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烈殇 第230章 第二百三十章 北疆之行（二十八）

一朵桃花，在廿三身边飘呀飘，可惜愣头青廿三毫无觉察，反而对马寡妇时不时的堵门送饭行为相当嫌弃。

然，念及对方是房东，廿三只得强忍着不耐烦受了马寡妇的谢礼。

大抵，如廿三和马寡妇这般收礼送礼的，天底下也不多见罢？！

当下，却有一样更要紧的事情要做。

廿三收集整理到的讯息不少，无不指向一种可能，那便是——昭武军囤粮蓄财，恐有异动。

可令沈越始终不解的是，昭武军，或者说，韩瞳，其目的何在？此外，他若异动，欲如何行之？

单靠目前手中掌握的线索，无法推演出答案。故此，沈越决定亲往昭武军中探一探。

此话一出，险些将袁掌柜和邱老六给吓够呛。

这两个人，虽不算沈越心腹，却是真心为他的安全着想。

邱老六道：“昭武军外松内紧，切不可轻忽。韩将军治军甚有章法，外面的人看不出什么，可小人在军中多年，深有体会。”

袁掌柜也劝道：“公子爷只身往昭武军中去，风险太大。咱们在军中眼线甚少，万一有什么事，只怕来不及接应公子爷。”

沈越摇头道：“我带上廿三一道去，彼此有个照应，足矣。倒是你们要做好准备，万一出现意外，要做好撤离的打算。”

袁掌柜大惊：“公子爷是要搞一场大动静么？”

沈越微一挑眉，低声道：“见机行事而已。”

在北疆五州，昭武军皆有驻军。除了云州城外的函阳关，还在滕州、旭州、邡州、殷州分别设有驻军。

虽是驻军，却不与地方官员有来往，否则，难免要被朝廷猜疑，扣上个“勾连地方”的大帽子。

可是，沈越是绝不相信，昭武军私盐公卖，以及囤积羊肉的举动，地方上一无所知。他猜想，只怕两者不仅有私下的勾连，甚至会沆瀣一气，彼此守望。

而这，也正是韩瞳的高明之处——没人晓得他是从何时起开始贩卖私盐，正是说明了他布局甚早，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北疆五州上上下下的地方官员收入囊中。这个局很大，却悄无声息，远在天边的朝廷诸公不知，近在咫尺的当地百姓却也不察，可想而知其手段之精妙。

沈越思忖，能以潜移默化的方式做到如今这个地步，足见韩瞳其人的手段了得。

能忍得，能等得——再联想他当年未及弱冠就以贵胄之身离家投军，确是他一惯的风格。

念及此，沈越不由感叹：若非廿三心细如发，发觉云州城盐价的异常，只怕他们还不会意识到事态的严重。

盐价是隐藏了多年的伏笔，而羊肉价格异常，以及战马失踪事件，不过是异动前的苗头。

苗头在上，伏笔在下，草蛇灰线，伏行千里——沈越蹙眉，就此探查下去，会发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呢？

韩瞳的将军府并不在云州城，而在更西边的旭州。

旭州面积与云州城相仿，却无函阳关可倚恃。除却沿着昌马河谷零零散散分布排列的卫所，隔着高大沉重的城墙，旭州堪堪直面北疆一马平川的戈壁滩。

韩瞳将其将军府设在毫无屏障可倚的旭州，多少有些令人不解。

有人说，这说明了韩将军无惧北疆威胁，是大英勇大无畏的表现。

还有人说，这是韩将军的计谋，万一北疆蛮族来犯，将军府就是最好的诱饵，以毁一府而护全北疆的安定。

总之，都是为韩瞳歌功颂德的好话。

或许，这其中也有另类的言辞，不过，都被打上了“小人之妄”的标签，早被踩在鞋底了。

可以说，韩瞳在北疆五州，是个低调却不可妄议的存在。

这与北疆之外的世人，尤其是朝堂诸臣所以为的那个韩瞳，是多么的判若两人啊！

沈越冷笑。

旭州城的结构与云州城类似，可热闹劲儿却差了许多，完全不像是将军府的所在地。

站在将军府外，但见大门颇有斑驳，院墙亦有剥落，除了两只大铜环光亮鉴人，看门的门房竟与那左右两只大石狮子都是一样的灰扑扑。

有那么一瞬，廿三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这哪儿有半点像是将军府哟！

看过了将军府，主仆两人又到旭州府衙外走了一圈。

甭看旭州城不如云州城热闹，可府衙的气派一点儿也不必云州府衙差半分。

朱檐青瓦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白墙上干干净净，不见片点污渍，值守的衙役衣冠鲜亮，一看就晓得是有钱的衙门。

沈越仔细观察，打量着红光满面腰肥肚圆的衙役，不由唇角一勾——就旭州这样儿，绝对收不到足够的税银来喂饱这些衙役，那么，就只有一个解释——韩瞳的银子将旭州府衙打点得甚是周全。

是夜，两人在客栈中，头对头地将白日里所见所闻一一复盘。

廿三道：“打听清楚了——将军府里，除了韩瞳的五位姬妾和二三十个仆佣，并无其它要紧人物。”

传闻韩瞳幼时有一娃娃亲，是其祖母庆阳大长公主在世时所定。只是后来，韩瞳离家从军，多年不返，这门亲事就不了了之了。

至今，韩瞳已年过三旬，却不闻娶妻，而其本家崇安公府似乎也不闻不问，这就有点不合常理了。

倒是有两个儿子，皆为庶子出身，年龄都不到十岁，却并不长住将军府，而是在城外的将军营中伴随乃父。

沈越不语，手指不自觉地敲击着桌面。

廿三晓得，这是他陷入沉思的标志动作。他不欲打扰沈越，提笔作图。

不一会儿，白纸上出现了一副简略的舆图，标出了旭州城外将军营，以及昭武军在北疆五州的驻军的大致方位、距离，以及彼此之间的道路走向。

不知什么时候，沈越的手指停止了敲击。

他的视线被廿三笔下的线条所吸引，不由抻长了脖颈探头去看。

烛火下，廿三的额头光洁圆润，下颌微微向内收起，以致下巴处突起小小一块软肉，竟平添了几分俏皮。

沈越忽觉得指尖有些发痒。