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排行 分类 完本 书单 专题 用户中心 原创专区
看书神 > 仙侠玄幻 > 武林天骄 > 第11章 曲终人散

武林天骄 第11章 曲终人散

作者:梁羽生 分类:仙侠玄幻 更新时间:2020-05-20 02:37:02 来源:转码展示1

北京兴化门外有个地方叫钓鱼台,据说金初有个诗人名叫王郁,曾隐于此,以钓鱼为业,因而得名,其后金太宗完颜晟在这里建了一座行宫,并将王郁钓鱼的潭疏浚打大成湖,于是渐渐成为公子王孙的游乐之所,在险湖那座山岗上建了许多别墅。xiaoxiaocom其中一座就是完颜家的。如今是商州节度使完颜鉴夫人的住所。此处正有人在门前卖花,这个人是檀羽冲。

“卖花,卖花!金盏,绣球,大红菊,姚黄,白玉,黑牡丹,谁家要买趁早买!“他大声叫卖,那家人家的门却不打开。

檀羽冲提一口气,又再叫卖:“极品黑牡丹,青龙卧墨池。名花卖识主,识者莫迟疑!”这次用上了传音入密的内功,声音容过重门保户,估量完颜大人即使在最里的一道。也当听得见了。

过了一会,那家人家的门果然开了。

出来的是个女丫。檀羽冲不觉有点失望。

他当然不敢希望完颜夫人亲自出来,他的失望是因为不见他的妹妹。一般说来,小孩子多是喜欢新奇的事物的,门外有人卖花,而且叫卖的是极品黑牡丹,他的妹妹为何不跟随女丫出来呢?那女丫也似乎有点诧异的神气,说道:“你当真有青龙卧墨池吗?”

檀羽冲道:“不信你看!“在篮中检出黑牡丹,给那女仆。女仆说道:“我是不懂的,要给夫人看才知真假。你跟随我来。”

檀羽冲跟随那女丫进去,不过,只是登堂,未能入室。女丫叫他在客厅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花篮,说道:“我拿去给夫人,你在这里待上一会儿。”让一个卖花的小厮在华丽的客厅坐候,对他也可算得优礼有加了。但檀羽冲的失望更加深了。因为还是未见他的妹妹。

过了一会,那女丫出来说道:“夫人说,这黑牡丹虽然不错,但却不是青龙卧墨池。不过你知道这个花名已经算是不易,夫人说不能叫你自来一趟,这十两银子是赏给你的。”

十两银子买一朵真的“青龙卧墨池“也足够了。不过,檀羽冲当然不会要她的。

他故意装模作样,叹了口气,说道:“我的功夫学不到嫁,真是不好意思。”

檀羽冲道:“实不相瞒,家母是给人家种花的,而且种的都是牡丹。我自小在牡丹国中长大,什么名种壮丹都曾见过。我以为这是青龙卧墨池,谁知还是看差了。”

那女丫吃了一惊,说道:“你多等一会儿。”

这次她出来的时候,对檀羽冲更加客气了,说道:“夫人想问你几话,你跟我来。”

檀羽冲暗暗欢喜,只道这次一定可以见得着完颜夫人了。那知道还是见不着。

不错,这次他不仅只是登堂,而是入室了。他被请进了夫人的卧室。

但完颜夫人的卧室是一间套房,他在外间,还是有一板之隔。

“你说你的母亲给人家种花,那家人家是个么人家?“完颜夫人隔着板问他。说话的声音似乎有点气喘。

檀羽冲不觉一怔,心里想道:“完夫人是会武功的,怎的说几话也会气喘,给道她是生病了么?”他的听觉甚为灵敏,听得出房间里没有第二个人,妹妹如果在家的话.按说是应该留在房间中陪伴完颜夫人的,此时他只能盼望他的妹妹能够及附回来了。

“我不知道是什么人家,只记得那家人家有许多武士,主人好像是个将军、”檀羽冲答道。

完颜夫人心头一跳,接着再问:“令堂本来就会种花的吗?”

“不是,家母是到了那家,才跟那家人家的花王学会种花的。”

“你说你自小在牡丹的园中长大,难道那家人家的花园里就只种牡丹?”

“那家人家有两个花园,大花园里什么花都有,小花园里只种牡丹。”

“为什么只种牡丹?“完颜夫人喘着气说话,连她的女仆都听得见了。

“夫人,你省点气力说,让奴婢替你传话好吗?”那女仆赶忙进入内室,服侍主人。

“因为那家人家的主母只爱牡丹。”

“你还记得那家人家的主母是个怎么样的人吗?”完颜夫人低声向女仆说,再让女仆替她传话,其实檀羽冲是听得清楚她说什么的,不过他却并不说破。

“那位夫人又美丽,又高贵,而且心地又很慈祥。”檀羽冲道。

这次完颜夫人和那女仆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檀羽冲也听不完全。

女仆传话:“夫人不想听空泛的颂词,夫人想要知道的是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檀羽冲道:“让我想想。”装模作样,想了片刻,忽地问那女仆:“大姊,你会吹箫吗?”

问题来得太过突兀,那女仆呆了一呆,说道:“为什么你问我不会吹萧?”

檀羽冲道:“那家人家的主母有个丫环,和你一般年纪。很会吹萧,不过吹来吹去,老是一个曲调。”

那女仆道:“夫人想要知道那家人家的主母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你说这些不相干的话干吗?”

檀羽冲道。“丫环吹的那个曲子,就是她的主母教会她的。她已经吹得很好听,但据她说,她的主母吹得比她更加好听。但只教一支曲子,不是有点特别吗?不过,那支曲子也真是耳听不厌,我听得多了,也会吹了。”

完颜夫人越发吃惊,不要女仆传话,便即提高声音说道:“哦,你也会吹?唉,可惜我那支玉萧失了——”

檀羽冲道:“恰巧我也有一支玉萧,夫人,你若是不嫌污耳的话,我吹给你听。”

玉萧一亮。女仆禁不住失声惊呼:“夫人,他这支玉策好像比你以前那支玉萧还好得多!”一个卖花郎居然能有一支堪称稀世之珍的玉萧,实是不可思议的事;但完颜夫人已是无暇思疑,因为檀羽冲已经开始吹萧,萧声把她带进入了一个如幻如梦的境界!

她好像看见了她少年时代的情人,正在手持玉箫,含笑向她走来。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第一次相会之时,吹给她听的一支曲子。也是和她分手之时,吹给她听的那支曲子。

她茫然若梦,不知不觉,跟着节后,哼出歌词。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能狂紫陷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朝日照开携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诗书满架尘埃扑,尽日无人略举头。”

萧声止了,完颜夫人却好似还在梦中。怆然说道:“玄元,你为什么要来?二十多年了,你还不肯放过我么?”

女仆失声惊叫:“夫人,你说什么?他不过是个花店小厮!”

完颜夫人忽地坐了起来,叫道:“不对。他不是花店小厮,快叫他进来。”不待那女仆传呼,檀羽冲已经踏进她的卧房了。

“你究竟是谁?”完颜夫人颤声问他。

“我是兰姑的儿子,拜见夫人!”檀羽冲跪下去给她行礼。

完颜夫人呆了一呆,蓦地起身,说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是兰姑的儿子了,我怎能受你的大礼,快快起来!”

她无力拉起檀羽冲,竟然也跪下去给他还礼。女仆这惊非同小可。说道:“夫人,你、你!”只道主人疯了。

“你知道这人是谁?”完颜夫人道。

这个女仆是她回到金京之后才跟她的,说道:“我知道兰姑是你从前心爱的侍婢,但她的儿子——”

完颜夫人道:“你知道什么,他是小贝勒的身份;他的母亲也不是寻常人,她是南宋名将岳飞外孙女儿!他的身份比我高贵得多!”

那个女仆登时呆若木鸡。

檀羽冲将完颜夫人扶起,说道:“夫人,请你不要这样说,什么贝勒的身份与我无关,我只是用兰姑的儿子的身份来见你的。”

“从前我不知道你们母子的身份,实在委屈了你们,请你原谅。”完颜夫人道。檀羽冲道:“我们母子患难中得你庇护,大恩大德,水难言报。我是为了死去的母亲向你磕头的。”

完颜夫人道:“啊,令堂她,她仙逝了。”

檀羽冲道:“就是在夫人出走那天,家母不幸在牡丹园里,中箭身亡的。”

用不着他多说,完颜夫人已经知道他的母亲是给自己的丈夫叫手下射杀的了。

完颜夫人忍着眼泪,问道:“飘香呢?”飘香就是她出走那天,特地留下,叫她去阻止耶律玄元向她丈夫寻仇的待女。

檀羽冲道。“飘香也是给府中的武士射杀的。”

完颜夫人道:“那支玉肃呢?”

檀羽冲道:“她身亡之后。想必是落在你丈夫手中。”

完颜夫人欲哭无泪,说道:“都是我不好,害死了你的母亲,又害死了飘香。”

檀羽冲道:“夫人,这不关你的事,我的母亲虽然死了,也还在感激你的。夫人,你的面色好像有点不对,不是生病把!”

完颜夫人道:“这是我的老毛病,不要紧的。对啦,你的玉萧可以让我看看吗?”

檀羽冲道:“当然可以。”

完颜夫人接过玉萧,又是欢喜,又是感伤,说道:“这支五萧,你、你是怎样得来的。”

檀羽冲道:“是恩师给我的。”

完颜夫人道:“啊,他已经收你做弟子了。他、他好吗?”

檀羽冲道:“他,他老人家很好。只是,只是——”完颜夫人道:“只是怎么样?”

檀羽冲道:“中是挂念夫人。夫人,有几句话我不知该不该说?”

完颜夫人道:“你说!”

檀羽冲道:“钓鱼台恐非隐居之地,夫人,你若决心放弃富贵荣华,不如,不如……”

完颜夫人陡地喝止他:“你,你不要说下去了!已经太迟了,我,我不能这样做了!”

女仆呆立一旁,不知他们说些什么。只见完颜夫人已是颓然倒卧.面色更加难看。

“夫人,你、你怎么啦?”女仆给吓慌了。

檀羽冲道:“别慌,让我看看、”耶律玄元杂学甚广,医术星相无所不能,檀羽冲在他门下几年,粗通医术。他给完颜夫人把了把脉。说道:“夫人,你这好像心气痛的毛病,只要心境宽舒,自然会好的。”

檀羽冲不敢让完颜夫人再受刺激,转过话题问道:“我那妹子为何不在你的眼前服侍?”

完颜夫人道:“我早就应该对你说了,你的妹子,她、她——”

檀羽冲吃了一惊,一面替她推血过宫,一面问道:“她怎么样?”

完颜夫人气息调匀,说道:“你别惊疑,她只是不在这里。”檀羽冲道:“她到哪里去了。”

完颜夫人正想回答,忽地听得有人敲门。

完颜夫人皱起眉头,对女仆道:“你去看是谁?若是那些无事来献殷勤的夫人小姐,你给我挡驾!”

“开门,开门!”来客似乎等得不大耐烦,从敲门成拍门了。

完颜夫人觉得声音好似熟人,一时间却候不想来是谁,皱眉道:“怎的这样没有礼貌!”

檀羽冲小声道:“来的一共是三个人,好像是一主二仆。”

完颜夫人道:“你怎么连身份也听得出来?”

檀羽冲道:“叫开门的是两个人,另一个人不出声。这不出声的想必是主人的身份,而且身份非同小可!”

完颜夫人道:“何以见得?”

檀羽冲道:“他们敢在你们的门前大呼小叫,当然是倚仗主人的身份。”

完颜夫人哼一声道:“如此无礼,管他是谁,我都不见!”但在不知不觉之间,声音已是有点发颤,而且好像怕给外面的人听见,说话的声音比檀羽冲更轻。

檀羽冲道:“这两个人的口音一样,咦,不对——”

完颜夫人道:“什么不对?”

檀羽冲还未来得及回答。只听得那女仆“啊呀!”一声.接着就把大门打开了。

这女仆没有来通报,就把大门打开,竟是把主母的吩咐都置之脑后。这一“反常”的情形出现,完颜夫人亦已知道“不对”了。

“有客人吗?”一直没有作声的另外一人发问了。

这个人声音是更加熟悉了,这刹那间,完颜夫人和檀羽冲都是不禁大吃一惊。

这个人并非别人,正是她的丈夫,商州节度使完颜鉴。

跟他来的那两个随从是祁连二老帅克商和帅克殷。

祁连二老是客卿与份,完额鉴的手下,以他们二人武功最高。

完颜鉴是踏进客厅之时发问的,客厅和完颜夫人的卧室还隔着好几重门户。

“奇怪,他怎的疑心屋子里有外人?”连忙示竟叫檀羽冲躲进她的衣橱。

“没有,没有呀?”女仆回答。

原来完颜鉴是看见客厅的地毯上有几片泥屑而引起疑心的。

完颜鉴见那女仆面上似有惊惶神色,更加起疑。问道:“夫人呢?”

女仆道:“夫人身体不适。”

完颜鉴道:“好。那你不必惊动她,我自己进去。帅大先生,请你跟我进去。帅二先生,请你在这里替我招呼客人。说不定会有不速之客到。”

完颜夫人大为恼怒。“他怎能带个人闯进我的房间?”好在只是完颜鉴一个人进来,帅老大留在她卧室外面的一个小院子里。

“夫人,夫人,你看看是谁来了?”

完颜夫人本来是想假装熟睡的.但怕他在房间时搜索,只好装作给他吵醒,立即张开眼睛。

“我刚刚想睡午觉,你来做什么!”

“对不住,吵醒你了,你不高兴我来看你么?”

“我一个人过惯了,用不着你来看我!”

“夫人,这次我是亲自来接你回去的!”

“在商州你还少得了姬妾服侍你吗?你若嫌我不守妇道,尽可把我休了。”

“夫人,我自问并没有对不住你呀!你何必说这样气话?”

“那就等于是我对不住你好了!”

“夫人,过去的事不要再提,我知道你那次是为了避开耶律玄元才跑来京师的。我不怪你,我真的是盼你回去。”

完颜夫人索性闭上眼睛。

完颜鉴道:“对啦,听那丫头说,你似乎有点身体不适,不是什么大病吧?我去请个御医来给你看病好不好?”

完颜夫人道。“用不着。我是老毛病心气痛。最怕和令我讨厌的人应酬,你让我一个人静养吧。”

“夫人,怎么不见兰姑那个女儿?”他转过话题问道。“我早已把她送走了。”

“送往哪儿?”

“不知道!”

这个答案连躲在衣橱时里偷听的檀羽冲都觉得奇怪。

完颜鉴道:“夫人说笑了,是你把她送走,又怎能不知道是送往何方?”

完颜夫人道:“兰姑是钦犯的妻子,对吗?”

完颜鉴道:“不错,她是檀老贝勒的儿媳妇。檀老贝勒是因得罪先帝而弃职潜逃的。”

完颜夫人道:“听说兰姑本人的身份也是非同小可?”

完颜鉴道:“是的。她是南宋名将岳飞的外孙女儿。兰姑当然只是她的化名。可惜她的身份一直到了她死的那天,我方才知道。”

完颜夫人冷冷说道:“否则,你早就可以拿她向你的伯父大人领功了,是吗?”

完颜鉴不答,说道:“你提起这件事干嘛?我想要知道她的女儿下落。”

完颜夫人道:“她的女儿是钦犯后代,我怕受她连累,因此我来到京师,就把她送给一个不相识的过路人了。我怎知她现今在何方?”

完颜鉴道:“唉,你怎么这样轻易将她送给别人?”

完颜夫人道:“是呀,我也是舍不得她,但我若留她在我身边,终究是害她性命。我既怕受她连累,又不忍害她性命,除了送给别人,还有什么办法?你要责怪,就责怪我吧!”

完颜鉴不知她说的是真是假,唯有摇头叹息的份儿。

完颜夫人冷笑道:“你来京师的目的,现在我才完全明白。好了,你干你的正经事去吧,我还要好好睡一觉呢。”

完颜鉴道:“夫人,你别胡猜。我并非如你所想的那样狠心的人。”

完颜夫人道:“好,你是个大大的好人,不好的是我。够了吧!谓你让我安静一会好不好?”

完颜鉴道:“再说一句行不行?”

完颜夫人哼了一声,背过身不理他。

完颜夫人本来不理他,忽然听得悦耳的萧声。

她回过身一看,只见完颜鉴手中拿的那支玉箫,正是耶律玄元当年给她的那支暖玉箫的仿制品。也正是她在出走那天,留给她的侍女飘香的那支玉箫。

“这本来是你的东西,我给你送回来了。你喜欢吗?”完颜鉴道。

睹物思人,完颜夫人禁不住激动起来,推开丈夫递给她的玉箫,说道:“东西你给我送回来了,人呢?”

完颜鉴道:“你说的是飘香吧?这小丫头已经死了。”

“把这支玉箫拿走。你也给我走!”完颜夫人板起脸孔,不客气地给丈夫下了逐客令。

完颜鉴陪笑道:“飘香不过是个普通丫头,你何必为这点小事气恼?”

“小事?”完颜夫人哼了一声,冷笑说道:“或许在你来说,这是对的。你是个大将军,是习惯了把人命视同草芥的。哼,那你不如索性将我也杀了吧!”

“夫人,你扯到哪里去了?你一向喜欢这支玉箫的,收下它吧。”

“我不要这染过血的玉箫!”

完颜鉴佯作不懂,嬉皮笑脸地说道:“这支玉箫很干净呀,并未沾过血的,我并不骗你。”

完颜夫人道:“玉箫干净,你的手不干净。”说罢转过了身。

完颜鉴道:“好吧,我把玉箫留下,待你气平了,咱们再谈。咦,这是什么?”

原来刚才檀羽冲躲得匆忙,忘记了向完颜夫人要回那支玉萧。完颜夫人在丈夫入房的时候,将它压在枕头下面。此刻,完颜鉴把这支仿制的玉萧放在她的枕头旁边,发现了那支露出少许的暖玉箫了。

暖玉箫之所以会露出少许,是因为完颜夫人在激动之中,不小心移动了枕头。

“哦,原来你另外有了一支玉箫,怪不得你不想要原来的玉箫了。你这支玉箫给我看看!”

完颜鉴碍着妻子压着枕头,想拿玉萧,又不敢推开妻子。

完颜夫人这一惊却非同小可,她生怕丈夫来抢,无暇思索,就把玉箫牢牢抓住,说道:“这是我叫巧匠人按照原来那支玉箫模样打造的,两支玉箫一模一样,你不用看了。”

完颜鉴越发起了疑心,说道:“哦,有那样巧手的匠人,那我更是非看不可了!”

完颜夫人怒道:“给你看本不打紧,但我素来是不喜欢给人强逼的,现在我要睡觉,你给我走!”

完颜鉴倒也不敢过分逼他妻子,但他虽然不敢强抢玉箫,指头却已触及。那温润异乎寻常玉石的感觉,令他也不禁吃了一惊。

他是知道耶律玄元有一支暧玉箫的,“该不会这样巧吧?难道他也来了?”

完颜鉴心有顾忌,正自不知如何是好之际、忽然听得帅克殷朗声说道:“有客到!”他的声音从客厅传来,如同对坐交谈一样,内力之深,完颜夫人也不禁为之心头一凛。

完颜鉴提高声音问道:“是哪位贵客?”

帅克殷道:“是金副统领!”

完颜鉴道:“啊,那可是贵客登门了,请金大人稍候,我就来!”

原来这位金副统领,乃是职司龙骑军副统领的金超岳。

龙骑军是皇帝的亲兵,和御林军的分别是,它是专门守卫紫禁城。御林军由是拱卫京,管辖的范围较。但若论起和皇帝私人的关系,龙骑军更近一层。

金超越的职位就是哈比图以前作的那个职位,但金超越的武功,据完颜鉴所知,更在哈必图之上。得到皇上的宠信,则不在以前的哈必图之下。

不过,这个在完颜鉴目中的“贵客”,在完颜夫人的眼中则是恶客。她尤其讨厌金超岳的妻子,这个女人是个十分势利的长舌妇,有事无事,都喜欢到她认为是身份可以和她相等的人家串门。

但也幸亏有这个恶客来访,完颜鉴不敢怠慢皇帝跟前的红人,这才不再和妻子纠缠下去。

他整好衣冠,出到客厅之时,帅克殷已经把客人迎接进来。

不但是金超岳自己来,他的妻子也来了。金超岳哈哈笑道:“我听说你到京师,特地与内人前来拜候,你不嫌我们打扰吧?”

完颜鉴道:“不敢当,不敢当!”心里又是得意,又是有点猜疑。“难道我亦已在他监视之列?”

要知龙骑军副统领的官阶虽然比不上节度使,但他是皇上眼前得宠的人,要是没有别的原因,按说他不会先来“登门拜访”的。

话说到这里,那个女仆捧出茶来敬客。

金夫人喝了一口茶,眼睛望着完颜鉴,说道:“完颜大人,你不怪我不识趣,跟我当家的来么?我知道你们这些有一官半职的男人见了面,少不免要谈及公事。有我们妇道人家大场……”

完颜鉴道:“嫂夫人那里话来,我们是通家之好,就像自己人一样。我和金大哥说得的话,还怕嫂子你听不得吗?我们其实没有什么公事要谈。”他故意把关系拉近一层,将“金大人”的称号为“金大哥”了。

金夫人似笑非笑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说直活,我不是来给你接风的,我是特地来探望尊夫人的。”说罢,把茶杯放下。

弦外之音,好像是不满女主人没有出来招待,只叫丫环奉茶。

完颜鉴陪笑道:“内子身体有点不适。”

金夫人道:“啊,原来这是真的了?”

完颜鉴道。“什么真的?”

金夫人道:“前两天我就听得说尊夫人玉体违和,但又不见有御医来过钓鱼台,是以我想来探病,也不敢冒昧,谁知道竟是真的。完颜大人,猜想我恃熟买熟,你不用陪我,你们在这里说话,我自己过去问候尊夫人。”

探病是不用这样紧张的,而且她说话的口气,也引起完颜鉴的疑惑:“什么真的假的,莫非她是疑心我的妻子装病?”

完颜鉴也是有着这样疑心,甚至他的疑心还重一些,在他发现了那支玉箫之后,但也正因为他的疑心更重,他就更加不愿意这个爱管闲事、爱说闲话的长舌妇人进入他妻子的卧房。

他站了起来,说道:“拙荆没有什么大病,不过寻常的心气痛而已。她刚刚熟睡,不敢有劳嫂夫人去看她了。待她醒了,我再叫她踵府答谢。”

金夫人道:“啊,心气痛可不是小毛病啊!俗语说,心病是最难医的。”

完颜鉴松了口气,与金夫人一同坐下。那女仆则收拾茶具,正想走开。

金夫人却忽地叫她回来。

那女仆道:“金夫人有什么吩咐?”

金夫人道:“我又不是你的主子,怎敢吩咐你?不过,只是想请你暂且留下,说不定你的主人有话问你。”

这话更古怪了,完颜鉴暂且不作声,看金夫人怎样说下去。

金夫人把杯中剩下的茶喝干净,清清喉咙。说道:“完颜大人,你别怪我多管闲事。你的干女儿呢?”

完颜鉴一怔道:“我哪里来的干女儿?”随即省悟,“敢情你说的是贱内从商州带来的那个小丫头吧?”

金夫人道:“哦,原来她是丫头么?我见夫人那样疼她,简直就像亲生女儿一样。”

完颜鉴道:“她是个孤女,五岁就失了母亲,由内子收养她的。内子并无所出,对她宠爱确是过份了些。金夫人,怎的你对我家的丫头也这样关心。”金夫人似笑非笑地说道:“尊夫人宠爱的丫头我怎能不关心,不过,最关心她的人却还不是我呢。”完颜鉴道:“是谁?”

金夫人道:“想必你知道礼部的史侍郎吧,他也是住在钓鱼台的,他有个儿子,乳名宝官,今年不过十三岁吧,读书是聪明得很,听说已可吟诗作对了。”

完颜鉴道:“是吗?我见了史侍郎,倒要恭贺他有此佳儿了。但他的儿子读书聪明,却又与我家何干?”

金夫人道:“最关心那丫头的人,就是这个宝官。他们常常在一起读书,一起玩耍的。”

完颜鉴道:“这丫头不知尊卑,是内子宠坏她。”

“但奇怪的是,这几天宝官去找那丫头,却不见她了。你家的仆人只是回说那丫头不在这里,连门也没开。这件事情,是史侍郎的夫人和我说的,她说的时候还有点生气呢!她说我家宝官是常常到她家里玩耍的,想不到如今去找一个丫头,也遭闭门不纳。”说话之际,眼睛望着那个女仆。意思显然是要完颜箭对她查问。那女仆只道:“夫人有病,没工夫理小孩子的事情。是她吩咐我这样回复宝官的。”但她却没有说那丫头到底在不在家。

完颜鉴只好替妻子完谎:“这小丫头内子已经将她送给人了。”

金夫人诧道:“尊夫人当这小丫头如珍似宝,何以又舍得送人呢?送了给谁?”

完颜鉴道:“我刚刚回家,还没工夫问及这些小事。”言下之意,已是有点不满金夫人的啰嗦。

偏偏金夫人不识趣,仍然不肯放弃原来的话题,说道:“哦,真的吗?我还以为——”

完颜鉴大怒,陪笑说道:“大嫂,你这样说倒是把我当作外人了。”

金超岳哼了一声,说道:“这件事是有点奇怪,或许是我们瞎疑心,不过,说错了你也不会怪我,我就说了吧。五天前,你们家里来了一个奇怪的客人。”

完颜鉴几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问道:“什么样的客人。”

金超岳道:“一个生面的魁梧汉子。”

完颜鉴稍安心,耶律玄元外貌是个俊雅书生,武功虽然卓绝身裁却是称不上“魁梧”的。

“他怎样奇怪?”

金夫人道:“钓鱼台是很少生面人来的,而且尊夫人在这里住了七八年,我们从未见过她有客人来访,就凭这两点,不就是已经有点奇怪吗?”但看她的神气,“奇怪”之处,显然不止这两点。

完颜鉴不能不问那女仆了:“那个人是谁,他来我家做什么?”

那女仆道:“事情是这样的,后园有个花架塌了、高大叔年老体弱,叫他一个同乡来帮忙重修花架。”女仆口中的“高大叔”乃是完颜夫人唯一的男仆人。

金夫人道:“那高老头好像也走了吧?”

那女仆道:“不错,高大叔年老思家,夫人给他一个月假期,让他回乡探亲。修花剪草的事情不用多大气力,我可以兼顾。”

金夫人道:“这可真巧啊。那陌生客人刚刚来过,高老头就要回乡探亲了。”女仆人已经说明那人是请来做“散工”的,她还是称为“客人”。

完颜鉴不禁眉头一皱,说道:“大哥、大嫂你们对那人有甚怀疑也不妨对我直说!”

金夫人道:“那个高老头是什么地方的人?”

完颜鉴道:“我也不大清楚——”把眼睛望向那个女仆。

那个女仆道:“高大叔是山东荷泽人。”

金夫人道:“这就是有点奇怪了,你不是说那个人是高老头的同乡吗?但那个人却好像是江南人氏。”

完颜鉴诧道:“嫂夫人,你又怎知道他是江南人氏。”

金夫人道:“超岳,还是你来说吧。你知道得比我多。”

金超岳道:“如果老卢没有看错的话,那个人还是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呢!”

完颜鉴道:“老卢,那个老卢?”

金超岳道:“就是那个以前曾经在令伯手下当过差的卢志高,他现在已经是大内侍卫,并且是得到皇上思赏二等巴图鲁头衔的了。他也是住在钓鱼台的,那天他恰好休假在家。

完颜鉴道:“卢志高认识那个人?”

金超岳道:“卢志高本是江南汉人,不过他的来历大概你还不很清楚吧?”

完颜鉴道:“愿闻其详。”

金超岳道:“他是江南黑道上出身的,后来在江南站不住脚,才跑到到咱这边来。”

完颜鉴暗暗吃惊,说道:“这件事和他的来历有何关系?”

金超岳道:“当然有来历,就因为他是江南黑道的出身,所以他才认得那个客人。完颜大人,你可知道江南有个王宇庭吗?”

完颜鉴大吃一惊,说道:“太湖七十二家水寇总飘把子的那个王宇庭?”

金超岳道:“是呀,就是这个王宇庭。这个王宇庭不但是和南宋官家作对的太湖盗魁,他也曾和咱们大金的官兵打过仗的。”

完颜鉴道:“卢志高认得果然是他?”

金超岳道:“但愿他是认错了人。不过王宇庭生南人北相,相貌是比较有点特别的,卢志高曾经和他喝过血酒,似乎不至于认错人吧?”

完颜鉴说不出话了。

金夫人道:“还有一样奇怪的是,那天是那小丫头送‘客’出门的。假如那人真的只是高老头请来的散工,似乎用不着夫人的宝贝丫头来送他吧?”

完颜鉴面上变色,说道:“嫂夫人,你这是什么意思?”他心有所疑但“莫非你是怀疑内子和王宇庭有甚关系”,这句话却是不敢问出来。

金夫人淡淡说道:“没什么意思,我只是觉得有点奇怪而已。王宇庭来过之后,那个丫头就不见了。我还以为那小丫头是跟王守庭走了呢。现在才知道,原米是尊夫人将她送给别人,我还能有什么怀疑呢?“她这样等于是明白告诉完颜鉴,她实在是已有怀疑。

完颜鉴只好装呆,哼一声,说道:“此事我是一定要查个水落石出的,待高老头回来,我仔细审问他。”

金夫人冷冷说道:“就只怕他不会回来了。嗯,不该走的走了,不该来的却来了。这可真是无独有偶”,再笨的人亦可以听得出来,她是话中有话。

完颜鉴面色更加难看,说道:“哦,无独有偶?”金夫人道:“是呀。高老头和那小丫环还不都是不该走而走的么?”

完颜鉴道:“不该来而的来的呢?”

金夫人道:“王宇庭是一个……”说到此处,故意顿了一顿。

完颜鉴道:“嫂夫人,你这样说,那就是还有第二个、第三个了?”

金夫人道:“是否有第三个我不知,不过近日来到你家的陌生客人,除了王宇庭之外,最少我知道还有一个。”

完颜鉴的心又是一跳,涩声问道:“是谁?”

金夫人却回过头问那女仆:“那个自称是来送花的小厮呢?大概他还在这里吧?”

完颜鉴一怔道:“什么送花的小厮?”

那女仆道:“刚才是有个卖花的小厮来过,已经走了。”

金夫人道:“到底是来卖花还是来送花,你可不可以说和清楚一点?那女仆心慌意乱,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编造谎话,替主母应付这个长舌妇人。

金夫人冷冷说道:“完颜大人,我是无权盘问你的丫头的,还是你来问她吧。”

完颜鉴无可奈何,只好说道:“我刚刚回来,什么都不知道。嫂夫人,麻烦你替我审问这个丫头。”

接着喝那丫头:“你怎么能这样不懂礼貌,好好地回答金夫人。“女丫忍不住眼泪,说道:“是,我知道的定当实说。”

金夫人道:“好。那么我来问你,这两天你出过门没有?”

女丫道:“没有。”

金夫人道:“你既然没有出过门,那么是谁到花店定花?当然不会是你家夫人吧?”

女丫道:“那小厮是上门叫卖的,并不是我们叫他送来的呀!”

金夫人道:“好,那么我明白了。”

完颜鉴忍不住问:“大嫂明白了什么?”

金夫人道。“就在大约半个时辰之前。史侍朗的宝官和小女一起玩耍,恰好碰上那个花店的小厮,宝宫想和他买一支黑牡丹送给你家的小丫头,小厮不卖,说是你家夫人已经定下,他是替花店来送花的。”

完颜鉴皱眉道。“如此说,是那小厮说谎了。为什么他要说谎呢?是给别人送信还是他自己有目的而来?”不过,他虽然疑心大起,心上的一块石头却己放下,花店的小厮当然也不会是真正的花店小斯了。“他还有一样奇怪的地方呢。”

完颜鉴道:“什么奇怪的地方?”

金夫人却反问道:“完颜大人,听说你的商州的花园种有许多名种的牡丹,你听过有一种牡丹叫做青龙卧墨池的没有?”

完颜鉴道:“我的花园里就有一株!这是最名贵牡丹品种。”

金夫人:“我对牡丹品种知道很少,咱们京师里是没有青龙卧墨池的吧?”

完颜鉴道:“这是山东菏泽的品种,据我所知。御花园的花匠也种不出来。”

完颜鉴喝问女人:“夫人买了花没有,拿出来给我看!“金夫人在一旁冷言冷语:“要是真的青龙卧墨池,我到想见识见识。”

那女丫头刚才在主人回来的时候,是把花篮放在她的房间的。

此时她心慌意乱,无暇思索,就跑回房间去把整个花篮拿出来。

金夫人竟然不顾身份,跟着那女人一同进出。

金夫人道:“完颜大人,你猜测那篮花放在什么地方?你想不到吧,是放在她的床上的,而且还是用棉被盖住的呢。完颜大人,我对各种牡丹应该如何保养是完全不懂的,这到要请教你了,青龙卧墨池是必须遮盖得密不透风的吗?”

完颜鉴给她弄得啼笑皆非,只能装腔作势作听不懂她话中含义,哼了一声,说道:“这不是青龙卧墨池。”

金夫人道:“哦,果然是那小厮胡言乱语的。但他能够知道有青龙卧墨池这种珍品牡丹,也是十分难得了。奇怪,这种牡丹在御花园都没有的,他却是在哪里见过的呢?”

完颜鉴心中一动,喝问女丫:“送花来的那小厮到哪里去了?快快从实招来?”

那女丫道:“老爷,我真的不知道。那小厮已经走了。”

金夫人道:“小女是看着那小厮踏入贵府的,我们跟随着就来了,但一路上却没碰见那小厮。”

完颜鉴听得面色铁青,突然一掌打翻那个女丫,立即回到妻子的卧房。

“那花店的小厮呢?你把他藏在哪里?‘完颜鉴瞪着眼睛,沉声问他妻子。

完颜夫人气得声音发颤:“你胡说什么?给我出去!”

完颜鉴道:“你不肯把那小厮交出来,是不是把那小厮看得比丈夫还要紧吗?”

完颜夫人硬着头皮冷笑说道:“我把一个小厮藏起来作什么?你为什么诬赖我瞒着你偷汉子?”

完颜鉴道:“我没怀疑你偷汉子,但我可怀疑那小厮并不是来送花的!“完颜夫人道:“你怀疑他来做什么?”

完颜鉴道:“我怀疑他是替什么人送东西给你的。我劝你还是自己说出来的好,你不说出来,可作怪为夫的不客气了,我自己会搜!”

完颜夫人道:“你要搜也不难,写张休书给我,我任凭你搜!”

完颜鉴道:“夫人,你——”

完颜夫人道:“你对我即是如此之不信任。做夫妻下去还有什么意思。”

完颜鉴道:“不搜也行,你把那支玉萧给我!”

“好,给你玉萧。”檀羽冲自衣橱跃出,一把抓着了完颜鉴,想起母亲的惨死,满腔悲愤,举起暖玉萧,就要取他性命。

暖玉萧坚逾金铁,眼看就要把完颜鉴的天灵盖打得粉碎,完颜夫人忽地叫道:“住手!”

檀羽冲把王萧停在完颜鉴的头顶,说道:“他那样狠心对你,你——”

完颜夫人凄然说道:“这是我自己命苦,我早已认命了,他对我怎样不好,总还是我的丈夫。我不能让他杀你,也不能让你杀他,请你看在我的份上,饶他一命吧。”

檀羽冲把玉萧从完颜鉴的头顶移开,说道:“夫人,你对我们母子恩重如山,我无以为报,这就算是报答你的恩情吧!但我可得有言在先,我只能饶他一次!”说罢,振臂一挥,喝道:“完颜鉴,你好自为之,否则,我不杀你,也会有人杀你!”一个使劲,将完颜鉴抛出。

碰的一声,房门给人撞开,守在门外的帅老大赶忙将完颜鉴接下。

完颜鉴双眼火红,喝道:“绝不能让这小子跑掉!”

帅老大见完颜鉴败得如此狼狈,心里也不禁有点吃惊,低声问道:“这小子是谁?“完颜鉴道:“他就是兰姑的儿子。兰姑的儿子是什么人,想必你也知道了吧?”

帅老大“啊呀”一声,说道:“好,待我拿他!”口里这么说,可还不敢便即冲进夫人的房间。

完颜鉴道:“你还等什么?”

帅老大道:“只怕夫人——”顿了一顿,喝道:“臭小子,给我滚出来。你以为靠夫人的庇护。你就可以永远做缩头乌龟了吗?”

完颜鉴咬牙喝道:“不必理会夫人,活的拿不到,死的也要!”

完颜夫人颤抖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完颜鉴你怎么可以这样?”

完颜鉴冷笑道:“我只答应你我不会亲手杀他,但旁人杀他,我可不管!”

完颜夫人这回是真的气晕过去。

檀羽冲他一面吹萧,一面缓缓走出房间。

帅老大知道他是耶律玄元的弟子,对他本是有几分惧怕的,此时见他吹萧同来,不禁又气又恼,又是欢喜了。

要知高手比拼,最忌轻敌,故此帅老大虽然恼怒他的无礼,但他的轻敌却给帅老大一个最好的发动攻击的机会了。

“好个狂小子,胆敢在我面前,如此傲慢,这是你自己找死!”帅老大口中喝骂,双掌已是朝着檀羽冲劈打!

他知道这一招即使伤不了檀羽冲,最少也可以把他的玉萧夺过来,他是施展空手入白刃的手法辅以雄浑无比的小天星掌力的。

那知他的手指还未碰着玉萧,陡然间只觉印掌心灼热,檀羽冲己是从玉萧中吹出一股气。

可惜檀羽冲的内功还未练到师父那般境界,否则这一股气就可以封闭帅老大掌心的“劳宫穴“位于手少阳经脉的终点,一被封闭,多强的内力也使不出来。

但虽然如此,在这刹那之间,帅老大觉掌心一阵酸麻,右臂已是软绵绵的使不出力道。

檀羽冲冷笑道:“且看是谁找死!冷笑声中,玉萧离手,疾点帅老大三处大穴。

帅老大左臂还能使用,一个“回避扫柳“,掌风把玉萧的落点荡歪。余力未衰,把院子里一棵树震得技摇叶落。

眼看帅老大就要伤在他的玉萧之下,一旁观战的老二已是不禁失声惊呼!

“小贼休得逞强!!一个劈空掌就把檀羽冲的玉萧荡开了。他的掌力使得恰到好处,只是荡开玉萧,对帅老大却没丝影响。他们两人如同一体,配合得妙到毫巅。

耶律玄元当年大闹商州,杀出节度府,就因为受阻于“连老儿,对檀羽冲的母亲不能兼顾,以至她被乱箭杀的。

檀羽冲想起此事,当真是仇人见面份外股红,他本已是郁闷填胸,此时决意为母亲报仇。一腔怒气尽都发泄在”祁连老儿”身上,他的玉萧,可以当作三种不同的兵器使用,可以点穴,可以使出剑法,还可以当作棍棒使用。玉萧霍霍展开,碧影千重,指东打西,指南打北,饶是祁连老儿联手,也给他杀得只有招架的份儿。此肘金超岳已是到场观战,他的武功是远胜于完颜鉴的。但不只完颜鉴看得目瞪口呆,连他看了也是吃惊不已。

“这花店里的小厮怎得如此了得,却不知是什么来历?”金超岳偷偷的问完颜鉴。

完颜鉴道:“他哪里是什么小厮?嗯!说起来他还是小贝勒身份呢?“金超岳吃了一惊道:“小贝勒?”

完颜鉴道:“不错,他就是我家王爷所要捉拿的那个檀羽冲”他祖父是当年做过兵马大元帅的济王檀公直,他不是小贝勒的身份吗?”

金超岳道:“哦,原来他是檀老贝勒的孙儿,耶律玄元的弟子,怪不得这么厉害了。”

完颜鉴道:“金大哥,你是大行家,你看老二可对付得了这小子吗?”

金超岳道:“难说得很.难说得很。唔,待我再看一会儿,再看一会儿。”

完颜鉴揭破檀羽冲的身份,本是想要金超岳上去帮忙祁连二老将檀羽冲拿下来的,不料金超岳支吾以对。好像不懂他的意思,只是在旁观战。

他不知道金超岳也有金超岳的算盘,一是他不愿自贬身份,合“祁连二老”之力来对付一个后生小子;二是他是想看檀羽冲得自耶律玄元所传的武功究竟有多神妙;三来他是有心坐心渔人之利,最好是在檀羽冲与祁连二老斗个两败俱伤,他方始出来收拾残局,这样岂非可以独占功劳?不过,他说的“难说得很”却也并非敷衍之辞,檀羽冲与祁连二老的这场大战,的确是旗鼓相当,胜负殊难预料的。檀羽冲强攻猛打,占了八成攻势,但祁连二老守得极稳,过了将近百招,他还是攻不进去。

双方越斗越紧,只见千重碧影,裹住祁连二老的身形。祁连二老沉稳出掌,隐隐挟着风雷之声。过了一会,陡然间忽见碧影被冲开一角,祁连二老齐声喝道:“具小子,叫你知道我们的厉害!”大喝声中,他们已是转守为攻!

金超岳暗暗后悔:“早知如此,刚才我将他们替下,还可以做个人情。”

“蓬”的一声,檀羽冲头被帅老大打了一掌,剧痛之下,反而清醒过来。想起了母亲生前教他的一个“忍”字,忽然悟到这个“忍”字,不仅可以用在做人的道理上,也可以用在武学上。“我刚才那样强攻猛打,的确是沉不住气。吃亏这是活该!”

他一省吾这个道理,立即把急躁的心情抑制下去。萧法一变,随意之所,有如流水行云,闲庭信步。心中一片空明,不知不觉,达到了目中有敌,心中无敌的境界。

金超岳“咦”了一声道:“只怕他们是有点不妙了。”

完颜鉴见祁连二老还占了一半以上的攻势,心里有点半信半疑。忽地听得檀羽冲朗声吟道:“朝辞白帝彩云间,千里江陵一日还。”玉萧出招配合诗意,若即若离,一沾即退,快得连完颜鉴都看不清楚。“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萧法越发轻灵,越发迅捷!完颜鉴刚听见他念出“轻舟”二字,陡然间只见祁连二老不约而同的倒纵出去,“啪哒”一声响,同时跌倒地上。对檀羽冲来说,他的确是“轻舟已过万重山”了!金超岳皮笑肉不笑的打了个哈哈,说道:“暖玉萧果然是件宝贝,拿来让我瞧瞧、”

檀羽冲道:“有本领的自己来拿!“把玉箫对准他的掌心一口罡气吹出去。掌心的正中是劳宫穴,帅老大刚才就是因为劳宫穴被罡气所伤,以至吃了大亏的。有道前车之鉴,檀羽冲只道:“纵然伤不了他,他也非得缩掌不可。主客之势一易,檀羽冲马上就可夺得先手。那知金超岳竟不闪避,反而哈哈笑道:“好,你叫我拿,那我就不客气了!”一掌拍出,迅即就向萧抓来。

罡气与掌风互相激荡,檀羽冲只觉奇寒彻骨,禁不住机伶伶的打了个寒噤。

金超岳也不好受,只觉掌心好似被香火灼了一下,虽然劳宫穴不至于给他的罡气封闭,身形也是不禁晃了一晃。金超岳吃了一惊,“好在这小子的内功还未练到他师父那般境界,否则他辅以这支暧玉萧,我是恐怕非败不可的了。”

他见这支暖玉萧如此神奇,而且还刚好可以克制他所练的一门功夫,越发想要把它夺到手了。他一晃即上,左手又拍出一掌。

说了奇怪,他刚用右掌打来的时候,掌风好像从冰窟吹来,奇寒彻骨,如今用左掌打来,掌风却像从鼓风炉中吹出,热呼呼的触体如烫。

寒热夹攻之下,檀羽冲也难禁受,身似陀螺一转,接连打了两个圈圈,几乎站不住脚。

原来金超岳这一冷一热的奇功。名为“阴阳五行掌”,乃是将两门最厉害的邪派功夫,合而为一,苦练了三十年,这才练成功的。

檀羽冲忽地哼着曲调,金超岳不知他哼的是什么,只觉得一片柔和,令人有如云淡风轻的感觉。他的玉萧也渐渐缓慢下来,东一指,西一划,好像漫不经意,信手出招。但说也奇怪,他却反而从容应付了。

院子里有个贮水的青铜水缸,完颜鉴突然拍打水缸,冷笑说道:“你向李白求助,但可惜李白只是诗仙,不是剑仙,他的诗是救不了你的!”

原来檀羽冲哼的乃是李白的一首五言绝句:“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诗境飘然出尘,他的玉萧按节拍出招,和诗境隐隐和合。心无杂念,得失已是无所紊怀。如此一来,反而达到了武学的上乘境界了。

完颜鉴颇通音律,他拍打水缸,发出噪音,用意就是想要打乱檀羽冲的节拍。不过,他的功力尚不如檀羽冲,虽然悟出这个破解之法,还是帮不了金超岳的大忙。

金超岳不懂诗,但却是个武学的大行家。一点即透。哈哈一笑,说道:“完颜大人,这小子逃不出我的掌心的。倒是祁连二老,不知给这小子伤得如何,你还是先去救治他们吧。”

他纵声大笑,笑声哭铿铿锵锵,宛如金属交击,令人一听,就觉得心里厌烦。这是他以上乘内功发出的笑声,可以大收扰乱对手心神的功效。拍打水缸的声音和它自是不能相提并论。

檀羽冲已经哼不出曲调,心中所哼的节拍,亦已给这吵耳的笑声打乱。外界的感应,登时就在他身上发生了影响。金超岳左一掌、右一掌,一阵冷,一阵热,而且是冷则极冷,热则极热。檀羽冲的内功纵然不弱,渐渐亦难抵受了。

不过一会,檀羽冲只觉体内寒冷难禁,皮肤却又是如受火烫。他牙关打战,同时又是大汗淋漓。

完颜鉴放下了心,走过去察看祁连二老的伤势。

金夫人从客厅里走出来,用手指堵着耳朵,皱眉道:“你怎么笑得这样难听,干脆把这小子杀了吧,何必像猫捉老鼠的戏弄他呢?”金夫人只是略懂武功,不过亦已看得出来,她的丈夫是占了绝对的优势了。

金超岳收了笑声,说道:“这小子和他的玉萧一样,都是宝物。杀他不难,但还是活捉的好。”这话说得不错,但却夸大了些,他是有杀檀羽冲之能,不过也并非立时就做得到了,恐怕还得过了五十招才行。

祁连二老刚才给檀羽冲点着穴道,幸好不是死穴。完颜鉴别的武功不太高明,点穴解穴的功夫却是第一流的,很快就给他解开了穴道。

但虽然不是死穴,却因延误了解穴的时间,祁连二老在穴道解开之后,还是四肢无力。而且他们被檀羽冲的罡气损及内功,一场激战过后,元气亦已大伤了。

完颜鉴知道他们要调匀气息,因此也就不和他们说话。金超岳也用不着他的操心,此时他放心不下的就是妻子。

尽管他对妻子极为不满,但最少为了维持体面,他还是希望能够和妻子言归于好的。“这许久没听见她作声,她是晕倒了呢?还是生我的气,索性什么都不理睬了呢?但要是我追增向她陪罪,只怕还是要给她轰了出来。我堂堂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也不能如此自折威风,给外人笑话。”

金夫人似乎知道他的心思,走到他的身边,笑道:“完颜大人,金超岳应该是对付介了这小子吧。”完颜鉴呐呐说道:“这小子是一定逃不出尊夫掌心的,不过这小子乃是钦犯,我总得见到他束手就擒,方可放心,拙荆、拙荆、我只能暂不理会她了。”

金夫人笑道:“完颜大人,你是以公事为重,佩服、佩服。我替你去看看她吧。”

完颜鉴道:“好,那就麻烦你也替我劝一劝她。”金夫人笑道:“好,我会的了。”说罢.便走进卧房。

完颜夫人刚刚醒转,神智还来怎么清醒。朦胧中似乎听得有人进来,只道来的是女仆,便即问道:“他、他怎么样了?”

金夫人挨着她坐下,噗嗤一笑,说道:“他,他是谁呀?”

完颜夫人睁开眼睛,看见是她,就好像在食物里突然发现一只苍蝇似的,只想作呕。

金夫人道:“你是挂念丈夫把?不用担心,他一点事也没有。不过,他目前不讲来安尉你。因为,因为……”

完颜夫人板起脸孔道:“我不要听,请你出去。”

金夫人道:“咦,你这人真点怪,你不是要打听他吗?怎么又不要听了?哦,我明白了,敢情你说的这个他不是你的丈夫,是那个小厮,他是檀小贝勒!

完颜夫人大吃一惊,一下子清醒过来,说道:“你们已经知道了他的来历,你们要将他怎样?”

金夫人谈谈说道:“也没怎样,不过是要把他拿去献给你们的王爷罢了。”

完颜夫人明知求她没用,但在激愤之中,已是失去了理智,禁不住叫起来道:“不能这样!”

金夫人故作惊诧,说道:“为什么不能这样?这可是你丈夫的意思啊!你没有听见他刚才怎样吩咐我那当家的,他说的是:活的抓不到,死的也要!但我那当家的脾气,想必你也知道。要是这娃檀的小子顽抗到底,说不定真会把他打死的。所以你最好去劝劝那小子投降。”完颜夫人心乱如麻,不住咳嗽。

金夫人道:“唉,可借你那贴身丫头走了。没人服侍你,我替你捶捶背吧。”完颜夫人推开了她。斥道:“不要你假献殷勤!”金夫人碰了一鼻子灰,咕哝道:“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但随即又难起笑脸,说道:“我知道你的心情不好,我不怪你。”

她又挨着完颜夫人坐下了。完颜夫人心里在盘算怎样才能救檀羽冲,根本没有心情理会地,只好让她在耳边聒絮。

“听说你从前在商州的时候,有个仆人叫做兰姑,就是这位檀小贝勒的母亲,是吗?”

金夫人见他不睬,只好自说自话:“倘若他还是贝勒身份,你维护他还有道理,但他早已就成了钦犯了,哈必图就是他打死的。你不知道吗?”

完颜夫人当然还是没有回答。

金夫人再问:“在商州的时候,你知不知道兰姑母子的身世?”

完颜夫人心里厌烦,实在是按捺不住了,冷冷说道:“你问够了没有?”

金夫人陪笑道:“你莫怪我多问,兹事体大,我这是关心你。不过,我想——你那时当然还未知道他们母子的身世,否则你也不会收容他们了。”

完颜夫人道:“你喜欢怎样猜想就怎样猜想,我也不怕你去告密。你说够了没有?请你出去!”

金夫人对着她凌厉的目光,不觉吃了一惊、但她一向是受人奉承惯的,心里也不禁有气。暗自想道:“你不给我面子,我偏要气一气你,你病成这个样子,谅你也奈何不了我。”

“唉,你怎能这样说话?以我们两家的交情,你就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情,我也会替你掩饰的,怎会告你的密?我只觉得奇怪,不管你知不知道那小厮的身世,按常理说,无论如何你都不应该把他看得比你的丈夫更重要的。晤,莫非那件事情,竟然不是谣言?”

她盯着金夫人道:“什么谣言不谣言的?”

金夫人挨近她,在她耳边低声说道:“咱们是好姊妹,你莫怪我直言劝你。我知道檀羽冲是耶律玄元的弟子,你一定是为了耶律玄元的缘故,才要维护这小子的。但我倘若是你,我一定不会拦阻丈夫拿这小子,相反,我还要帮丈夫拿这小子。免得他怀疑你对旧日情郎还是一往情深,以至爱屋及乌,连旧情人的弟子你也视同已出了。”

突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完颜夫人打了金夫人一记耳光,喝道:“滚出去!”

一掌打落了她的两齿门牙。

金夫人大叫:“完颜鉴,你老婆发了疯,你还不过来——”她满面鲜血,冲向完颜夫人,可是活犹未了,已是给完颜夫人扣着脉门拖出去了。

完颜鉴喝道:“你不是当真发疯了吧!你怎么可以这样?”

完颜夫人纵声笑道:“你们害死了兰姑,逼走了她的女儿,如今又要捉她的儿子,你们为什么又可以这样?哈哈,我不过是跟你们学罢了,跟你们学罢了!”

“完颜夫人,放开拙荆,否则可休怪我对你不客气了!”金超岳喝道。

完颜夫人冷冷说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乖乖的给我滚出去,我就把你的老婆交还给你。”

金超岳虚晃一掌。避开檀羽冲的玉萧点穴,突然一个转身,就到完颜夫人面前。

完颜夫人喝道:“你不怕伤了你的老婆,你就……”

她以为金超岳不敢打她,那知她活犹未了,金超岳竟是一掌打下!

这一掌当然打不着完颜夫人,而是打在他自己妻子身上。

几乎就在同一时候,只听得“蓬”的一声,檀羽冲重掌出击,这一拳已打中了金超岳的后心。

金超岳跟踉跄跄,斜窜三步,但完颜夫人却已是“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

原来金超岳打在他妻子身上的那一掌,用的乃是隔物传功。虽然打在妻子身上,受到掌力震撼的却是完颜夫人。

幸亏檀羽冲也刚好及时打中了金超岳,是正当着金超岳发力之际打中他的后心,要害的,金超岳那一掌力大打折扣,完颜夫人这才能勉强支持。

完颜鉴一见金超岳受伤,檀羽冲正向他怒目而视,他哪里还敢向前?完颜夫人突然振臂一抛,把金夫人抛出,喝道:“把你的妻子带走!”

金超岳受的伤或许没有完颜夫人之重,但已自知是绝对打不过檀羽冲的了。他接过妻子,大叫一声:“罢了!”生怕檀羽冲乘机攻击,抱着妻子,急急忙忙就跑出去。

完颜鉴和祁连二老都逃跑了。檀羽冲道:“夫人,多谢你又一次救了我,你,你怎么啦?”此时他方始发觉完颜夫人脸上没有半点血色,苍白如纸一般。

完颜夫人道:“没什么,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没有?”

檀羽冲只道她是禁受不起刺激才弄这样,说道:“夫人,我受你的恩惠太多了。我那妹子,她,她……”完颜夫人道:“刚才你大概已经听见金超岳夫妻说的那些话了?”檀羽冲道:“他们说我的妹子被一个什么江南大盗王宇庭带走,是,是真的吗?”

完颜夫人道:“是真的。王宇庭是太湖七十二家寨主的总头领,他的总舵在太湖西洞庭山,他也是你师父的朋友,我把令妹交给他,你可以放心。”她说话之际;连连咳嗽,显然是没有气力细道其详了。檀羽冲道:“夫人,你当真没事?让我替你把一把脉。”指头一触她的脉门,檀羽冲的一颗心就吓得几乎从腔子里跳出来。从脉搏中,檀羽冲不但知道她的内伤甚重,而且似乎有中毒的迹象,脉息凌乱、微弱,这种情形心脏随时都有停止跳动的可能。完颜夫人平谈说道:“你不必枉费气力,我在被金超岳打伤之前,已经服了毒,这种毒令我死得比较舒服的。”檀羽冲大叫:“你,你为什么要这样。”

完颜夫人淡然一笑:我不这样,又能怎样。说道:“我经过了今日之事,还能够和完颜鉴过一辈子吗?”

檀羽冲连忙按着她的后心,把真气输送去,让她可以多活片刻。说道:“夫人,你有什么未了之事,快和我说。”

完颜夫人那本已是细如蚊叫的声音大了一点,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我只是想听你的师父吹一次萧。听不到也无所谓了。嗯,他吹的萧真好听……”神智逐渐模糊,像是已经沉浸在过去的回忆中,但脸上显然有遗憾的神情。

那女仆忍着眼泪说道:“檀公子,你快走吧。夫人后事,有婢子料理。他们恐怕还会回来的,再迟,就来不及了。”

檀羽冲没有走,他一言不发,却吹起玉萧。

萧声如出谷黄莺,女仆听不懂,完颜夫人却跟着节拍,在心里默念那美妙的歌辞。

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蓉净少情。

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京城。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初相识的那天,第一次吹给她听的那支曲子。是赞美那株名种牡丹“青龙卧墨池”的。当然,其实则是借花赞人。

她向女仆使了个眼色,眼睛望向檀羽冲进来那个花蓝。

这次女仆倒是懂得她的意思了。把那朵黑牡丹拿来。放在她眼前。

她深情的望着这朵黑牡丹,好像把它当作了真的“青龙卧墨池”。牡丹在她的眼前晃呀晃呀,摇摇晃晃,幻出了耶律玄元的影子,也幻出她自己少女时候的影子。

萧声一变,愉快的节拍中略带几分苍凉。

“万万花中第一流,残霞轻染嫩银瓯。

能狂紫陌千金子,也感朱门万户侯。

朝日照开摇酒看,暮风吹落绕栏收。……”

这是耶律玄元和她分手之时吹的曲子。

一曲未终,完颜夫人的眼睛己是闭上了。

她的脸上还绽着笑容,她的确是满怀喜悦,带着初恋的心情离开这个人间的。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换源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推荐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章节列表 下一章 > 错误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