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眠 第1章 入梦登神阶

树上装满盛夏的蝉鸣声，门外飘逸着孩童们天真的嬉戏打闹声。

谱成一首乐曲，飘扬过窗外绿油油的稻田，吹动吱呀吱呀转动的水车，击起小桥下河里浅游的鸭子。

这里的一切都是那么美好，像一幅虚假的画卷。

在画的角落里存在着一个十分具有年代感的小房子，土砖土瓦，门前是泥泞的路面。

房子里老旧的电视机故障的发出“呲呲”的响动。

“幺宝，这电视机怎么又不出不来画面啦？你快来帮奶奶看看？那节目快要开始啦。”

面容慈祥的小老太太，乖巧的坐在门边的小木板凳上，阳光跃过缝隙，照耀在满头银丝上。

黄黑色的土墙，挂着破了洞的碎花帘布，依稀从中瞥见里面少年清瘦挺拔的身姿。

我闻言放下了，手上正在清洗的碗筷，将手在洗到发白的围裙上擦了擦。

掀开帘布，一眼就能看完屋里的布置，高低不平的桌子腿下垫得是我满分的试卷，除此之外就只有一个电视机了。

我走到电视机旁，动作熟练的摆动着安在电视机顶上的天线。

一边调整角度，一边观察着电视屏幕，直到它的画面出现并越来越清晰。

“我的幺宝，就跟那电视里讲的，那什么拯救世界的英雄一样厉害！”

面对奶奶的夸奖，我不意思般抓了抓后脑勺。

“我哪有那么厉害啦，奶奶。”

声音带着少年独有的清润，与一丝羞涩。

“幺宝，能帮我调到那个新闻节目吗？我想看那个。”

小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从怀中拿出老花镜戴上，眼中仿佛发光般紧紧盯着屏幕。

“当然，乐意为您效劳。”

我学着电视剧里的绅士，向奶奶鞠了一躬，只不过由于我手中没有帽子，这个动作倒是有点搞笑。

“哈哈哈，你啊，少给我耍宝。”

我在小老太太身旁倒上一杯温水。

“奶奶，水我就先放这了，一会你看久了，渴了好喝。对了，奶奶，我现在想出去玩一会，行吗？”

“好，但你要早点回来啊，今天做了你喜欢吃的饺子。回来晚了，我可不给你留。”

“饺子！我知道了奶奶，我肯定会早早回来的”

我站在门口，回头朝她挥了挥手，便开心的向着远方跑去。

小老太太慈祥的笑容，一直望着我逐渐远去的背影，直到看不见了，才渐渐消退。

“这电视怎么没那么好看了……”

………………

“辞眠！你家着火了！！”

“辞眠～你快回来啊！”

“辞眠！”

全村人呼唤着迷失在山野的少年，传递着突如其来的噩耗。

声音回荡在悠悠山谷里，惊醒了陷入魔障的我。

一味的奔跑使我精疲力尽。昏暗的天光下，树影婆娑，我深陷于遮天密林中。

慌张之下看见了黑夜里唯一闪烁的指路灯，我朝着它跑去，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不想竟是熊熊火光，烧掉了我的家。

不敢相信的事实，就**裸的摆在我眼前，看着遇到的每个村民对我投向充满同情与怜惜的目光。

往常几分钟就走完的路，变得好长好长，长到找不到家。

“辞眠，你，唉……节哀顺变啊。”村头老张叔对着这个半大的少年，满心不忍。

“我……”心中的恐慌，让喉中堆满酸涩，鼻头发酸，难以开口出声。

李叔眼中悲痛加深，“大家还在救……”

慌不择路的我在路上跌跌撞撞，身上沾满地上泥巴，衣裳破破烂烂，脸上也满是细小伤口，都不及心中悲痛万分。

那火带走了我在世上唯一的亲人，一切都要随着这场大火消失的无影无踪。

什么都不想给我留下……

“不！”

我推开人群，冲向火海，却在门前被大家死死按在地上，动弹不得。

“奶奶！”我声嘶力竭的呼唤，得不到最想听到的回应。

“辞眠，你冷静点！”

“辞眠，大家都还在救，你不能过去添麻烦啊。”

“辞眠，宋老太太肯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

众人七嘴八舌的声音在我耳边隆隆作响，我却只听到噼里啪啦的动静，那是火舌烧断了房梁吗？

那火真的好大，村民们一桶又一桶的水，只起到微弱的作用……

我只能绝望的看着大火焚烧我所珍视的一切，跟飘散在空中的黑烟一样，烟消云散。

那一夜，我孑然一身。

那一夜，我很想很想随奶奶而去，他们却要我痛苦的活在世上，道貌岸然的说都是为了我好……

熟悉的新闻音乐响起，我被迫从回忆中脱身。

听着小老太太生前最喜欢的节日，之前快乐的时光又一次浮现在眼前。

泪水再一次模糊了视线，却挡不住声音无孔不入的侵略。

“天文学家观测到，近几日将有流星划过……呲呲……向吾之神祇许愿，付出代价过后将会是得偿所愿。”

收音机卡顿过后的声音，变得古怪僵硬，充满虔诚。

踢开脚边攒着卖钱生计的干瘪塑料瓶，跌向熏的漆黑的收音机。

刚才听见的信息转瞬即逝，现在正播放着各地的天气预报。

“这怎么没说？流星几号来……如果这是真的可以实现愿望，我想回到那一天……”

在没有奶奶的日子里，我跪遍满天神佛，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

虽然身处偏远地区，可我知道在这个世上，是有一些人类无法干涉的物种存在，它们可以让你拥有一切你想要的。

现在终于找上我了……

“奶奶，立冬了，幺宝还没吃到你包的饺子呢。”

“奶奶，没人再叫我幺宝了，奶奶……”

空荡荡的房间里布满沙哑的呜咽声。

冷风顺着烧裂开的土墙，吹进满是裂纹的心里，又穿过那具孤零零的身体，只留下满身冰寒。

少年满眼落寞，悔恨着那天心中突如其来的贪玩。

依靠着奶奶留给我的唯一遗物——小木板凳，慢慢的进入了睡眠，嘴里还在无意的嘟囔着。

“奶奶……我真的好想你”

天空中，一道蓝色的流星，划过天空，又在天边消失的悄无声息。

意识沉入梦境，像无尽沙漠，望不到边又让人觉得虚无缥缈。

远处突兀划过一抹蓝色的点线，坠落在地上，升起通向天际的台阶，是空虚梦境里唯一建筑。

跟一片绿洲一样，吸引着口渴的沙漠行者。

我疯狂的想逃离这座牢笼，找到能实现我愿望的人，向着天阶全力奔去，越跑它离我越远。

我是不是永远都逃出不去了……就这样去陪着奶奶是不是也挺好……我本来就应该一起走的……

我的脚步慢了下来，呼吸渐渐薄弱。

“你奶奶的死不是意外”这突如其来的一句话。

让我精神一振，来了。

抬头看向空白的上空，“你是谁，我凭什么相信你？”

“所有的真相只有被自己发现才最有意思，不是吗？”生硬的语调透露着调侃。

空无一物的上空，仿佛有一双眼睛视监着下面陷入沉思的少年。

“我不会告诉你我是谁，但我可以给你一次挽回你奶奶的机会，不过这一切都是要你付出代价的”

“我答应你！”少年的果断让人惊讶。

“哦～你就不问问所需的代价是什么？”

“……”少年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天梯在此时又近若咫尺。

“哈哈哈，少年，努力生存登顶吧，我们再见面之时，我会实现你的任何心愿。”

他消失了，明明就看不见，可我还是感受到了，暗处的监视没有了。

我始终不知道这个人的一点消息，甚至听出了声音都故意经过了劣质的伪装。

不过，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只要一个能救奶奶的机会。

望着洁白的阶梯，一节一节通往未知处。

想起奶奶，眼中充满坚定不移，那个小老太太，是我唯一的亲人了。

我不能再失去了……

此时仿佛是电影的动作慢放，那只脚缓慢而坚定的，登上了第一节。

眉头微皱，神情不安，心里七上八下的。

为什么？怎么什么没有发生？难道这真的只是一场梦？

正要抬头悄咪咪看一眼上空。

他应该还在吧……

下一秒，迷雾蔓延，给空间蒙上一层看不清的薄雾。

毫无征兆的，我陷入昏迷……

“赊梦计划……”

未知角落里，一个男人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个少年的未来。

“这件事情会越来越有趣的。是吧？贩梦之主——墨汝”

肩膀上一块诡异的凸起向上跳了下，又融于黑暗之中。

“你也去吧。”

“幺宝，醒醒，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困了怎么不去屋里睡？幺宝？”

有人在轻拍我的后背。

那声音好像奶奶的，那么轻柔动听，是阳光刺透了眼皮，惊醒了沉醒的意识。

撑着身下的干秸秆，我从厨房柴火堆处起身，晃了晃莫名发胀的脑袋，小老太太佝偻着背，直直得看着我。

“你看你，怎么睡在这里？弄的身上脏兮兮的。快拍一拍，洗手吃饭了。”

我机械听话的拍掉了身上沾到的干叶子，鼻子也已经闻到了香味。

“奶奶做了什么好吃的？香到我肚子都在叫”

“不是你今天说要吃饺子吗，我就给你做了一点。”

小老太太晃晃悠悠的走到地锅前，弯腰掀开了锅盖，白气蒙蒙间，一个个白嫩的饺子在水中沉浮翻转。

“来，幺宝，趁热吃。”

奶奶盛好，朝我递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饺子。

刚要伸手接过，眼前美好的画面突然像镜子般碎裂开。

我还没吃到奶奶做的饺子……

“必须先完成任务，才能实现你的愿望，让梦成真。”

在一片黑暗里，我又听到了那个声音。

这才想起来奶奶早已离我而去很久了。

那刚刚是怎么回事？幻境？

“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会破坏气氛啊，好歹先让我尝尝味道啊？”

“呵呵，这不是要给你留一点念想吗，不然你会好好完成我的条件吗？”

我沉默的盯着其中一片碎片，上面是奶奶和蔼的笑。

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