撑下去,靳恒和安东尼奥各自挑选了一两本藏书来阅读,万琼仪则为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大家必须做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打发时间,转移注意力。
窗外的雪花像是永远不会停息,哪怕白天太阳出来,稍化了一层,夜晚又会风雪大作,加倍弥补回来。
周晓主动刷了碗,随后他忽然肚子痛的要命,非常不巧,一楼的卫生间堵住了。他犹豫着缓缓走到楼梯口,对着二楼望而却步。
“去啊,上面又没有野兽等着咬你。”靳恒嘲笑他。
“但是有……”尸体,另外四个人的尸体。
“看不出来,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么,什么时候变这么胆小了?”靳恒奚落之余,并没有打算陪他一起去。毕竟上洗手间这种事,太私密了,还不如躺在沙发上养精蓄锐来的安逸。
万般无奈下,周晓只得胆战心惊一步一个台阶走了上去,每一步都像走在荆棘丛里,无端扎着脚。
终于到达拐角,无人可见的地方,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厨房跟卫生间的下水道是连通的,他想办法做了个手脚,最后“不得不”来到二楼。
走廊长到似乎没有尽头,隐藏在黑暗中,周晓深吸一口气,开了墙上的壁灯,昏黄的光线落在老旧的地板上,却没能纾解他内心一丝一毫的焦虑与慌张。
他的鞋踩在地板上,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脚步坚定而缓慢,直到莫老爷子的卧室近在眼前,这才拧开门,走了进去。
其他三位死者,他都见过,也检查过伤口,判断过死因,唯有这位召集人,周晓只有耳闻从未见面,不禁心存疑虑,想要上来一探究竟。
他真的已经离开人世了么?周晓内心有个可怕的想法,这两天一直在他脑海里盘旋,挥之不去。
……
“遗嘱是莫老头儿立下的,他第一个离开,怎么能预料到后面的事情呢?”
万琼仪大部分时间说过的话可以忽略不计,但是这一句却让周晓醍醐灌顶,浑身从上到下毛孔大张。
他打开了门边的灯,卧室被照得透亮,床上躺着一个人,白色的床单从头到脚将他覆盖住。周晓注意到,床边的鞋很大,款式老旧,它应该属于一个年迈的男人。
他没有急着去掀开床单,反而在屋里搜寻信息,终于在床头柜子的抽屉里,发现了一封医学报告鉴定证书。
报告上说明,莫林生已经罹患绝症,建议了几种治疗手段,看起来都是保守疗法,另外还附他本人的一封申请书,内容是希望接受安乐死。
周晓郑重地将报告放回原处,转过身去,有一只瘦骨嶙峋的手露在床单外面,惨白且褶皱横生。
周晓默然在心中祈祷,然后颤颤巍巍揭开了白色床单。
那是一个相貌与方才报告上的照片一模一样的老人,身体已经僵硬,颧骨突出,死亡很长时间了。
周晓忍着不适仔细检查一番,发现莫林生身上没有任何可疑伤口,舌苔正常,也没有任何中毒迹象,基本可以排除他杀的可能性。
抱歉抱歉,非礼勿怪。他这样在心里对老头儿说道。
周晓刚松一口气,卧室的灯忽然灭了。
不仅是卧室,周晓感到整栋房子都陷入黑暗沉寂之中,有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向他袭来。
他拼命奔跑,像触礁的船企图扭转乾坤,急于摆脱即将到来的厄运,仿佛要将命运重新从死神手中夺回。
每一步都沉重到不可言说,双腿如灌了铅,甚至在下楼的时候连摔两跤,差点让他头破血流。
然而等他在客厅站定,一切安静到可怕,寂静无声处,他又觉得世界一片混沌。
周晓耳鸣眼花,思绪混乱,只怔怔地想,他们人呢?难道现在只剩他一个了?
他孤独、愤懑、委屈、恐惧,无处排解的苦不知该大吼一声随风飘散,还是应该混着眼泪淌下脸颊,反正无人得见。
在这一瞬间,“咔擦”一声,有人点着了一根火柴,那渺茫易逝的火光舔上了烛芯,客厅里终于亮堂起来。
“万琼仪不见了。”靳恒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靳恒去厨房倒水,我在窗边看书,客厅的灯忽然熄灭了,我们四处找火柴和蜡烛……”
火光映衬着三人的面庞,微弱的烛火在他们脸上不安跳动,除了面面相觑,他们再也做不出别的表情。
过了好半天,周晓才反应过来,他拿起桌上的另一只蜡烛,靠在靳恒手边引燃了,然后跑去门外找了一圈,没有任何脚印。
“厨房的下水道被人动过手脚。”安东尼奥在一楼巡视了一圈,不久后返回客厅,波澜不惊地向他们诉说这件事。
“刚才突如其来的黑暗,也是有人故意拉下电闸所致。”靳恒轻描淡写留下这一句,然后走到餐厅边缘,举着蜡烛为自己照明。搜寻许久之后,他忽然停下脚步,“啪嗒”一声重又拉回了电闸。
周日,周一请假,周一恢复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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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