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枝繁把家玉拉到身侧:“我还有一个诉求,就是孩子得跟着我走,主席您不晓得,这孩子长到这么大,不管是爷爷奶奶还是是孩子爸,就没有帮忙带过一天。她还不会竖头呢,就背在我背上跟着我去干活。都是他的孩子,和小老婆生的那个,供销社最好的鞋子他舍得买二十多双,我的家玉,他连一颗糖都舍不得买,这回喊我们来给小老婆伺候月子,还是吃的剩菜。”
陈枝繁的语气一直是平静的,脸上无悲无喜,语气淡淡。就好像说的不是她自己的事情,但周围的人,连来调解的几位妇女都忍不住落泪,都觉得张刘东这是把人伤透了,大骂人渣。
林春红副主席面上不显,心里却对张刘东的印象极差。
她一直欣赏能立得住的妇女,陈枝繁同志从一个被拐卖的童养媳,成长成能养活一个家的大师傅,她欣赏这个小媳妇身上的韧劲。但她同时也更加心痛,连陈枝繁这样有本事的女人都被逼到这份上,这国家,还有多少妇女活得生不如死啊!
“你的诉求合理,你放心,组织今天就帮你解决这件事。”
林春红从建国前就在解放区忙妇联的事情,对于妇联的现状非常清楚。在基层大队,妇联主席的位置十分尴尬,上级和同事的蔑视、百姓的不信任、各种封建陋俗都是阻碍妇联工作的拦路虎。
许多人甚至漠视法律,林春红不可能把全国每一个大队都走访过来,就是累死她也做不到。
杀鸡儆猴绝对是最好的办法,找一个典型出来按照律法处置了,再狠狠宣传,既可以打压那些压迫妇女之人的气焰,也可以让基层干部在遇见同类型事件的时候,有例可循。
先前接待的这几个不是不行,但和以往的案例区别不大,都是家暴要求离婚,她们只想解脱,没有想过财产和孩子。而他们的夫家都是几世同堂没分家,确实很难清算财产。
陈枝繁这个就很好。这时候许多人思想还转变不过来,他们把结了婚的妇人当成了私产,妇人们所挣的钱自然而然的他们当成了夫家的。还有孩子,这两年离婚的家庭,如果男方要孩子的,女方基本抢不到抚养权,而男方把孩子当成拖累却才会扔给女方,一旦女方也不愿意要,就会被口水淹死。
林春红想借陈枝繁这个案例来打破这种俗成的约定。
惠安县的领导们也很满意,先前的几个妇女多多少少都牵扯了一些权利部门,真的被当做典型报道出去,他们也会受到民众的质疑。现在这个就很好,一个食品厂的副主任。
但也有人不高兴,站在后方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此刻心里就非常恼火。他看了陈枝繁一眼,低垂的眉眼里是隐晦的淫邪。
这个小娘们,比照片上还勾人!
从见到陈枝繁照片的那一刻起,叶大胆就把陈枝繁当成了他碗里的肉。他是典型的伪君子,私底下残暴又封建。陈枝繁眼下的行为触怒了他,他认为陈枝繁“抛头露面不守妇道”,心里已经在打算得把人娶回去以后定要好好调教。
陈枝繁忽然后背一冷,像是被毒蛇盯上,她四处张望,没发现认识的人,便不在留意。
林春红做事最讲究公平,虽然看着陈枝繁拿出来的东西她已经信了三分,但她并没有把张刘东叫过来教训,而是带着陈枝繁,和领导们一起往食品厂走去。
陈枝繁跟着林春红领略到了地方老百姓们对□□的拥戴和热情,一路上都有人和林春红打招呼,甚至有人跟在他们身后看热闹,等到了食品厂的时候,人已经不少了。
“林主席,欢迎来食品厂视察工作,我是厂长赵永章。”
赵永章是被急急忙忙叫出来的,之前他们并没有接到通知是林主席会过来。在听说张刘东的前妻和女儿跟在后面的时候,赵永章心里就“咯噔”一声。
这是要遭啊!
关于陈枝繁的八卦这两天年席卷了食品厂,他作为消息灵通的厂长,自然是知晓情况的。一猜就晓得林春红主席来干嘛。
赵永章简直欲哭无泪,世上再也没有比他更倒霉的人了,辛辛苦苦奋斗到如今的位置,原本是打算大干一场的。结果呢,先是把张刘东这个屁本事没有还爱摆谱的空降过来。
从这两口子到了食品厂,家属院就没有太平过,三天两头有闲话出来,贺蕾花钱大手大脚的名声连他都有所耳闻。前两天还有家长来投诉说贺蕾对着她上中学的儿子抛媚眼。
赵永章觉得这个说法太荒唐了,最后把人劝走了,正打算过几天找人给家属职工上上思想政治课呢,没想到就迎来了林春红。
天要亡我!
赵永章已经预测到他们这个食品厂,可能要靠着家长里短扬名全国了。
“赵同志辛苦,我们这趟来,主要是想到张刘东同志家里了解一下情况,顺便解决他们的家庭纠纷。”
“林主席这边请,我马上通知张刘东到办公室。”赵永章心里苦,还要笑脸相迎。
“林主席时间宝贵,过去张家吧,你把这人叫回家,咱们直接在他家里把事情解决。”
接待林主席的县长也不想节外生枝。
贺蕾在家里养胎,她手里有钱,从来不亏待自己,门响的时候正躺在沙发上听唱片机,桌子上还放着水果,仅那盘荔枝,便要张刘东月工资的三分之一。
她以为是陈枝繁回来了,想晾晾对方,磨磨蹭蹭的不愿意起来。直到外头传来厂长叫门的声音,才赶紧爬起来。还顺手把果盘装进柜子里。
"厂长您怎么来了,这些是......."
"我们过来了解一些事情,先进去吧,张刘东很快就回来了。"
“这屋子挺大啊,真皮沙发,唱片机,哟,这个时节的荔枝怕是不便宜吧。”
水果藏起来了,但垃圾桶里的果皮还在那里,对于革命林春红是温和的。她一直认为,如果是自己有本事,过得精致些也无可厚非,不一定非要把人打成小资。
但如果这一切建立在让前妻养父母自己享受的前提下的话,那这个人的思想绝对有问题。
张刘东很快就跑回来,他实在没想到陈枝繁胆子这么大,竟然直接找上了妇联。要是平时他根本就不怕妇联那些人,可现在不同,林春红那可是中央来的啊。
一开始张刘东还想狡辩,对于陈枝繁的财产用不知情来做托词,但陈枝繁做了这么些年菜,县城里自然来过,甚至这边的客人还不少,林春红过来的时候,就有小干事去核实陈枝繁记录本上的情况。
面对实打实的证据,张刘东没了辙,他想继续抵赖,但是看着人群里叶主任隐晦的目光,张刘东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再纠缠,只能坦白认了,但他也光棍,直言钱是他父亲拿的,他没有经手,需要跟他父亲拿。
“当年和我结婚的是你,我才会为你养爹娘,你是独子,不存在分家。如今我也只认你。”陈枝繁转头又对林春红道:“林主席您不晓得,张家庄几千人都是他的宗族,我若是回去了,怕是都走不出村子一步,我实在不敢。”
见张刘东狡辩没钱,陈枝繁像是下定决定的咬咬牙:“实在没钱,就用这屋子里的东西来抵吧!贺蕾和你夫妻一体,你的债就是她的债,如果她不愿,你们可以先去离婚,让她把这些东西分走一半。”
离婚还是舍家财,屋里的人目光都对准了贺蕾,想看她怎么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