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繁之轻嗅宫观身上冷松凉竹混杂着凄苦的味道,恍若隔世般,慢慢把手搭在他后背,汲取他躯体温热。
宫观为什么在哭,他不去想;他只是希望那泪能再灼热一些,直到烫伤他的皮肤,留下永不可消磨的疤痕。
宫观一下又一下轻抚简繁之乌发,似乎还当他是一个含着饴糖便能忘却一切的稚子。
他细白的手扯上简繁之衣带,脱去他的外裳。
简繁之睁开毫无颜色的眼睛,在朦胧模糊中想要看清师尊在做什么。
宫观的手在记忆中是凉的,抚上自己锁骨时才恍然发觉不知何时比自己温热了。
他忍不住轻颤,却没有阻止宫观的动作。
宫观把他的里衣从肩头慢慢剥脱,左肩露出增生的疤痕,凹凸不平丑陋非常,食指划过那些伤痕和淤青,似掬起碧潭边一捧湖泥,黏腻的感觉糊在心口,叫他忍不住窒息。
简繁之只觉他的指尖游曳至何处,何处便激起阵阵涟漪,从发尾直酥到心间。
宫观用掌根摩挲他右下腹到后腰,明显是被什么钝器贯穿的痕迹,最叫人痛心的是,他的灵络竟生生被人从后颈抽走,那种七窍溢血神魂俱灭的疼痛估计只有典籍中真正经历过的人才明晰。
宫观怜惜地触摸简繁之后颈,他忽地全身僵直,捂住伤处躲开。
“疼吗?”
简繁之没有回应,只缓缓闭上了,那猜不到他心思又什么也看不清明的双瞳。
这副模样落在宫观眼底,简繁之愈发隐忍,他内心深处的愧疚和疼惜便更添一分。
宫观俯下身子,让简繁之把脚置于自己膝上,为他细细擦去足底的血迹。
一阵酥麻痒意从脚底蔓延开来,简繁之想收回去,却被宫观抓住脚踝。
“先别动,一会儿就好。”
牙齿阖磨着舌尖,简繁之不知为何,总有一种怪诞的触觉令他纷扰。
宫观所碰的每一个部位,他都想拆除、藏起,像童年掩埋他给他做的玩具,似乎那样就能永存温情。
宫观掐了个愈灵诀,却发现对他根本不起作用。
为何呢…虽被劫雷鞭笞成凡躯,也不至于接受不了灵力……
宫观分出一缕神识想要去探他体内情况,却进不了他识海。
“放松些。”
简繁之双肩被他抓住,宫观的靠近让毁容的脸更加扭曲,下颚被轻轻捏紧,宫观感受不到他丹田内的灵气,也进不了他识海,只好收回神识放弃查探。
宫观温声细语道:“你不想跟师父说些什么吗?”一边垂头用布条包扎他的脚。
好不容易把伤处扎紧,他又问:“没有别处受伤了吗么?”
注意到简繁之下裳渗出的血,宫观伸出手摸索着扶上他腰间裤带,烛焰微晃,宫观凑近想要看清,却被简繁之的手尽覆下半张脸微微推开。
简繁之另一只手也压住宫观,不让他解开他的亵裤。
宫观抬眸看他,说话时双唇擦过掌心,那是简繁之感受过世间最柔软的东西。
“你的腿受伤了。”
简繁之仍旧不做回应,也不让他碰那浆洗过数次褪去颜色的裤子。
“你这样为师没有办法给你疗伤。”
一室静谧被缚眼的白绫打破,宫观轻轻叹息,竟然抓住简繁之双手绑住他的手腕,还把他推倒在榻上。
简繁之微微挣扎,注意力却在宫观拆解他裤带的手上。
听到师尊喃喃自语:“都旧了。”
打结的裤绳枝枝蔓蔓缠于宫观手腕,似乎也把他困在了这尺方之地。
本没有什么寡廉鲜耻观念的简繁之,却微妙地感到些许欢愉,为此生豫而污浊。
他不知为何不想让师父看,明明腿与上身无异,可他就是不想让亵裤落下露出比瘢痕更丑陋的地方,任人观赏。
他极力缩起可却移动不了一分一毫,腿止不住打颤。
宫观看出他的紧绷,轻抚他胯骨叫他放松:“繁之,没事的,放松些。”
鲜血萦绕着肌肉微薄的腿,上面布满树枝竹叶划伤的痕迹,又像被人刻意用匕首一道一道刻上去的。
宫观不知他的徒弟究竟历经几多艰,吞咽几多苦才回到无情峰,只觉他身上每一处伤疤都在自己身躯复刻镌钉,仿佛蔷薇多刺扎在他一肌一容,毁了他风骨的同时,也使他疑了道。
手中的绢布慢慢被浸染,金疮药洒入伤处时激起一片灼热,简繁之咬唇隐忍,宫观找了条薄被遮掩他身体,轻抚过他脸颊,解放出被咬得泛粉的唇。
“别咬。”
简繁之的长睫似脆弱的蝶翅,配上他琉璃般的无色瞳仁,让人心肠酸楚。
宫观慢慢地把白绫拆下,摩挲他手腕红痕,合上他眼皮轻哄:“睡吧,晚安。”
小繁之执着了一个童年的晚安,却是在这种境况下得到了。
简繁之顺从地闭目,他还以为宫观会走,未曾想他却睡在自己身侧,牵着他的手一遍又一遍不知在安慰谁,或许是他自己。
“没事的…没事的……繁之…没关系的……”
雕花的窗棂阻隔不了清晨,春风纷至沓来,扰无眠之人愈发惆怅。
宫观醒来,也许不算醒,满是思绪的夜晚称不上睡眠。
他坐起身偏头看简繁之,闭着双眸呼吸并不安稳的人,额上还沁出一层薄汗,不知是醒还是在做什么怪诞离奇的梦。
宫观细细为他拭去苦痛,看见他睁眼时才发觉他是醒着的。
“做梦了吗?”
简繁之静静地盯着他的衣袖,师尊好像近在咫尺,又好像飘摇在黑暗里,瞧不真切。
宫观食指轻触他眉心,那双瞳却依然没有焦距。
“看得清吗?”
简繁之仍不回应他的任何话语,眼皮压住卧蚕,就像白绫绑缚他的全部。
宫观凑近他的耳朵,轻声细语地说着什么,大概是怀疑他能否听见:“繁之?说句话好吗……”
简繁之纵使听得见,能回答,也不想把自己一言一语泄露给他,爱憎恨怨,一切与情有关的他都必须掩藏,因为这就是无情道。
但宫观是什么时候变的呢?
他把关心流于表面,令双瞳满溢泪水,双手捧着愧疚和怜惜要来可怜自己,他的无情道,是否也早就偏了呢?
宫观走出房门的时候,简繁之没有伸手拽住他,因为心中似有所感,他一定还会回来。回来看这个明明与他毫不相干却冠有徒弟之名的废人,看这个夺得魁首盛极必衰落人口舌的弃徒。
青缘在识海言:“宫观灵力似乎没有以前盛了,也可能我们灵力太弱感知不到。”
“你曾见过师父?”
“剑冢里七十年前幸得一窥真容,魔尊说这便是天下第一无情剑时,笑得跟天君一般放荡。”
或许也是瞧不起,盛天之下,他们要如何让无情道再登一次天。
宫观去无情峰主峰寻余兮儿,也不知他是怎么知晓是余兮儿带简繁之回来的。
路上碰见余兮儿师尊,也是宫观的大师哥今无怨。
今无怨冷哼一声,扭开头不去看他的小师弟。
静默没能维持多久,就被今无怨打破:“都叫你少去凡尘境,今又沾这么些浊气回来,一点样子也没有。”
宫观远远瞧见余兮儿,没空理会这位口不对心的师兄,敷衍道:“师兄教训得是。”便匆匆拦下余兮儿借步而谈。
余兮儿有些惊讶,朝这位众人爱戴的小师叔婉婉一笑。
“见过小师叔。”
“免礼,我今是有事想问你。”
想来也是见过简繁之了。
不知为何,余兮儿莫名觉着他们模样真是让人发笑,一个一个毫无所察甘愿沉湎,一个自怨自艾作茧自缚,当真是“名师手下出高徒”。
“小师叔是想问什么呢?兮儿若有能帮得上忙的,尽管告知便好。”
“繁之他…身体怎么样?是谁抽走了他的灵络?他遇上了什么吗?仙剑大会应有人收他为徒,可他为何又回来了?他……”
余兮儿点点头,一一回应真假参半的话语:“他目不能视耳不能闻口不能言,已是凡躯一个了。遇上什么我也不知,许是得罪了什么妖道吧?收徒?他才不会离开无情峰呢,他说他要跟着您生生世世,修他的无情道。小师叔也知道执念对一个道人有多重要吧,所以我才把他捡回来。”
宫观躲在衣袖之下的手缓缓攥紧,指甲嵌入掌心似责罚般,又似那人奄奄一息一遍遍呻吟着宫观两个字。
忽然有一道迅疾的剑锋直指宫观居所。
余兮儿遥遥张望,说道:“无情峰不可御剑…咦?是无尘师叔回来了,这个方向……”
她缓缓偏头看宫观,却早没了人影,忍不住掩唇放声大笑,捂住肚子擦去眼尾的泪,碰上来接她下学的母亲,扑入她怀里
余灵犀问:“兮儿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没有额娘,我只是想到拂晓快要落了,就会到炎夏的季节。”
那可是,最像人世的季节啊……
宫观赶回居所时,只见谢无尘掐着简繁之的脖颈,他的徒弟手臂青筋乍现,正无比苦痛的挣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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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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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顾影惭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