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纷纷站起,举杯道:“恭祝盟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mengyuanshucheng”
“恭祝盟主万寿无疆。”
耿存亮惶恐的道:“不敢,不敢,耿某贱辰.劳动大驾远道莅临,兄弟已觉不安,兄弟应该敬大家的。”
大家互相举杯干了一杯。
柳万春等使女替大家面前斟满了酒,立即站了起来,举杯道:“兄弟不是武林中人,但生平专喜和武林中人结交,承蒙耿盟主不弃,巡视江南下榻舍间,这是兄弟一生中最感光彩只事,今天欣逢耿盟主六九大寿,兄弟谨以地主身份,敬耿盟主一杯。”
说罢,一饮而尽。
耿存亮连说不敢,和他对饮了一杯。
使女执壶替两人斟上美酒。
柳万春并未坐下,举起酒杯,又道:“席上诸位.都是当世高人,若不是耿盟主大寿,平日请也请不来,兄弟谨以水酒一杯,聊尽地主之谊。”
说罢,又举杯一饮而尽。
席间群豪,也纷纷干了杯中之酒。
柳万春等使女再替他们满了酒,就持着酒杯,朝门外走去。
耿存亮目光一瞥,忽然发现今日自朝迄午,始终不曾见过桑药师,此刻酒筵已开。还不见他出来。
心中觉得奇怪,回头朝站在阶上那总管招了招呼。
那如山慌忙趋到近前,低声问道:“盟主有何吩咐?”
耿存亮道:“桑药师那里去了,怎么还不来入席?”
那如山道:“属下今日一早,就忙着在外面招呼,没见过药师。”
耿存亮道:“你进去瞧瞧,请他快来入席了。”
那如山道:“属下省得。”
躬身退下,匆匆往里走去。
不大工夫,那如山气急败坏的回了出来,眼看大家正在纷纷向寿星敬酒,只好在边上站停。
万镇岳看他神色不对,低叫了声:“那总管。”
那如山听到万镇岳的呼唤,就朝他走了过来,垂手道:“万大侠在叫小的么?”
万镇岳道;“你是请药师去的么?”
那如山应道:“是。”
万镇岳道;“他怎么还不出来入席?”
那如山凑上一步,低声道:“回万大侠,药师出了事。”
万镇岳听的一怔.凝目问道:“出了什么事?”
那如山低声道:“药师中毒死了。”
万镇岳猛然一震,道:“你说什么?”
那如山道:“小的方才奉命去请药师,看他房门紧闭,小的在门口收喊了两声,也不见房中有何动静,伸手一推,房门是里面上了闩,显然药师还在屋里,小的又拍了几下门,还是无人回答。小的觉得事情有些不对,用力一推,破门而人,才发现药师躺在地上,胸口衣衫,已经撕裂粉碎,浑身青黑,脸上也爪痕垒垒,已经溃烂了,看情形是剧毒发作而死。”
他话声虽轻,但莫延年、铜脚道人自然全听到了,两人脸色一变,吃惊道:“会有这等事。”
万镇岳终究是前一任的盟主,神色镇静,朝那如山挥挥手道:“你先下去,此事不准声张,今天是盟主大寿的好日子,此事也莫要让盟主知道了。”
那如山躬身道:“小的知道,小的知道,只是盟主若要问起来呢?”
万镇岳道:“老夫就会和他说的。”
那如山垂手退下,刚回到阶前,瞥见正门走进三个人来!
当前一个是一身黑衣.面垂黑纱的妇人,身后跟着两个黑衣使女。
这两个使女看去不过十**岁,却生的奇丑无比,左边一个麻面厚窄,右边一个凹险塌鼻,两人都是一头黄毛,但发边各自插着一朵红花。
黑衣妇人一路行来,有如流水行云,不沾纤尘,一望而知是个身负上乘武学的高人,就是两个丑婢身手也绝不含糊!
那如山怔的一怔,慌忙迎了出去,拱拱手道:“这位夫人。可是拜寿来的么?”
黑衣妇人冷冷说道:“我不是夫人。”
那如山第一句话,就碰了一鼻子灰,方自一楞。
只见左首那个麻脸婢大低笑道;“你连我们仙子也不认识,还当什么总管?”
那如山又是一怔,忙道:“仙子若是没有请柬,就请到棚下入席……”
黑衣妇人冷声道:“我不是拜寿来的。”
那如山陪笑道:“仙子既然不是拜寿来的,不知有何贵干?”黑衣妇人两道熠熠眼神,透过蒙面黑纱,冷声道:“我找万镇岳。”
那如山问道:“仙子找……”
黑衣妇人长袖一挥,那如山但觉一股强大潜力,直扑过来,口中“啊”了一声,脚下不由自主登登的后退了五六步。就在这一瞬间,黑衣妇人已如流水行云般进了大厅。
她一袖震退那如山,厅上众人自然全看到了.九大门派掌门,个个心中惊疑不止,不知这黑衣妇人是何来历?
只有莫延年等少数几人,心里有数,这黑衣妇人就是昔年雪峰老人田尚的孙女田月娥!
莫延年有意无意的望了李剑农一眼,李剑农手掀长髯,微微一笑。
铜脚道人心中暗暗好笑,耸耸肩,低声道:“万老大,你麻烦来了。”
万镇岳脸色微变,还没开口。
耿存亮已经站起身来,抱拳说道:“这位夫人莅临。兄弟有失迎讶,今日是兄弟贱辰,略备粗肴水酒,快请入席了。”
黑衣妇人冷冷问道:“你是耿盟主?”
耿存亮含笑道:“兄弟正是耿存亮,请问夫人……”
黑衣妇人道:“我不是夫人,也不是拜寿来的,盟主不用招呼。”
耿存亮微感意外泪光一抬,迟疑说道:“那么……”
显然他因对方说出“不是夫人”,一时想不出适当称呼来。
黑衣妇人冷冷的道;“我是向万镇岳索取一件东西来的。今天是盟主寿辰,又有九大门派的掌门人在座,我也不好多留,东西取回,立时就走。”耿存亮道:“不知姑娘要向万老大取回什么?”
黑衣妇人道:“此事和盟主无关,你请回席吧!”
话家一落,伸手缓缓揭去面纱,冷喝道:“万镇岳,你给我站起来”。
她这一揭开面纱,露出一张苍白的瘦削脸,看去约莫五十出头,但依然可以看出她年轻的时候,也会是一位美人胚子。
只是此刻面罩寒霜,双目之中,更隐隐透露出怨毒之色!
在座九大门派掌门人心中个个暗自寻思:“万大侠为人一向谨慎,不知和这位黑衣妇人又有何过节?”
坐在右首席上的万夫人,看了黑衣妇人面貌,同样流露出纳罕神色,双眉微拢,一语不发。
这时万镇岳已从坐位上缓缓站起,朝黑衣妇人拱拱手道:“姑娘找上兄弟,不知有何见教?”
黑衣妇人冷声道:“你现在认识我了?”
万镇岳大笑道:“姑娘丰神如昔,兄弟自然认得出来了。”
这话口气略嫌轻薄,大大有失二届盟主的身份!
黑衣妇人睑色一变,目注万镇岳游声道:“你是玄真老道?还是真的万镇岳?”
万镇岳脸色一变,哼道:“姑娘此话怎说?”
黑衣妇人站在大厅当中,徐徐说道:“因为立都观里的玄真老道,只是个假冒万镇岳的人。”
她此话一出,所有席上的人.全都变了脸色。
须知目今正是干面教死灰复燃之际、她说万镇岳有人假冒,这不就指出万镇岳是干面教余孽了么?
万镇岳双目寒芒连闪.怒笑道:“姑娘那是说万某是假的了?”
黑衣妇人道:“我要找的是万镇岳,你是真正万镇岳,自然最好不过。”
万镇岳道:“你何事一定要找万某?”
黑衣妇人道:“你还没回答我,是玄真老道?还是真的万镇岳?”
她硬是把玄真老值和万镇岳分开来说,这叫万镇后如何回答?
万镇岳大笑道:“老夫如是玄真老道,你该如何?老夫不是玄真老道,你又如何?”
黑衣妇人冷峻的道:“我到过玄都观,也和玄真老道动过手,但我发现他并非我要找的人,我不走了,今天仍然一样,你如果还是玄都观里的那个道士,我就不用和你多说了。”
万镇岳道:“我不是玄都观里的道士呢?”
黑衣妇人道:“那你就该知道我的来意。”
万镇岳笑道:“姑娘请吧,万某就是玄都观玄真老道。”
他居然当着大家承认不是万镇岳,这一着,不禁使在场之人,为从一震!
银拂道人和铜脚道人互望了一眼,那是两人心里都在说:“瞧不出他果然有一手。”
黑衣妇人目注万镇岳,冷哼道:“你在玄都观,曾向我矢口否认,并非万镇岳,如今你公然以万镇岳的身份,在武林露面,却又承认你就是玄都观的道士,其中必定有缘故。”
万镇岳大笑道:“你说有何缘故!”
黑衣妇人道:“有何缘故,我也说不出来,但玄真老道也并非万镇岳,万镇岳并非玄真老道,两个人绝非一个。但如今居然合而为一,好吧,算我找错了,我也不想再找万镇岳了,咱们一段过节也就此一笔勾消,我走了。”
说完,转身往外就走。
万镇岳大笑道:“姑娘好走,恕万某不送。”
坐在右首席上的万夫人,此时再也坐不住,突然站起,说道:“这位大嫂请留步。”
这也难怪,试想万镇岳看破红尘,逐世出家,当了道士,是耿存亮和她从玄都观找回来的,而且也核对过他身上两处暗记,丝毫无误。
如今黑衣妇人硬说玄都观主不是真的万镇岳,她是万镇岳的妻子,当着九大门派掌门,有人说她丈夫是假的,她如何忍受得了?
万镇岳皱皱眉道:“夫人……”
万夫人沉声道:“我要她说说清楚再走。”
黑衣妇人已经走到大厅门口,回身冷声道:“你叫错了,我不是你大嫂。”
万夫人听的一呆,道:“那要我称呼你什么?”
黑了妇人冷冷道:“用不着称呼什么?”
万夫人道:“好吧,那你知道我是谁?”
黑衣妇人冷声道:“我也用不着知道你是谁?”
席上诸人,因双方都是妇道人家,尤其其间好像牵涉到某一件私事.因此准也不便出言相劝。
万夫人怒哼道:“你诬蔑拙夫,不当着大家说说清楚,就要走么?”
黑衣妇人望了万夫人一眼,冷笑道:“原来你就是黄山世家女主人。”
万夫人道:“不错,我是万镇岳的妻子。”
黑衣妇人道:“我说的还不够清楚么?”
万夫人道:“拙夫两年前觑破世情,把盟主金玺,送还少林,离家出走,从此不知去向,幸蒙耿盟主发现他在玄都观当了道士,经贱妾和耿盟主再三苦劝,才答应还俗,此事江湖上尽人皆知。你在耿盟主寿筵之上,当着九大门派掌门,和在座许多拙夫老友,指出玄都观出家的不是拙夫,贱妾只想问你有何所据?不说清楚,岂能就走?”
万镇岳道:“夫人算了……”
万夫人变色道:“此事关系何等重大,怎能算了?”
黑衣妇人冷笑道:“你是黄山世家的女主人,你既然认为他是真的,还有谁能硬说他是假的?那就算他是真的好了。”
万夫人道:“我要你拿出证据来。”
黑衣妇人看了万镇兵一眼.冷声道:“他人就在你面前,真假应该由你自己去看。”
万夫人呛的一声,抽出长剑,厉喝道:“你拿不出证据,就休想离开此地。”
黑衣妇人望望万夫人,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我毋须动手,我说出来你能办得到么?”
万夫人道:“你要说什么?”
黑衣妇人道:“第一,你要他说出我此来目的,究是为了什么?”
万夫人道:“第二呢?”
黑衣妇人道:“由你和他动手过招。”
万夫人道:“这是证据?”
黑衣妇人道:“只要做到这两样,真伪自可立辨。”
万夫人想了想道:“好,我答应了。”
黑衣妇人道:“你问他吧。”
万夫人转脸朝万镇岳道:“你该说了。”
万镇岳直是攒眉,道:“夫人,你这是在逼我。”
万夫人正容道:“当着九大门派掌门人,和你这许多几十年的老朋友,你不该说么?为你、为我,也为黄山世家近百年的清誉,就不能有半点含糊。”
万镇岳无可奈何的道:“好,我说,我说。”
他目光一注,朝黑衣妇人道:“姑娘一定要万某说万某只好说了。”
黑衣妇人冷冷的道:“你只管说。”
万镇岳干咳一声,道:“姑娘姓田,芳名月娥,是雪峰老人的令孙女……”
在场之人,听他说出黑衣妇人就是昔年雪峰山追风掌田尚的孙女,不觉齐齐一怔,其中有不少人知道两人结怨经过的.也暗暗“哦”了一声。
黑衣妇人面情冷漠,站在厅前,一声不作。
万镇岳续道:“那是四十在前……”
黑衣妇人突然开口道:“那是什么时候?”
万镇岳呆了一呆道:“这个在下已记不得了。”
黑衣妇人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万镇岳续道:“当年在下经过雪峰山下.遇到一位老人在潭边垂钓,但他钓竿却不时的移动,不是说,你快产卵了,不该上钩。就是说,你还小,不够老夫下酒。在下听的好奇,忍不住站在一旁观看但觉谭水极深,那里看到鱼的影子?只听那老人收起钓竿,回头朝在下笑道:“寒舍就在不远,村酿正热,正好把盏一叙,小友意下如何?”在下心知遇上奇人,就欣然和他同行,大概足足奔行了一个时辰,已经到了沓无人烟的万山之中,在一处小山岗间,修竹千竿,茅屋三间,正是老人隐居之所……”
说到这里.抬目向天,微露歉疚之色。
黑衣妇人也似是暗然伤神。
万镇岳口气顿了一顿,续道:“那老人把我延入屋中,款以酒食,他自称雪峰老人,膝下仅有一孙女,小字月娥,言中颇有为孙女择婿之意。在下因婚姻大事,须得禀明老父,那知老人以为在下出身黄山世家,瞧不起他山野之人……”
黑衣妇人睑有怒容,重重的哼了一声。
万镇岳续道:“老人一怒之下,说出:‘你若胜得老夫孙女手中长剑,就任你自去,若是败在我孙女剑下,就得在雪峰山招赘。’在下当时少气盛,冷笑道:‘婚姻大事,须得双方同意,若要以武功高下来决定在下行止,万某不才,也非向令孙女讨教不可。’”
席间众人,大半都知道此事经过,但大家还是停杯不语,静静的听地述说当年之事,大厅上早已静的没有半点声息。
只听万镇岳续道:“当时双方言语说僵了.目然只好动手,田姑娘已得老人真传,攻势凌厉无比,打到百招左右,在下已是迭遇险招,终于使了一招‘孔雀开屏’挡开田姑娘一十三剑.但因收剑不及,削断了田姑娘左手一节指头……”
黑及妇人目露怨毒,冷哼道:“你说那时一共打了几招?”
万镇岳道:“大概是百招左右,详细招数,在下已经记不清了。”
黑衣妇人冷笑道:“是记不请?还是根本没听说过?”
万镇岳道:“事隔四十年,这些小事,谁还记得清楚?”
黑衣妇人哼道:“难道你自己说过的话,也会忘记?”
万镇岳道:“在下说过什么?”
黑衣妇人目光扫过万夫人,冷声道:“此事经过,江湖上知道的人虽是不多,但也不能说少;你说的经过,只要知道此事的人,谁都说的上来。”
万镇岳道:“那要在下怎么说?”
黑及妇人道:“当时我爷爷极为愤怒,曾说:‘黄山划法,不过如此,老夫只要略加指点,三年之后,就可由老夫孙女,削下你五个指头。’这话是不是这么说的?”
万镇岳点头道:“不错,令祖确曾说过此话。”
黑衣妇人道:“你呢?你怎么回答的?”
万镇岳道:“姑娘心存仇恨,自然每一句话都牢记在心,在下说过什么,已经忘了。”
黑衣妇人又是一声冷哼,说道:“告诉你,万镇岳说的是:‘雪峰剑法,真有如此高明,也不会在九十三招之中,被人削断指头,别说三年,就是三十年也好,万某一定等着令孙女,只要胜得万某,就是削下我十个指头,万某决无半句怨言。’好,这就是你当时自己说的,咱们一共打了九十三招,对不对。”
万镇岳摸摸他颔下一把山羊胡子,笑道:“就算是万某说过的吧,万某确是记不起来了。”
黑衣妇人道:“你还忘了爷爷告诉过你,他老人家钓起来的是桃花鲤,年前三月里的事。”
说到这里,抬头朝万夫人道:“我已经问好了,现在该由你出场了。”
万夫人点点头道:“好。”
起身离席,走到厅前站定,抬目朝万镇岳说道:“你也出来吧。”
她身边很少带剑,今天居然带着长剑。
万镇岳道:“夫人,你怎么了,难道咱们真的要动手?”
黑衣妇人冷笑道:“今日是耿盟主寿辰,如是由我和你动手,也许是各怀愤慨,出手伤人,改由你夫人出手,只是互相印证,点到为止,决无血溅寿筵之事,你夫人满意了,就可证明你确是如假包换的万镇岳,我自是没有话说。”
这番话,理由十分充足,话中含意,也极为明显,要由万夫人出手,正是考验他是否熟谙万家“黄山剑法”而已。
所有在座之人,自然没有理由加以阻拦。
耿存亮摸着胡子,笑道:“万老夫,田姑娘此话,倒是十分中肯,为了使老大嫂和座上诸位道兄释疑,兄弟倒赞成你和大嫂过上几招,也好澄清流言。”
莫延年面含微笑,望望铜脚道人,只是并未开口。
万镇岳略作沉吟,接着颔首道:“好吧,愚夫妇筵前舞剑,以娱嘉宾,倒也不错。”
黑衣妇人主婢三人,立即后退了数步,让出中间场地。
万夫人一抬手,呛的一声,抽出柄寒光四射的锋利长剑,朝席上诸人,裣褓一礼,道:“贱妾已有多年未动兵刃,今日为拙夫清誉,不得不当着诸位高人面前献丑。”
说完,横剑当胸,朝万镇岳欠欠身道:“你也可以拔剑了。”
万镇岳目中寒芒飞闪,回头望着黑衣妇人,冷冷一哼道:“田姑娘仗着口舌之利,逼我夫妇当众动剑,不知你居心何在?”
黑衣妇人冷笑道:“这是便宜了你,真要和我动手,就该应你昔日誓言,削下十指来。”
万镇岳大笑道:“只怕未必。”
万夫人拦道:“你怎么啦,说好了由我和你动手.何用再跟田姑娘呕气?”
万镇岳道:“夫人说的是。”
右手轻抬,缓缓抽出一柄长剑.身形斜退半步,剑尖朝前斜指,左手化掌,微向上扬,高与眉齐,一面含笑道:“夫人请先发招。”
原来他摆出这一式,正是“黄山剑法”的起手式“孤松迎客”,左手微扬,就是含有招呼之意。
江湖上双方动手过招,必先亮开门户,第一,每一门派的起手式,都含有礼让之意,那是表示君子之争,先礼后兵。
第二个原因,是门派大了,南北各省都有支派,代代相传,同门相遇,各不相识,你亮出门户,使人一望而知。你是那一门派的人,可以减少许多误会。
但像托塔天王万镇岳等声望的人,在寿筵前面,对手又是自己太座,就用不着如此认真。
万夫人见他亮开了门户,心头上不住的暗暗冷笑,但睑上却是丝毫不露,抬目道:“那我就发剑了。”
戛然一剑,迎风挥出!
她并没有亮开架式,只是随手一剑,但气度雍容.剑势如春风澹荡,如秋云飘逸,只此一剑.已可见黄山世家的这位女主人,剑上造诣,果然不同凡俗!
在座的都是大行家,不由齐声喝起采来。
万镇岳不敢怠慢,左脚斜跨半步.长剑轻颤,剑尖立时划起两个酒杯大的银圈.冉冉朝万夫人身前飞去。
要知剑上飞出的银圈,愈小的愈见功力,万镇岳划出这两个银圈,冉冉飞舞,历久不减,足见他剑上造精诣湛之处!
座上诸人,不禁又纷纷喝好。
万夫人不待银圈飞近,剑势一横,一道银虹,朝两圈之间,斜挥过去。
这一招“横断星河”,正是“双星飞渡”的破着。
但她剑光甫发冉冉东来的两个银圈,倏然隐灭,就在银圈一灭之际,紧接着银光一闪,却从万夫人侧面,飞起三个银圈。
这三圈银光,比方才又缩小了一圈,看去只有胡桃大小,品字形攻到侧面。
万夫人身随剑走,剑化匹练,反向三个银圈卷去。
万镇岳及时收剑,振腕再发,三个银圈,一下子化作五个银圈,而且银圈又比方才缩小了一圈。
看去已只有弹丸那么大小,五圈相连,如画家笔下的一朵梅花。
这一招“梅开五福”,正是“黄山剑法”中的精绝招数,万夫人不慌不忙,突然手腕连振,连发五剑,快如闪电,朝五个银圈连续点出。
她这招“借花献佛”,真经给她剑尖点上,五圈银虹,自然立被震散。
万镇岳长笑一声道:“夫人成全!”
身形一闪,旁跃开去。
两人这出手几招,都使的十分缓慢,两人学的,同是一套“黄山剑法”,只要一方剑势方动,另一方便已知道一招变化。
双方只是见招拆招,听不到半点声息。
但席上众人,却被他们的精妙剑把所吸引,大厅上早已静寂的鸦雀无声。
万镇岳身形堪堪从旁跃出,万夫人轻喝一声:“看剑!”
身如落叶欺进,刷刷两剑,一左一右,飞卷而至!
这两剑,剑势轻快,几乎是同时攻到。万镇岳一个急旋,剑光绕身而起!
但听“咔”“咔”两声轻震,万夫人刺出的两剑,被他护身剑光,挡了开去,他挥手一剑,反击过去。
但见一片光华,飞洒而出,把万夫人逼的后退了一步。
万夫人心头暗暗哼了一声,一退倏进,长剑挥洒,刹那之间,连攻七剑、。
万镇岳挥剑封解,也还攻了五剑。
方才两人互相拆解,出剑缓慢,双方都在中途变招,是以听不到半点声息。
这回忽然变成以快打快,互相抢攻起来,剑势一快、就免不了交触,大厅之上登时响起一片锵锵剑呜!
两支长剑,幻起了一片光影,两条人影.剑光缭绕!
同样一套“黄山剑法”,却是千变万化,虚虚实实,各有各的奇招,一时剑光流动,精芒耀目!
大厅上观战的人,已被“黄山剑法”的精绝招数看的眼花缭乱,大家下自觉的都站了起来。
厅外广场上的贺客,也被爆出的火树银花般奇幻剑光所吸引,人头汹涌,围得水泄不通。
那黑衣妇人,站在大厅左侧,一只寒星般的目光.注视着两人,嘴角之间,已经露出一丝冷峻的笑意。
场中两人剑势虽是凌厉,看的旁人目怵心惊,其实你会的我也会,等于是两人在筵前助兴,可以说有惊无险。
但尽管如此,每逢险招,大家还是替他们捏一把冷汗。
眨眼工夫,两人已打了百招出头,依然半斤八两,是个不胜不败之局!
只是有一点,大家可以看的出来,那是丈夫剑上造诣,似乎不及夫人来的精湛!
托搭天王万镇岳,有几次都是在极度勉强之下,才化解开万夫人剑招的。万夫人若不是剑下留情,中途缓上一缓,万老大早就挂彩了!
他们终究是夫妻嘛,那能骤下杀手?这也许就是黑衣妇人面带冷笑的关系吧!
再看这百余招下来,万老大额上早已淌汗水,万夫人除了面情肃穆,依然神态从容!
大家都看的大感惊讶不止,想不到万夫人竟有这般深厚的功力!
莫延年,铜脚道人和银拂道人,虽然没有开xx交谈,但他们有时互相微笑,似是各有会心之处。
盟主耿存亮身为寿星,古人说的好,刀剑无眼,动手过招。难免有失手之时,他自然不希望万老大夫妇,在自己寿筵上.闹出不愉快来。
因此,他在两人动手之时,不时的暗暗攒眉,但看了一阵之后,这不安的情绪,渐渐放下心来。
如今时间长了,他脸上已然有了喜色。
剑气寒光镜绕之中,忽然响起万镇岳的声音,说道:“夫人,咱们该停手了。”
万夫人轻哼一声,答道:“差不多了,再有一招,就可以停手了。”
声音冷漠已极。
万镇岳道:“还有一招。”
万夫人道:“不错。”
这句话,更是冷峻!
万镇岳听出她口气有异,方自一愣!
万夫人长剑陡然一振,但听“嗡”的一声,刹那间,剑势突然一变,有如春雷忽发,剑尖登时涌出大片光华!
这片光华之中,竟似千万支极尖极长的长椎,密集袭到!
这招剑法,因每一支尖椎,都可刺破护身真气,致人于死命,自是难以抵挡。
光华中,也同时响起万夫人冷厉的喝道:“恶贼纳命吧!”
恶贼纳命,那是说,眼前的万镇岳,当真不是万镇岳了。
原来,这招剑法,是黄山世家从不易施展的一记绝招!
这招剑法,虽为万镇岳的父亲万石圃所研创,但并不在“黄山剑法”之中。
因为万石圃并非是从“黄山剑法”中年化出来的。
万石圃当年号称武林第一剑,但被魔剑麻九姑找上黄山,在他大厅上露了一手,仅仅一剑.就把厅上一根一人合抱的大木柱,从上到下.劈成了比筷子还细的细木条。
万石圃惊凛之余,把大厅更名为万剑厅,从此闭门谢客,绝口不谈剑术。
这招剑法,就是他朝夕面对那根抱柱,玄思冥索,悟出来的。
他曾一再告诫儿媳,自己虽然创出这招剑法.放眼天下已是剑中绝招,但比起麻九姑来.依然差的甚远。
一个人的潜力有限.已经无法再改进了,他们学了这一招,将来看看能否再精益求精,但有一点必须谨记,这招剑法并非黄山家传剑法,如无性命危险,不准轻使。
万夫人想到“黄山剑法”,只要是黄山世家的人,全都会使,也容易被外人偷学了去。
但这招剑法,只有他夫妇会使,连万人俊也因功力尚浅,并未传授,万镇岳如是有人假冒,自然不会了。
万夫人的喝声,听到席上众人耳中,方自齐齐一惊,大家迅速忖道:“万镇岳果然会是假的!”
这真是说时迟,那时快,万夫人剑光密集如雨,闪电般袭到,万镇岳大吃一惊,慌忙一吸真气,往后疾退,他纵然见机的快,胸前长衫已被划破了七八道剑痕。
突然间双目凶光暴射,口中大喝一声,剑交左手,右碗扬处,一只色呈暗红的手掌,凌空朝万夫人拍去。
铜脚道人乍见他掌心色呈暗红,不觉脱口惊呼道:“断魂掌!”
就在他喝声出口之际,耿存亮同时大喝一声:“万老大小心!”
原来万镇岳只顾避开万夫人的剑光,这一后退,正好落到黑衣妇人右侧不远。
黑衣妇人岂肯放过了他,一声冷笑,挥手一剑,朝万镇岳扬起的右掌砍去。
这几下,三人动的都快,先后之分,几乎快如连珠,寒光一闪,血雨飞洒,万镇岳一只手掌,已被齐胸削断,血流如注!
口中闷哼一声,连退两步,直痛得他牙齿咬得格格作响,身子摇晃欲倒。
万夫人目含杀机,长剑直指万镇岳,厉声喝道:“恶贼,你说,你究是何人?你……”
她正在喝问之时,忽然话声一停,左手手背掩着左额,似是感到有些头晕之状,站立不语。
这一阵以手掩额,为时极为短暂,大家不知她怎会突然站立不语?万夫人已是双腿一软,往地上跌坐下去。
桑南施、柳青青双双飞掠而出,抢了过去,但两人才一掠到万夫人身边,同样双脚一软,歪身跌倒下去。
这下瞧得席上众人,不禁大吃一惊!
就在此时,只听左首席上,少林弘一大师忽然低喧一声佛号,说道:“阿弥陀佛,诸位道兄,这酒中有毒!”
席上群雄听的又是一惊,大家纷纷暗自运气检查。
衡山天风道人长叹一声道:“大师这一提,贫道确是感到有点力不从心之象!”
莫延年双目圆睁,厉声道:“什么人在酒中下毒?”
耿存亮惶然道:“兄弟残辰,害得大家中毒,兄弟这罪过就大了。”
他目光一抬,朝铜脚道人问道:“平跛子,你是擅解奇毒的能手,觉得这是什么毒药?”
铜脚道人双目微睁,迅快的从怀中摸出一个磁瓶,倾了两颗珠红药丸,纳入口中。
大家看他取出磁瓶,自己先吞服下了两颗,保当能解酒中奇毒,那知他丸入口,突然间,身躯起了一阵颤抖,翻身往地上倒去。
这下更把大家瞧的脸色大变,铜脚道人数十年精研解毒药物,结果不服解毒药丸的人,还都在潜运功力。他自己吞服了解毒药丸,反而促使奇毒发作!
此时只听有人颤声道:“完了、完了、青青……我……”
柳万春双手十指一曲,惊骇失措的奔到他女儿柳青青身边,突然身子一滚倒地。
这一阵工夫,两边廊下的九大门派弟子,功力较浅,也纷纷毒发昏迷,躺到了地上。
李剑农一脸怒色,沉言道:“耿兄快要那总管去查查,这酒中剧毒,是什么人下的。”
耿存亮一手捋须,点点头道:“这下毒之人,兄弟知道。”
李剑农双目精芒直注,问道:“谁?”
耿存亮徐徐说道:“那是那总管。”
李剑农怒哼道:“耿兄既已知道,怎不把他拿下了?”
耿存亮微微摇摇头,歉然道:“这事和他无关。”
李剑农道:“如何和他无关?”
莫延年忍不住道:“莫非另有主谋?”
耿存亮道:“正是。”
李剑农道:“耿兄知道此人是谁么?”
耿存亮似笑非笑,抬目道:“此人就是兄弟。”
李剑农神色一变,道“耿兄说笑了。”
耿存亮摸着他花白胡子,深沉一笑道:“到了这个时候,兄弟还会说笑么?”
银拂道人和莫延年,李剑农共坐一席,但他此刻好像变了一个人,只是冷眼旁观,一句话也不说。
银拂道人虽是不假,但他这副冷漠模样,却是装出来的,因为他杀死假扮自己的风火道人张五云之事,千面教没有一个人知道.因此他仍以假扮银拂道人的张五云自居。
莫延年髯发如戟,怒声道:“耿老儿,你这是真话?”
耿存亮悠然说道:“自然是真的了,兄弟身兼千面教的天坛教主,凡是反对兄弟的人,都该一网打尽。”
他居然还是千面教天坛教主!
莫延年怒声道:“果然不是耿存亮!”
耿存亮大笑道:“兄弟正是耿存亮。”
莫延年大喝一声:“好个万恶贼徒!”
举手一拳击了过去。
他外号“无影神拳”,拳发无影,江湖上没有几个人能接得他一拳,但此刻拳势出手,忽然发觉全身乏力,一点功力也用下上。
这是他纵横武林数十年从未有过之事!
耿存亮就站在他面前数尺之远,只要一伸手就可把他击毙,可是莫延年奋力击出一拳,只是虚虚作势,连对方衣衫都不会飘动一下。
莫延年双目圆瞪,简直不相信自己数十年潜修苦练的一身功力,会这样一无感觉,悄然失去。
但事实摆在眼前,你不相信也由不得你。
莫延年在这一瞬之间,脸如死灰,目注耿存亮,厉声喝道:“你在酒中下的是什么毒药?”
耿存亮淡淡一笑道:“酒中下的是两种奇药,‘逍遥散’和‘离魂丹’,功效神异,能在顷刻之间使人功力尽失,昏迷不醒。”
莫延年听他说出“逍遥散”、“离魂丹”,乃是江湖同道列为严禁的两种毒性极烈的毒药,“逍遥散”就是“散功散”,能令人在片刻之内武力尽失。
“离魂丹”则是迷失心神的药物,服后令人浑浑噩噩,心智尽失,形同白痴,任人驱策。
耿存亮眼看自己最头痛的两个劲敌——铜脚道人和莫延年,均已先后中毒躺下,不觉呵呵大笑,目光徐徐一掠,道:“席上诸位道友,若能归顺千面教,今后愿意服从兄弟命令的,兄弟就可免他一死,给予解药。”说到这里,他已发现席上除了少林弘一大师,衡山天风道长还闭目盘坐之外。其余如金鸠婆婆,华山商桐君,八卦门高世泰,形意门任子良,丐帮帮主李剑农等人,这一阵工夫.虽未倒下,但均已在桌上曲肱假寐,状若醉酒。
其实业已药性发作,早就不省人事了。九大门派中,只有峨嵋长眉上人,武当云阳子,**门段斗枢,三人并未中毒昏迷。云阳子来的时候,天坛教主已命“左字九号”取代,虽然云阳子经银拂道人之助,杀了“左字九号”。但此事做的不落丝毫痕迹,千面教的人并不知道,还是把云阳子当作了“左字九号。”
因此昨晚就分了一颗解药,令他服下药丸,再赴寿筵。
此刻敌我双方,已极明显,没有倒下去,自然全是贼党了。
耿存亮得意阴沉一笑,回头看去,万镇岳已由那如山替他上了刀伤药,包扎好了,但他已是终身失去了一只右手。
黑衣妇人依然手仗阔剑,站在那里,她身边两个丑丫头,此刻也已擎剑在手,一左一右,品字形而立。
这一情势之中,她们主婢三个,已成了一支孤军,她们站成品字形,似是有意保护已经昏倒地上的万夫人,桑南施,柳青青三人。
万镇岳经那如山包扎好之后,血止了,痛也止了,他阴森目光之中,射出怨毒之色,直注黑衣妇人切齿道:“贱婢,你死定了。”
黑衣妇人面情冷峻,冷冷一哼道:“你敢出言无状,我就剁下你还有一只手来。”
耿存亮呵呵一笑,插手道:“总护法还是坐下来歇息一阵,咱们办正事要紧。”
万镇岳原来是千面教的总护法,那么他就是断魂掌夏侯嵩?
万镇岳方才失血过多,确实感到支持不住,也不多说,独自在一张雕花椅上坐了下来,闭目调息。
耿存亮一手捻须,抬目朝阶前站立的那如山吩咐道:“现在可以请四位坛主出来了。”
那如山躬身领命,大步走到厅上东首壁下轻轻按了两按,大厅一阵轧轧轻震,壁间登时裂出一个门户。
但见一道石级,往下而去,那如山拾级而下,往下行去。
足足过了一刻工夫之久,才见那如山回到大厅.朝耿存最躬身一礼,说道:“启禀教主,四坛坛主立时就到。”
耿存亮皱皱浓眉,道:“你怎么去了许多工夫?”
那如山笑了笑.躬身道:“属下进去之时,四位坛主争相讯问咱们上面的情形……”
话来说完,但见从壁间地窟,鱼贯走出四人。
那是千面教东坛坛主姬浩。南坛坛主左光祖。西坛坛主申公权。北坛坛主赵玄极。
耿存亮一挥手,命那如山退到一边。
东坛坛主姬浩,是个白脸黑须的中年人,双目如星.神采奕奕,腰间佩一口松纹古剑.步履从容。
只因他是四坛之首,走在最先.此刻目光闪动,看到厅上众人,俱已中毒昏迷,不觉朗朗一笑,朝耿存亮拱手一揖道:“教主高明,不劳一兵一卒,就把九大门派和几个自命不凡的老儿。全已一网打尽,可喜可贺,但也使属下等人深感惭愧。”
耿存亮呵呵大笑道:“老夫当时也没想到会有这般顺利,才要四位赶来助阵”
南坛坛主左光祖连忙躬身道:“教主夸奖了。”
这四位坛主步入大厅之际,坐在厅上的唐门掌门人唐宗尧,**门掌门人段斗枢,峨嵋派掌门人长眉上人,俱都肃然站了起来。
武当云阳子和银拂道人见机的快,也立即随着站起。
要知千面教天坛,那是教的中枢,他们把整个武林,分为东、南、西、北四坛,各辖一个区域。
九大门派在某一辖区之内的,都受该坛统辖,因此,这些附贼或是由贼党假扮的掌门人,看到四坛坛主,就是他们的顶头上司,自然要肃立致敬了。
东坛坛主姬浩目光如电,缓缓扫过几人,大不刺的颔首为礼道:“诸位请坐。”一面朝耿存亮道:“由今日此一局面看来本教在暗中活动了多年,九大门派之中,还有六个门派,未曾被咱们掌握,武林中还有这许多和咱们作对的人,未曾清除。这是属下等四人愧对主人,愧对教主之处,下是教主使用奇谋,将计就计,一日之间把他们悉数就歼,若以实力拚搏,只怕两败俱伤,本教也要牺牲不少人手呢?”
耿存亮得意的大笑一声,摆摆手道:“姬兄此话倒是不错,真要凭功力,咱们就算调集教中全体高手。只怕也未必能把他们尽歼。今日之事,要不是主人密令兄弟要桑药师把‘逍遥散’和‘离魂丹’两种禁方,配制为一,只怕也没有这般容易结束。”姬浩打了个稽首道:“桑药师呢?教主是否已把此人杀以灭口了?”耿存亮道:“此人对咱们而言,仍然有用,老夫岂会把他杀了,只是据那总管报告,他今晨忽然中毒死去,实在有些意外”
西坛坛主申公权一眼看到万镇岳瞑目而坐,右手血迹殷然,不由吃惊道:“总护法负了伤?”
耿存亮点点头道:“他失去了右掌。”
他们只顾说话,对站在大厅边上手横阔剑的黑衣妇人,并没注意。
不,这四位坛主只当强敌断数中毒倒地,站在边上的,自然是自己人了。
正说之间、突见大门外出现了一辆檀木辇车,由四个身穿黄道袍的小道童,簇拥着,缓缓朝里推来。
辇车上端坐一个头截麻冠,身穿杏黄袍,足登云履的老道人。
这老道生得脸长如驴,目细如线,两道白眉,下垂及颧,狮鼻阔口,一把白髯飘忽过胸,正是五十年前已经名震江湖,如今屈就千面教副总护法的麻冠道人。
车后紧随着两个五十左右,灰衣道人,正是他们下大弟子金太玄,二弟子卞长庚。
在这辆辇车后面,还有一行人,身份可也不低!
第一个是身穿火红道袍颈戴金环的道童。
他看去不过十五六岁,但须下却生了一把金黄山羊胡子,正是千面教第二号副总护法红莲童子!
第二个是五短身材.面目阴森的老头。穿着一件宽大黑袍,背负五支钢叉.乃是千面教五位副总护法,声望最差的一位副总护法五叉鬼王雷尚。但你也莫要小觑了他,他和麻冠长老妖,红莲童子,金鸠婆婆等人比起来,虽是矮了半辈,但在当今江湖上,五叉鬼王也算得是号魔王了。
两位副总护法后面,还有三个人。
那是鹰愁三关的三位关主,第一关的蓝真人,第二关的没羽箭卢同,第三关的地行孙孙保,在千面教中,地位仅次于副总护法。
檀木辇车刚到门口,耿存亮已飞快的迎了出来,大声笑道:“道长从来不出门,怎么也会突然驾临?”
端坐在辇站上的麻冠道人欠了欠身道:“盟主大寿,贫道待来祝贺。”
话声方落.忽然以“传音人密”说道:“主人还有什么指示么?”
麻冠道人道:“没有,贫道只接奉主人指令,要贫道在未牌时光.赶到柳府,助教主一臂之力。”
耿存亮笑了笑道:“事情已经全办妥了。”
麻冠道人听的一怔;奇道:“事情会有如此顺利?”
耿存亮微笑道:“兄弟这是仗主人洪福.在酒中做了手脚。”
红莲童子尖笑道:“好哇,兄弟和麻冠道兄,雷老哥等人,巴巴的赶来,教主已经双手遮天,全包办了,也不留几个让兄弟过过瘾?”
五叉鬼王接道:“莫老儿,平跛子都是成了精的老贼,教主在酒中下毒,如何瞒得过他们?”
耿存亮笑道:“在酒里下药是主人交下来的,出于桑药师之手,无色无味,而且每人只有一小杯,是兄弟的敬酒,他们焉能不喝?”
说罢,呵呵大笑起来。
这时蓝真人,没羽箭卢同,地行孙孙保,也走上一步,一齐躬身道:“属下见过教主。”
要知他们身份比之副总护法低了一级,自然要上前参见。
耿存亮还礼道:“三位关主好。”一面朝麻冠道人抬抬手道:“道长,红莲道兄,雷老哥,快请里面坐,今天是本教廓清江湖,一统武林的好日子,酒席现成,大家喝杯庆功酒。”
麻冠道人目光抡动,微哼一声道:“教主纤尊迎出大门,贫道至感荣宠,怎么不见总护法?”
须知麻冠道人虽是屈居副总护法,但以他在武林中的声望,几个总护法也抵不上他一个,因此平日总护法对他执礼甚恭。
红莲童子接口道:“看来千面教大事底定,已经用不着咱们了。”
耿存亮连忙拱手道:“两位不可误会,夏侯老哥被昔年追风掌田尚的孙女四月娥削断手臂,伤势不轻,此刻正在运功调息之中。”
听他口气,假扮万镇岳的,果然是断魂掌夏侯嵩了!
麻冠道人奇道:“已经动过手了么?”
耿存亮道:“只有夏侯兄和万镇岳的妻子动过手,夏侯老哥待发掌,伤在田月娥剑下。”
辇车缓缓推进,千面教四坛坛主姬浩、左光祖、申公权、赵士极,峨嵋长眉上人,武当云阳子,**门段斗枢,银拂道人,四川唐宗尧,大凉剑派封一夔等人,已在大厅阶前,列队相迎。
麻冠道人端坐辇上.只是拱拱手道:“四位坛主请了,贫道行动不便,失礼之处,诸位道兄多多见谅。”
东坛坛主姬浩拱手道:“道长好说。”
辇车推上大厅,耿存亮抬手道:“道长上座。”
麻冠道人一手捋着白髯,呵呵笑道:“教主乃是本教一教之主,理该上座,贫道怎敢有僭?”
红莲童子眼看许多人倒卧地上,昏迷不醒,不觉奇道:“教主怎的不把这些人收拾了?”
耿存亮道:“依了兄弟,早就把他们收拾了,但这是主人昨晚特别指示兄弟不准移动,他自会派人前来运走。”
他们说话之时,那倒卧地上的柳员外,身躯微微一震,但大家谁也没有注意到他。
红莲童子道:“大概是主人另有用他们之处了。”
耿存亮忙道:“主人圣明,胸罗万有,算无遗策,此举必有深意。”
麻冠道人额首道:“教主说的也是。”
他目光一动,瞥见大厅左首站着三人,为首的是一个黑衣妇人,手仗阔剑,一脸肃容!
她左右侍立两名丑陋女子,同样的手握长剑,守在一旁,心下觉得奇怪,忍不住问道:“贫道请教教主,不知此女是谁?”
耿存亮道:“她就是昔年号称追风掌的雪峰老人的孙女四月娥。”
麻冠道人奇道:“她斩断了总护法一条手臂,教主怎的不加过问?”
这话正是大家想知道的事,千面教假借武林盟主大寿,以一杯毒酒,毒尽了天下群雄,放眼江湖.已是再无反抗之人。
但身为教主的耿存亮,敢向儿大门派掌门人下手,就是不敢对黑衣妇人出手,好像存着什么顾虑一般!
耿存亮没有立时作答,伸手从大袖中取出一个纸卷,悄悄递给了麻冠道人。
麻冠道从接到手中,打开一瞧,只见上面写着一行细字,那是“据报雪峰老人孙女四月娥,可能前来寻仇,不得伤害,可任其自去,字付天坛教主,并希通知总护法,好自应付。
主人手启”
麻冠道人看完字条,白眉微动,低声问道:“她和本教有何渊源?”
耿存亮低声道:“兄弟也不大清楚,主人既颁指示,兄弟只有遵奉。”
麻冠道人捻须点头,口中“晤”了一声;
就在此时,但见一等人影,由大门外飞掠而入;但堪奔到二门,突然栽倒地上,扑卧不起!
耿存亮目光一凝,吃惊道;“是缪仙姑,她负了伤!”
缪仙姑者,千面教第四号副总法万花仙姑缪红药也。
耿存亮话声出口,人已飞射而出,落到万花仙姑身边,俯身看去,只见她一身葱绿衣裙,几乎全是血迹,全身上下,少说也有十几处伤口。
行家一眼就可以看得出这些伤口,有的是剑伤,有的是暗器所伤,就以剑伤而言.各派手法下同,受伤的部位也因之各异。
耿用亮稍一检视,就发现万花仙姑身上剑伤,至少遭遇到四五支长剑的围攻,和几种不同暗器的袭击。
一时浓眉微皱,暗暗忖道:“缪仙姑一身武功,已臻上乘,再加她擅于使毒.放眼武林江湖,很少有人能是她的对手.再说江湖上几个厉害人物,在今日寿筵之上,已经一网打尽;这是些什么人呢?”心中想着,一面暗运真气,伸出右掌,按在万花仙姑背后“灵台穴”,一股真气从他掌心源源度去。
万花仙姑得到耿存亮度入的真气,催动心脉,本已昏死过去的人,缓缓睁开眼来。
耿存亮道:“仙子伤势太重,快提聚真气,不可说话。”
万花仙子一双妙目,已经失去了平日勾人的神光,望着歌存亮,口齿启动,发出一缕微弱的声音,说道:“你……是教主……九岭护法堂……已经……全军……”
突然张嘴吐出一口血水!
耿存亮顾不得男女之嫌,双手托起万花仙子身子,回入大厅。
五叉鬼王雷尚目光闪动,低沉的道:“缪仙子伤的很重么?”
耿存亮点点头,一面朝峨嵋长眉上人问道:“大师身边,可曾带有峨嵋‘续命丹’么?”
长眉上人慌忙应道:“有、有、属下带来了。”
伸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磁瓶。
峨嵋“续命丹”,是江湖上驰名的疗伤圣药,只要一息尚存,无不药到病除。
那总管立即走了过去,接近药瓶,倾出两粒药丸,正待朝万花仙姑喂去。
耿存亮道:“慢点,先让老夫替她把上逆的血气,导引归经才能给她服药。”
说完,伸手改按万花仙顶门之上,缓缓把真气循着她经脉而下。
万花仙姑方才喷出一口鲜血.人又已昏迷过去,此刻耿存亮替她导气归穷,引血归经,上逆的气血,渐渐平复,又缓缓睁开眼来。但当她目光转动了一下,不由的神色大变,骇然道:“他们……不是真的”
耿存亮忙道:“仙子快不可说话。”
万花仙姑嘶声叫道:“教主……他们就是方才围攻我的人!”
耿存亮心头暗生惊异,问道:“围攻仙子的,究是什么人?”
他掌心真气,源源输入万花仙姑体内,支持着她说话。
万花仙姑道:“就是他们,麻冠道人,红莲童子和雷尚等人。”
三叉鬼王阔嘴一咧,阴森森笑道:“缪仙姑伤势沉重,大概是神志还未清醒!”
万花由姑道:“教主,他不是雷尚.我认的出来,他……他使的是一手黄山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