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把交椅,独独空了一把。
十五派掌门人或是代理掌门人皆是面色沉重,皱褶眉头,一语不发。
在坐的各位江湖翘楚,无不是年少成名,身负要职,哪一位不是一沐三捉发,一饭三吐哺的大忙人,更何况此等武林江湖会议又是先祖约定的那种非生死存亡之际不得召开的。
在这儿大眼瞪小眼,搁哪儿装头疼,知不知道什么是寸金难买寸光阴啊?!
浪费时间就是浪费生命啊!!!
“诸位前辈。”年轻人跟那些老油条相比到底是耐不住性子,来自星坠楼的代掌门人丞诤最先开口道:“想必曾经叱咤江湖的炽霜阁要重回武林的消息,各位前辈、掌门早已知晓。”
话说起来,这炽霜阁本是武林初代最具威望的门派,奈何不知道是什么缘故,在连续三届的武林大会是接连惨败,无一胜绩。在三十三连败之后,掉级进入次级武林,来年却也无力再战,升降级制度下尚且有一丝回转余地,可今年武林联盟却突然宣布取消升降级制度,炽霜阁从此告别武林至高殿堂。
本是山穷水尽,可奈何联盟却不明确禁止门派之间收购兼并关系,这偏偏留下了一条生路。
可就算炽霜阁通过收购方式重回武林至高殿堂又如何?
被收购的璇林台本就是强弩之末,大厦将倾,树倒猢狲散。唯一具有单兵带队能力的花雀翎却还是一个杀戮成性的主儿,炽霜阁真的要想重回武林盟主地位,自然是要将这些“异类”拒之门外了。更别说璇林台掌门之死的命案,他炽霜阁就是首当其冲的头号嫌疑人,璇林台的门徒又怎么可能归顺。
不经意间,众位江湖掌门人或是轻笑一声或是哀叹一声。
三十三连败早已经被死死钉在了耻辱柱上,多年混迹在次级武林早已经不具备了逐鹿中原的能力。
曾经再辉煌,也不过是曾经,又能构成什么威胁呢?
话音尚且没有落地,底下的一群老古董老油条已经开始稀稀拉拉的“嗯”个不停,左摇头右晃耳地,又是一手盘着核桃,又是一手颤颤巍巍地沏茶、斟酒,一个不小心还把茶杯弄了个天翻地覆,嚷嚷着要换衣服。
丞诤:“……”
底下的一位掌门人说道:“丞大代理人对不住啊,人老了,哪儿哪儿都不行了,听也是听不清,行动也腿脚不便利。”
丞诤轻哼一声,这群老油条真的是越来越不要脸了。
江湖武林更新换代何其之快,一上了年纪哪个不是力不从心,稍有能更进一步者只有那江湖始祖一人,现已经携爱侣四处云游不知所踪。
老,能有多老?!
在坐的能有过不惑之年的吗?!
自然,这些不能由他一个过弱冠没几年的小辈说,丞诤眯起眼睛眼神一暗,如同黑夜里盯上耗子的大猫,“看来前辈们是不知道花雀翎已经归属炽霜阁麾下了。”
此话一出犹如巨石落深潭,平地起惊雷。
“不然也不必劳烦各位前辈专程来一趟星坠楼了。”
“星坠楼……”嘻嘻闹闹的气氛在一瞬间消失地无影无踪,“消息似乎总是很灵通啊。”
“您是贵人多忘事啊。”丞诤故作诧异反回道:“即便第十二届武林大会在即,可也不应该忘了第十一届的赢家是谁,这个江湖现在谁是盟主?!”
“难不成炽霜阁武林大会参赛名单不应该呈至星坠楼,而应该送去贵派?”
“代掌门说笑了。”底下另一位掌门站起身来,走到那一把空缺的交椅,单手拍了拍椅背道:“炽霜阁即便是三十三连败降级,可却依旧拥有如此强大的拥护,这八千万两的璇林台说收购便收购了。”
“要知道炽霜阁早期的门徒是比剩下的所有门派加起来都多的,而且不论次级、民间。”
丞诤叹了口气似乎是有万般的苦恼,接着从宽大的袖口掏出了一副卷轴,抖落开来,“星坠楼应民间祈愿,最近总是凡心于西南边的邪教作乱。”
西南,是炽霜阁盘踞的地方。
“自然。”丞诤揉了揉太阳穴,“炽霜阁义不容辞的接下了这个任务,替星坠楼分担压力。”
一声轻笑传来,“丞代掌门人何必明人说暗话?”
浑厚嘹亮的女声伴着簌簌的风声,如同烈火枪尖穿透了阴暗。凤眉星目,黑眸如曜,长发散落似抓不住的风,宽肩窄腰,火凤图腾的腰带和护腕束得整个人十分干练。
“不就是想演一出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戏码?”
“虎妞啊——”
虎妞挑眉斜睨了过去,“哦,看来大家都是真心期盼炽霜阁重回武林了,也是真的对花雀翎放了心。”
丞诤闻言,眼皮一跳,眯起眼睛,战略性后撤一小步。
“丞大代掌门人!”
果然,丞诤默默替自己擦了一把汗,武林江湖里这些老油条最难对付的就是虎妞了,光是江湖辈分就压了自己几个头。
“我们现在是为炽霜阁重回武林开个会专门庆祝吗?!”虎妞的目光平等地扫视过在坐的每一位,如同看垃圾一般脏了眼,嫌弃地皱着眉头。
老油条们也知道谁都想渔翁得利,但在这么拉扯下去也是不能够的。
“我带头。”一派的掌门人轻轻挥了挥手,“在下个月的武林大会到临之前,削弱一下炽霜阁,看一看花雀翎的实力。”
“我跟上。”
“跟上,星坠楼想要我们做什么?”
丞诤低头兀自笑了笑,“大家都是江湖正派,能做什么?不过是考验一下炽霜阁究竟有没有重回武林的实力罢了。”
虎妞不屑地撇了撇嘴角。
民间和次级散路子的邪教在顶级武林门派前根本成不了气候,可虽说没什么危害,处理起来确实颇为麻烦,像是耷拉鼻涕,没啥危害可却是甩也甩不掉,洗也洗不干净,处理掉了也打心里觉得十分恶心。
“东边和北边的邪教,应该明天就要往西南走了吧?”丞诤看了一眼虎妞,顿了顿道:“东南边的就不用劳烦了。”
虎妞漫不经心地说道:“多谢代掌门体谅。”
“那么,散会?”
虎妞大手一挥,“散会!”
目送一群老油条们一个个手挽手,肩搭肩地离开,丞诤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只觉得头大不已。拂袖,转身推开了一旁的暗门,轻轻阖上后,打眼瞅了一眼蹲在门背后的人。
“师兄。”
“嗯。”丞诤对这位小师弟毕恭毕敬的态度很是受用,学着家里长辈摸了摸并不存在的胡须,问道:“听得怎么样啦?”
“师兄……”叶海源摩挲衣脚,磕磕绊绊道:“其实,我……”
丞诤一见他这模样便知道这老实小孩还是下限太高了,趁着星坠楼还是武林盟主,利用盟主之便偷听武林各派掌门会议,虽说可耻,但是明智啊。多好的历练机会,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这老实小孩偏偏犯肘。
越想越气,可又是自己不占理,偏偏无可奈何,结果更是闷得气得慌!
“你是不是被掌门给教傻了啊?!”
叶海源“啊”了一声,回道:“我只是觉得如果今天我们偷听,那么明天别人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偷听,这样的话武林的规矩岂不是人人都不必遵守了吗?”
“那你知不知道,之前盟主没轮到我们的时候,那些人都干了什么,偷听都算不上什么事。”丞诤诚恳道:“弟弟,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吃亏吗?”
二人边走便聊,穿过了漆黑的长廊,绕过一扇门,来到一处空旷的庭院。
“并没有啊。”
纯厚的声音在庭院中回荡。
“掌门说过,别人拿刀犯法杀人不是我可以拿起刀杀人的原因,也不是做了错事就可以因为从众而心安理得的原因。”
“……”丞诤一时之间无言以对,但十分有想给这小子一巴掌的冲动。
走过庭院的小桥流水,来到花廊。恰是春末夏至,也称得是争奇斗艳,这般景色乍一看固然有些过于杂乱,可细细品来便觉得那其中生机盎然是如此的令人心驰神往。
“掌门真的就这么培养继承人啊?”
“继承人?”叶海源满头雾水,“我,我要接任下一任掌门吗?”
丞诤恨铁不成钢得一巴掌啪在叶海源后脑门上,就差揪着他的耳朵喊:“那不然你在想什么?”
“可我今年才十七。”
“掌门又不是今年就退了。”
“但不是还有师兄你吗?”
“白痴啊,现在整个武林都说我越俎代庖,那些老油条一口一个代掌门,我要是真的当了掌门,难道不是在坐实他们口中的罪名吗?”
越过回廊便是大门了,门外早已经“埋伏”好了热情的师兄弟,就等着二人一出来,来了大大的熊抱。
“那王师兄呢?”
“诶,叫我?”
丞诤白了王傲天一眼,道:“这个骚东西不说骚话会死,光说这名字就怕是要被那些舞文弄墨的书生洋洋洒洒千篇文章的批判,但时候整天处理那些口诛笔伐好了。”
王师兄捂着心口,一脸伤心,“丞哥哥我可是太伤心了啊~~”
“……”叶海源心里叹道,果然啊。
“那月师兄呢?”
“月”字一出,丞诤直接一个脑瓜崩弹了上去,“你月师兄的月是风花雪月的月,今天是小姐姐明天就是小妹妹,纯纯的妇女之友。长老连处决都没商量好,人早都跑去江南不知道哪去了。”
“那……”
丞诤、叶海源推开星坠楼藏书阁的大门,丞诤顺便一手把觍着脸凑上来的王傲天一掌推开,而后面对那张表情实在丰富的苦情脸,冷酷严峻地阖了大门。
“小叶,是不是压根就不想当这个掌门,也不想做盟主?”丞诤一巴掌拍在叶海源肩膀上,操碎了老父亲一般的心,“年轻人不能这样不思进取,要有野心滴!”
“我只怕我不能服众。”
“所以啊。”丞诤眼神扫过一排排的卷轴,一个个的打开又一个个的阖上,“武林大会你要抓住时机啊,本来只有临安那边的小子很你争一争,现在偏偏多出来一个花雀翎来。”
“但江湖上不是说花雀翎杀戮成性吗?他们不会让花雀翎来做这个盟主的。”
“以炽霜阁的威望,如果真的拼尽全力推举花雀翎的话……”,丞诤终于找到自己想要的卷轴,“诶,看看吧!”
“这个是——?”
“招式,花雀翎师承宋凯,这里面都是宋凯交给他的招式。”丞诤顿了顿又道:“花雀翎说来也有意思,明明修的是正道,打起架来却也一个不折不扣的魔头。”
“那师兄你怎么会有这个?”
“两百两白银。”丞诤说些竖起了两根手指,“武林大会还有两个月时间,这两个月星坠楼对外宣称你在闭关,但你真正要做的——去西南,替我们见识见识这位小魔头!”
简单来说,我们少盟主的任务是见到花雀翎就干。[坏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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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武林不堪周容为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